正文 五十三外酥里嫩杜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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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大雪鹅毛纷纷,晨起韩章就听小兵报,说杜二爷天不亮就站在了城楼上,邹大将军还在城边上架起了大锅。
大锅?怕不是全军要打边炉吧?不知怎样韩章这个心底啊那是突突的,出门一打听,才听说今儿个他还在做梦,杜二爷就去找了邹大力,也就是他亲手扶植的那位义军大将军,这位爷能亲手砍了贪官的脑袋不眨眼,自然嘛这性格嘛就还是有些暴躁的。
这话也挺明白的,一听这杜二爷是哪位朝廷大官人拜把子的,那心底也是偷着乐,还听说人家要给说好话,杀贪官无罪,这一说人家也就不大想着要造反玩命。
才说要好好招待杜二爷,也不知是怎么滴,二爷前脚上了城楼,后脚邹大将军就派了人,在城门楼子前头架起了足可以炖了是个人不打挤的大油锅。
韩章一听,还以为是他那莽夫大将军又犯了牛气,搞不好一生气,还真能炖了杜二爷不带眨眼的。
忙来到县衙找将军,将军却早已不见踪影,再飞毛腿儿似的来到城楼,却眼看着杜二爷,站在城上,眼也不眨的盯着城下那油锅。
韩章上来便拉着他往城门走,一边走,一边说“你快走,纵然要议和,看见粮食什么都好说,咱们家那大将军上辈子莫不是屠宰场的托生,但凡有个万一他还真能炖了二爷,你快走,乘着天色还早。”
千景荣却停下脚步,勾起嘴角看着他道“油锅是我让起的。”
韩章呆愣在原地,睁眼瞪他,急道“二爷你疯了?”
“我昨个一夜未眠,今个起来便满心忐忑,因为想起一些没影儿的事儿,也许韩先生说的对,我竟不如我想的那般信任他,索性让你家大将军架起大锅吓吓他,你别太担心。”
“二爷想起了什么,是否真的事儿有蹊跷,况到时候群情汹涌,怎可这般胡来?”
“倒是算不得蹊跷,只是……算了,我们还是等等吧。”那时候,韩章分明看着,杜二爷笑了,只是这笑容,看着那么的勉为其难,那么的力不从心,嫣然间透着不详。
于是探子几乎跳起来回报,说茂良城门口架起了油锅。
又有人说,听说那茂良义军的头头,是个杀人不眨眼妖魔一般的人。
话未完,凌挽风已经握起拳头嘎嘎响,内心深恨自己要让他做这入了虎口的羊。
凌挽风出了营帐,顺手夺了一把弓箭,来到茂良城楼前,一箭射在那飘飞的大旗上,正中那民以食为天的食字上,恰恰射倒了大旗。
“不好啦,敌袭拉……”守城兵抱着脑袋,好容易从飞来箭上解了一张纸片,全程撒丫子大喊,也是飙泪了,生怕跑慢一点,下一秒脑门也能射一个窟窿,刚跑过千景荣身边,就被他拦下说“不是袭击,莫慌。”
小兵狐疑看他,却还被这不知那儿冒出来的葱使唤上了,说“箭上的东西,给我。”
小兵心里纳闷儿,想在我义军地盘上,不是兵不是将,还能这么嚣张的,这位爷你又谁?
“你是谁,我为何要,要给你?”
“给我的东西,我自然要看的。”
“……你,你这奸细,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是,是谁?”小兵一脸惊魂,大眼警惕看着他,正要大喊。
千景荣却玩心起,手指头竖起来,嘘,装着狠毒面孔恐吓“小哥儿可不能喊,要不我就不敢保证我朋友的下一箭,是不是从你的这儿传过去的。”
他手轻巧划过他的脖子,小兵吓得闭眼,条件反射的蹲下,握住那字条,瑟瑟求饶“别……英雄别杀我,我上有高堂,还没妻房,九代单传,不能早亡啊,英雄饶命啊……”
好没等小兵抖利落,取一件毛披风回来的韩章却颇为威严语气“费什么话,还不给二爷奉上”
小兵惊醒,大眼惊魂未定,结结巴巴“军……军师大人,小,小的这就……就给。”
传讯小兵双手举过头顶奉上,心想,二爷?莫不是大将军家什么兄弟?是了,是了,谁还值得大军师,韩先生这般臣服,想他一个守城兵,差一点就得罪了不得了的大人物呢,好险好险。
千景荣展信,一笑递给韩章,韩章自是双手接过,略微迟疑,一看上书只两字“等我”。
韩章点头笑笑,欣赏山水字画一样道“没想到这位御史大人言书写得这样好。”
千景荣再看一眼那字条,迷眼笑开说“他原来篆字写的最好。”
韩章又是一惊,向往“等战事平息,二爷可否引荐一二。”
“好,待事毕,我们一起,一醉方休。”
他们一同看着远方,远方雪中一骑飞扬,直奔荆棘山道而去,他要亲自去弄来粮食。
忽而韩章心里想起旧年间见过杜二爷那一笔好字,心中一动,却原来要是不看见,他必然以为刚才那两字是出自杜野无疑。
韩章出于好奇的瞩目,千景荣以为自己脸上占了什么脏东西,用袖子拂了拂脸“有什么吗?”
“不,韩章只是忽然好奇,二爷和这位把兄弟到底是怎样的相交,值得相托性命?”
他回答说“刚才那一封就算做家书。”
然后韩先生就讳莫如深,心领神会的送了他一句“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杜二爷脸皮还是薄的,只能呐呐点头称是,终究同一屋檐下,身份怎样又不算天长地久呢?
却不想一转眼他们站了两个时辰,城墙下的野菜汤都开始咕嘟出了草香味儿了。
这时候黑云压城,狂风席卷,吹得直让人睁不开眼,韩章护着千景荣,劝说“二爷咱们还是回去等吧,我想只是雪天路难行,晚些时候才能到。”
千景荣挡开他的庇护的衣袖,迎着风,眯着眼,看着远方说好,我们回去吃饭吧。
对于他的忽然听劝,韩章显然满心疑虑,却不想回到茂良县衙,邹大力却没个好脸色,桌子上只留了两个野菜粗面窝头。
抱怨“等了这大半天,烧油锅的木材倒是用了一两大捆,要是日落时分人不见,本将军就真的炸你个外酥里能给哪位京城来的大官送回去。”
““将军这是做什么,今天时间还长呢,这……”
“爷这是想通了,不能因为这个什么都不是的人几句话,我还真和你一样,把他当个活祖宗供起来。”
“将军你……”
“军师休要再劝……军师的饭菜本将军命人送去卧室了……今个本将军巡营,有人孝敬来的白面,我可给将军留了三个白面馍馍呢。”
“那二爷随韩章回房吧,二爷请……”千景荣刚要起身,却被邹大力一把推回桌子前,看着韩章发火“军师莫不是要违抗于我……这个俘虏还值得浪费粮食?”
千景荣看看邹大力,对这韩章摇摇头道“你且去,我吃窝头就很好。”
千景荣随手拿起一窝头,要下去,却微微皱了眉,窝头竟有些酸。
他却笑起来,大口吃饭,韩章自然察觉,想来就算荆川再穷,孟绍良也未曾让杜野吃过一顿酸嗖茶饭,心里盘算过几番,却越来越看不懂这邹大力起来。
却说邹大力甩了袖子,大步走到后墙他那山妻跟前,二人暗暗看着千景荣,那邹妻,自诩不是什么白丁,认得几个字,自当了这大将军夫人,那日子是三天两头有白面,自然见不得他相公一时糊涂,被他们的花言巧语骗招安,落得个秋后算账身首异处,想来这义军浩荡,据守一方,饿死谁也不能饿死他这一家子不是?”
偏这邹大力,土皇帝当了没几天,鼠目寸光,白面馍馍给他吃得越发膨胀,想要是归降朝廷,一回头他就还是当年那个温饱不济的种地汉子,现在这万人敬仰,唯命是从的舒服劲儿还哪里去找。
千景荣无意间察觉这一双贼溜溜的眼光,饭越发吃的安心,三个嗖窝头,竟还安心,吃个干净。
却不想,午饭后,再与韩章城楼相见,韩先生怀里还摸出两个冻得发硬的白面馍馍,送到千景荣眼前。
“二爷这个……”千景荣乍看这馍馍,还有些呆,反倒让韩章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怕是觉得人家好歹京城大少,何曾稀罕这点东西。
虽然千景荣肚子里,已经被那窝头撑得满满当当,却还是乐呵呵接过那馍馍,咬在口中甜丝丝的,一边咬,一边默默红了眼。
吃完了白面馍馍,撑疼了胃,却只是送了韩章五个字“须防仁不仁。”
韩章不解,千景荣却告诉他“议和虽好,只怕有人黄粱美梦做过头。”
“二爷是说……这不可能……邹将军他是个懂大义,顾大局的好汉,当初他只是为了那些百姓能吃饱。”
“可现在却还是那些百姓把他当成了菩萨供起来。”
“那韩章可以相信杜二爷吗?”
“或者你想着我这是在离间你们,我也不要你做什么,只要你粮来以前,万事小心提防。”
“韩某知道了,二爷放心。”
那一刻他们却不晓得,荆棘山上同那时刻,飓风吹倒了轮滑架子,最后一批粮尽数落到了山谷下,他更不知道,粮过荆川走了消息,那人一身白袍染血,为了他再造杀孽。
而他们都不知道的,还有随着粮食而来的,那个人站在山崖上,带着千里镜,看画作一般,几乎一帧一帧嘴角含笑的看着血战中开始焦躁的他,阴仄仄一句“孤已经许久没见过这样的他,所以如果我想的没错,那杜野可能比我们能想象的都要有趣呢。”
随着一阵狂风,哪位不速之客手中一张信笺随风飞舞,他看着那纸片,笑容渐深,兴味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