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笑叹红尘,爱恨嗔痴 第四回:八风通三星运曜,九雉飞双龙抢珠(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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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八风通三星运曜,九雉飞双龙抢珠(廿一)
眼前之人面容刚毅,左脸颊上有一道长疤,正是幼时护送自己出逃的小将裴言。不过当年裴言为保护他而遭人暗算,客死异乡,天佑虽杀了仇人,却始终未找到他的尸首,以为他给山中的野狼啃噬殆尽。
这是八年前的旧事,天佑也内疚了整整八年,不曾想今日遇上这位已死的故人,他心头乱极,一步步走近道:“为甚么?”
过了许久,裴言才错愕道:“你是,是小主人?”天佑那时只是一名稚童,九年间容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过长大后眉眼同淑妃像极,不难相认。
天佑拾起佩剑,倒提在手,继又问道:“究竟为何?”为何你死而复生?为何你前来西夏?又为何在郦王府密道?
裴言仔细打量少年脸庞,额头青筋乱跳,他并不回答天佑的问题,只是用手掌拍着自己前额,失魂落魄地道:“不对,错了,错了,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
天佑蹲下身来,点了他周身两处大穴,替他止血,问道:“裴叔叔如今改投在西夏虞氏麾下?”
裴言惊得一跳,叫道:“没有,我没有背叛娘娘!”
天佑取出疗伤药丸,给他服下。
裴言见他沉着脸色,眉头紧锁,一时不知如何解释。过得片刻,不知想到何事,又喃喃自语起来:“怎么会,怎么会?娘娘不知此事,那可如何是好?”竟是急得满头大汗。
天佑想到幼时两人从大辽来到中原,一路上遭遇刺客,裴言为了将他护住,受了无数伤,吃了许多苦,身上基本没有半块好肉,登时叹了一声,不忍再问。
裴言凝了凝神,向西南方一指道:“小主人不该在此,往西南走半里,绕过湖泊,再向西直走五十步,左行十步,再右行十五步,便可出阵,不过必须要快,万衍阵每两个时辰变换一次,阵眼移走,生门死门互换位置,晚了时辰,末将也不知如何出去。”
他此刻已缓过神来,他本是沉稳之人,若非事出突然,又事关小主人,不至于如此失态,站起身来道:“小主人这便随末将出去罢。”说着在前引路。
天佑立住不动,说道:“我以为,裴叔叔欠我一个解释。”
裴言脚步顿住,道:“当日我被梅大打成重伤,扔在山野,垂死之际幸得山中樵夫相救,这才捡回一条性命,后多方寻找小主人未果,心灰意冷之下回了大辽,去向淑妃娘娘请罪。”
天佑道:“裴叔叔大难不死,我自然心中欢喜,但你知我想听的并非这些。”
裴言转过身来,凝视眼前之人。少年仪态万方,一双慧眸,两袖迎风,端端站着,已有不俗姿态。七皇子耶律琦自小洞悉人心,如今长大成人,眸中更具慧色,不知九年间有何际遇,武艺也是登峰造极。裴言含笑道:“娘娘若是瞧见小主人这般好,定然十分欣慰。”
天佑一听,便知今日是问不出话来了,他将伤药塞在裴言怀中,道:“此药对伤势有好处,每日一服,连服三日。”
裴言收好伤药,道:“小主人随我走罢。”天佑道:“我有要事,就不去了,见到母妃,替我向她问一声好。”
见他转身即走,裴言追上说道:“不行,此地太过凶险,小主人快随末将出去!”话毕去握对方手腕。天佑一转手腕,手指在他掌心穴道一点。
裴言手上登时失了力道,他只当天佑对自己隐瞒之事心有不满,连忙劝道:“小主人不可意气用事,此阵是法屠大师所布,若是乱闯,绝无生还可能啊。”
天佑凝视他道:“法屠大师不是萧顺王的门客么?”裴言心中一惊,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天佑再追问,便摇头不答。
远处继又传来叫声,天佑拍拍他肩膀,说道:“我要走了,裴叔叔好自为之。”裴言心焦如焚,劝又劝不住,打又打不过,小主人真要栽在阵中,他如何向淑妃交待?
天佑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道:“我知母妃有诸多事瞒我,你听她吩咐,原也无错,是我强人所难了。你见到我这件事,先别告诉她,过几日我亲自向她问安。”
裴言被一股柔和内力推了一把,身子向后倒纵半丈,摔在地下。天佑一跃离地,向来时的方向掠去。裴言提气便追,但一来身上有伤,二来轻功不及对方,立刻便跟丢了。
他惊得冷汗直流,再不管阵中诸事,只往西南方奔去,欲将小主人的境况上禀。奔了几步,斜刺里一道鞭子抽来,有个声音冷笑道:“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裴言顾不得伤势,提起真气,发足狂奔。长鞭如影随形,忽然一鞭将他脚踝卷住。裴言单手撑地,身子在半空一翻,卸了力道。那人轻咦一声,似乎颇是意外,长鞭一扬,又往他头颈袭来。
裴言方才虽脱开束缚,但脚踝给鞭上倒刺伤中,一时疼痛难忍,脚下跄踉,给长鞭卷个正着。那人落下地来,一声冷笑。裴言脸色铁青,喉管给长鞭紧紧缚住,喘不上气来。
他先瞧见一双蓝缎锦靴,接着头皮一痛,头发给人抓在手中。裴言喉骨作响,强迫抬头,凝视执鞭之人,此人姿容不凡,正是李元昊身旁倚仗之一,似乎叫作赵钰。
赵钰启唇笑道:“这批死士,倒是个个嘴硬,想来你也不肯透露半点消息了。”游目四顾,问道:“你有没有瞧见一个少年,十六七岁,模样不错的?”
裴言给他制住要害,谬说出声,便是点一下头,也是不能。赵钰又大声道:“没瞧见?那么留下你也没用了。”
裴言心觉奇怪,这人不像拿他问话,倒像故意做戏。一斜眼间,但见对方指骨一紧,立时吓得一身冷汗,自己死不足惜,但小主人关在阵中的消息倘若不带出去,那是何等后果?
他屏着一口气,登时将全身真力迸发,叫道:“那少年往西北方向去了!”赵钰着实一惊。裴言脏腑炸裂,一口血往前喷去。赵钰生性爱洁,岂能忍受被污血喷中,登时闪身避让。
裴言强提真气,挣脱束缚,身子如离弦之箭,一下往前窜去。赵钰不想竟给这蝼蚁一般的家伙骗了,怒上心头,跃起直追。
裴言真气倒转,脏腑炸裂,若非撑着一口真气不散,早便瘫软倒地,但死到临头,反而激发出一股不服输的魄力,追赶间猛地回头,向身后喷出一股血箭。
赵钰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却不得不斜身闪避,因避得仓促,衣袖给树枝挂了一条裂缝。裴言见他狼狈,朝他挑衅一笑,接着双脚踩中一处生门,隐去了踪迹。
赵钰失去他的踪迹,一手握着长鞭,眸光狠戾,狠狠朝身前空地抽了一鞭。他站在原地,胸口一起一伏,过得半晌,才转身离去。
裴言从另一处生门逃脱,一口鲜血喷出,倒在地下,人事不省。
浓雾遮天蔽地,便是绝顶高手,也无从窥得四周地貌。天佑自然不晓裴言境况,他沿着先时留下的标记,避开李元昊和赵钰,径往那道影子奔去。
这回却没迷阵挡道,他一路顺畅地破开浓雾,掠向前方,那道影子越来越深,终于在视野中清晰可辨。天佑不愿打草惊蛇,放缓脚步,轻轻撩开身旁垂下的枝蔓,往前靠近。
约莫四五丈处,有颗参天巨木,被雷电劈得枝杆焦黑,几乎裂成两半,树下又有一名华袍男子,双掌向上,松松搭在膝头,似乎做着吐纳功夫。
透过浓雾,天佑看不清此人脸面,但听他呼吸绵长,有条不紊,绝非是寻常高手。天佑全身颤栗,大叫一声:“苏傲!”向前奔去。
奔到近处,才觉不对,此人身形挺拔,面容昳丽,虽生得人中龙凤,却非师傅苏傲,而是衢王拓跋宇。犹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天佑生生止住步伐,眼中失望以极。
两人离得甚近,天佑可以清楚看见他衣襟上的花纹,以及袍角上的零星污泥,拓跋宇却始终紧闭双眼,似对他的到来无知无觉。
天佑拾起一粒石子,向他掷去。石子落在拓跋宇面前,在他膝头一撞,弹了开去。拓跋宇眉头一皱,睁开眼来。天佑见他无恙,松了一口气,问道:“拓跋宇,你怎会在此?”
拓跋宇仍旧摆着吐纳的姿势,一言不发。天佑心生疑窦,但见他气色不错,也没外伤,便又说道:“你在此多久了,是否见过郦王?”
拓跋宇始终不语,只有眼珠微微转动。天佑登时心生警惕,暗中打量四周,看了一圈,没见有何不妥,便问道:“你是给人点中穴道?我来帮你。”
他作势前行,却是凝视拓跋宇的眼睛,见他眼珠左移右动,心下有了决断,说道:“看来点你穴道的是一宗高手,我从天突穴试起,若是不对,再点你中府穴。”说着手向前伸,点向拓跋宇颈下天突穴。
便在这时,那焦枯老树一下裂开,从中伸出一只干瘪如柴的大手,动作迅如闪电,直往天佑手腕抓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