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四那男人的悲剧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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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景茂给了周千影一个玉泽上师的封号,让她顶着祈福天下的重责大任剃了光头,浩浩荡荡前往城外皇家庵堂,闹得颇有点泽被苍生的意思。
这庵堂还颇有些远山石径斜,云深不知处的意境,所以周氏便要求下车,甩了众人,只召了凌御史,款步上山。
凌挽风并不敢与周氏并肩,前后一臂,周氏却回头,指着山边的绿树红花问“凌大人可晓得,那是什么?”
凌挽风顺着他的手,看见那繁花缀锦,一拱手回话“回上师,那叫夹竹桃,花虽美,却有毒。”
“有毒?”
“是,枝叶皆有毒。”
“可是它开在这深山,想必从未想过去毒害什么人,大人大可安心。”
“上师说的是,但上师也该小心。”
“你这般拘谨做什么?我现在不是太后,这么说来我们还算少年情谊的老朋友啊,是不是?”
“是……可臣总需要时间去习惯,不再把您当娘娘。”
“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做这些都是有不良企图的,你这样敬而远之,这么怕我耍手段,赖上你啊?”
“上师会吗?”
“上一秒想过……但这一秒又觉得不必,只是有些喜欢你现在这副防备模样,紧张兮兮,煞是可爱。”
“那么现在的上师,也有些可爱。”
“哈哈哈……是吗?挽风,却原来这样的我,在你眼里才是可爱的,但你在我眼里,你也许永远就如同一棵夹竹桃,解毒的过程却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
“换言之,某些仰望太久,执念太深,反而看不清自己到底要什么,阿荣如此,你又何尝不是?”
“但人说来尤其是男人,不妨花心一点,风流一点,看过满目山河远,何妨暂取眼前人。”
“怎么这样看我,你别误会,我说的不是我,我从没想过要做他的替身。”
“所以上师是何意呢?”
“是觉得余生漫长,是人就需要陪伴,替身也罢,真身也好,在眼前才最重要。”
“你和他……看起来很配。”
“可你只见过他一眼。”
“可我当初见你,也只一眼啊。”
“今天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我……我想,他也希望你能幸福一点。”
“那么上师你呢?”
“方外之人,自然天地逍遥。”
“看来您是真的放下了。”
“是啊,所以你不必揣测我是在算计你什么,第一我要告诉你,千景茂要的东西,在那年阿荣丧礼上我送你的东西里。”
“第二,小心那对母子。”
“母子?”
“凌御史难道没听过言传身教?难道就从没怀疑过?那敢问那一位当年的谨小慎微,如今的雷厉风行,你猜都是谁的功劳?”
“我明白了,多谢。”
“不管你和杜野将来如何,你要是真跟他拜把子,那你们就十足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指望你这一次好好保护住,切莫再有所失。”
“是,凌挽风谨记。”
“山门到了,我自己进去便是。”
“上师保重。”
“大人保重。”
“告辞。”
“不送。”
当凌挽风转身,只余背影,便听见周氏在他身后大喊“也许眼前人从不比旧人差,你何妨试试相处。”
“我……会试试的。”远远回荡凌挽风的回答,届时吐气如牛的一众奴才听见,几乎绝倒,纷纷暗想,上师这一棵红杏才出宫,就这样急不可待了?
周氏不敢再说更多,按照花鬼的提点,想想那女鬼的惨状,庙门前主持已经带着全部弟子恭候。
凌挽风回府,就找忙的几乎四脚朝天的管家,凭白的就要找一个什么金丝腾龙嵌碧的木头盒子。
这可大海捞针,想那库房堆山似海,要找一小小的木头盒子,再闲工夫上都要三四天,这会子为了宴会,哪还有人手。
便问“大人这会儿要那盒子作甚,要是送礼什么的,账房好的礼盒那也多,何必非要来库房遭罪?”
“让你找就好好找,你去前头叫人,手上的活都停下。”
“是……是,小的这就快去。”
这管家也是吓一跳,别人都是他们家大人不好惹,但却意外好伺候,寻常也不找他麻烦,今儿忽然来这么一回,还真好大个不适应呢。
凌挽风是什么人?千景茂是什么人?
下山路上凌挽风就已经决定,这青雀符一定要自己亲手交给千景茂,但奈何人算不如天算。
当年阿荣葬礼,明花台下他抱着槐花御酒酩酊大醉,周氏来见,扔下一方小盒子,说是阿荣留下的,他无心只随手带回,看也不曾看过便由管家归入库房。
这一找,直从正午闹到天黑,再从天黑找到夜深,三更的梆子起来,仆人们个个东倒西歪,于是便只能作罢。
却不想一失足成千古恨,有些事儿不早晚,正在此结。
彼时皇宫之内,南书房里,影秘卫回报“东西没找到,但庵堂全部按照陛下吩咐付之一炬。”
“那就好,也算他下去陪陪皇兄,阎罗你退下吧。”
“属下告退。”
待影卫退却,千景茂抓着那假的青玉疙瘩,渐渐笑开道“你们不给我也罢,我就把我手上的变成唯一。”
另一头,周千童拉着衣服都有些烧焦的周千影,看着那百年皇家庵堂,多少无辜,葬身火海。
周千童问“谁干的?”
“你想呢?”
“千景茂?”
周氏点点头,说“我原以为他会放过我,至少……也不会这么快,现在想来却是我给了他机会。”
“又或者,太仆司,乃至那些流言,也许都是出自他的谋划。”
“可是为什么啊,阿姐?!”
“因为我一旦没了封号,进了庵堂,死了也不需要大张旗鼓,再说这个时节,一场山火,我这样的不详人就此归天,实在是当下民心所向。”
“我是问为什么要做到如此地步,先不说他叫了你多少年嫂嫂,要是我今天不着急来看看你,你不就变成干尸了,何苦下这样的毒手?”
“因为他现在已经是真正的皇帝。”
“难道传言是真的?千景茂手里还没有青雀符,那东西真的在阿姐这儿?”
“所以军中早有如此流言?”
“这两年暗地里流传,知道的人并不多。”
“东西你给他就是,何苦闹到现在?”
“小童觉得他是明君?”
“我……我不知道。”
“他如果真要有所作为,那周氏的将来必定风雨艰难,若现在要你选,你又会不会选他?”
“他这样对啊姐,我怎能助纣为虐?”
“如果我要你助纣为虐呢?”
“阿姐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要你回京等消息,为我办理后事,葬礼上若见到凌挽风,就将他暴打一顿。”
“那阿姐的意思要不要告诉爹?”
“不必说明。”
“阿姐可明白这样就是为凌挽风树了一个大敌。”
“这也许恰恰就是千景茂想要的。”
“可是周家有你,便有希望,你先投靠千景茂,对于凌挽风你大可斟酌,对于周氏这显然是最稳妥的局面。”
“爹说的没错,阿姐确实不同一般小女子。”
“马屁精,没看我这么般狼狈。”
“可是现在的阿姐,我看就很好。”
“我要回草原了,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你也可以把父亲送回来我养着,就算是我家小童将来娶媳妇,阿姐也未必能参加倒是十分遗憾了呀。”
“我带她去看你。”
“呀,还真有这么一人儿,快说说,谁家的?”
“没……没有,等有了,我一定带她去看姐姐。”
“那好吧,阿姐先走了。”
周氏转身便走,却眼见周千童把腰间荷包扔出去,喊着“姐,银子。”
“小心回家,早上去厨房弄些大葱什么的涂眼睛上,切莫让人看组端倪,辛苦你了。”
“大葱?”关于这个童年阴影周千童现在想来还是不寒而栗。
第二日,满城风雨,天火烧了尼姑庵,那些前朝的,前前朝的大娘娘,小娘娘们共计三四十人都成了焦炭。
凌挽风一大早听人来报,火急火燎出了花厅便撞上千景荣。
他从外头匆匆而来,拦住凌挽风问“你要干什么去?”
“进宫。”
“进去了又能如何?”
“问他为什么?”
“你想他会怎么回答你?”
“大人……大人,盒子,盒子我们找到了……”正在凌挽风无言以对的时候,管家灰头土脸的来,举着一个不大的方盒子喊着“老奴今个一道早就领着所有家丁去翻,总算找到了。”
管家眉开眼笑把东西奉上,凌挽风眉眼一厉将盒子扫在地上,千景荣只是一眼,便赶忙上前捡起东西,对管家道“你先下去休息吧。”
“谢二爷好意,可是大人这……”
“不必担心,他不是生你的气,这儿有我。”
“那我告退。”
“就因为这东西?”千景荣问。
“我本来打算交给他的,就晚了那么一步。”
“所以你就非逼着他把你一块儿办了?”
“我刚去见过周千童,他身上虽然脂粉味儿很浓,但还是闻到淡淡的大葱味儿。”
“真的?”
“骗你何用?”
那人一笑松了眉头,千景荣心底却莫名冒出一股纠结,心下想来,却原来你这般在乎她?
霎时间低头无语,凌挽风却道“还是得进宫闹一场,回来你陪我去周府。”
“啊?嗯,我等你。”千景荣也被自己一惊,又暗暗问自己,他喜欢谁又与我何干?
再目送凌挽风远去,又忽然敢问他一句,你这样活着,累是不累?
想当年岁月好处,他从未察觉这人天生好戏,却不说旁观者眼中,他的戏,多年只为一人登台,惟妙惟肖,粉末煎熬,到头来还是嫦娥奔月,霸王别姬,何其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