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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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不点,你叫什么名字?”杨肖霆蹲下身子,视线和熊孩子平行。
孩子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道:“豆芽。”
杨公子不由得抽了抽额角。好吧,不得不说这个名字还是很贴合的,瘦小的身子,圆圆的脑袋。
“豆芽,你在青阳城呆住了多久?”
“一直住在城里。”
“我现在在找工作,”看见孩子皱了皱淡浅的眉毛,杨公子边说边用手指比划着,解释道:“工作懂吗?就是做工换取钱财。你知道什么地方或者什么人给介绍工作?”
孩子仍旧茫然的看着少年。
杨肖霆抓狂,心道,人家都说十年一个代沟,他和面前的小豆芽何止是差了十多岁,简直就是跨越了几十个世纪。
“就是一个中间人,拿钱,帮想要做工的人介绍给需要人手做工的人。”
孩子这回点了点头,眼珠提溜转了转,道:“人牙。”
杨肖霆一拍脑门,对呀,人牙子,自己怎么会没想到呢,就跟现代的招聘中介一样,作为中间商帮人牵线搭桥。
“那你知道人牙收取多少中介费用吗?”
熊孩子摇了摇头。
“那你知道我去哪里可以找到人牙吗?”
孩子又摇了摇头,可是想了一会儿说:“陆大头知道。”
“那你可以带我去找陆大头吗?”
熊孩子再次摇头。
杨公子急了,忙道:“为什么呀?你看,你如果带我去找陆大头,陆大头带我找到人牙,我就给你买个糖人。这交易不错吧。”
“陆大头被带走了。”
“谁带走的?”
小豆芽再次摇头。
杨肖霆彻底放弃从这颗豆芽口中套出有用信息的念想。无奈长吁一口,道:“你走吧小豆芽。”
熊孩子弯身捡起已经黏上尘土枝叶的三截青龙,兜在灰白的衣袍下摆上。
“哎,我说那糖脏了,不能吃。”
小豆芽没有作理会,撒开两只小短腿就跑开了。
杨肖霆无奈叹息,看了眼地上自己的脏衣服,想着洗洗还能穿,就没舍得扔,捡起来,将里面的几个碎银子揣进了新衣衣襟内,走回了城中繁华的街道。
他想既然一下子找不到人牙,那就自己上门毛遂自荐吧。
杨公子单手扶了扶发鬓,抖了抖衣袍,沿着街上的每一家店铺问过去。
一个下午下来,倒是遇上几家有意招人的,可是不是人家看不上他的条件,就是给的薪资太低。酒家掌柜问他能不能识文断字,他说能,对方就叫他拿着毛笔在草纸上写几个菜名,他写出来那一手龙飞凤舞,别说其他人,就他自己都差点没认出来;药铺店主当场让他辨认几十种中草药,他就只认得人参和枸杞;铁匠铺子招学徒,说是如果日后学有所成,可以成为正式铁匠,可是学徒期限一年,每天工钱只有五文,不包吃住,就这点工钱,别说住宿,就解决吃饭问题都够呛;其他的绝大多数商铺只招收有门路的人,说白了就是要走后门。
杨肖霆随意找了家铺子门前的石阶坐下,心中各种犯愁,就连下午火辣的阳光射在他赤裸的肌肤上,他也未留意到。
忽闻身后传来“咕噜咕噜”得转动声,杨肖霆转头看去,见一名皮肤白净的青年男子坐在拉坯的辘轳车旁。对方单手将一团瓷泥甩到转盘上,十根蘸了水的皙白手指摸触、按压着瓷泥的表面,没过一会儿就见原本毫无形状可言的泥土变成了一个平口碗状,随着对方手指灵活摆弄,矮碗又转变成了细高瓶子的模样。
杨肖霆起身,慢慢走进店铺。青年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又低下头专心致志地捏压着双手间不停转动的物体,就像将自己与外界隔绝了一般。
杨肖霆顺着靠墙的一排排置物台看过去,上面陈列的都是形状各异,色彩斑斓的陶瓷器皿。虽说不能与博物馆里收藏的景德镇的陶瓷相媲美,但无论是形状对称度,刻花细密感,釉彩颜色搭配,还是表皮彩绘精致,都可谓匠心独运,制作精湛。
“你这瓷器怎么卖?”杨肖霆问道,虽然他目前手上没那么多钱,可了解下行情总是没错的。
男人没有朝他看来,只是淡淡回道:“你要哪件我帮你包起来。”
“额,那个,我先问问价格,再决定买不买。”
男人头都没抬,回道:“一辆银子。”
杨肖霆点了点头。他端详着手中三十厘米长度表面画着睡莲的瓶子时,心中惋惜,不知道是这个时代陶瓷品不受世人待见还是这店家不会做生意。这么好的陶瓷瓶如果放到现代,那再怎么也得卖到四位数。
“那这个呢?”杨肖霆放下瓶子,又拿起了一个中间绘有枝头喜鹊的瓷盘。
“一辆银子。”
“那这个呢?”杨肖霆又拿起另一件器皿。
“我这店里无论你要什么都是一两银子。”
男子继续埋头干活儿,转盘上的泥已经成了葫芦形状。
听完,杨肖霆有些哑然。这店里分明大小不一,造型不同,价值不等的瓷器,竟然被对方一个价格锁定。感觉自己简直就是遇到了一个古代版的梵高,生前将生命献给艺术,却一生穷困潦倒,死后名扬世界,一幅画价值连城,可是人都故去,要那么大的荣誉光环又是给谁戴的呢?
看着一心专注于制作工艺的青年,杨肖霆故作深沉地摇了摇头。
叮咚,脑袋上智慧的小灯泡突然亮了。对呀,他可以做一个中间商,倒买倒卖。这青年卖不上去价钱,不代表这些东西就真值那么点钱。他现在口袋里还有十三两银子。在现代他和朋友搭伙在天桥上卖过手机壳,一天收入两三百,后来朋友不愿再摆地摊儿,坚持要“撤资”,他也就没再做下去了。心想,这中外古今做买卖一个道理,抓住目标客户,制定合理价位,建立品牌信誉,积累回头客户,运用广告、传单、积分、折扣一系列的促销手段。杨小爷就不信,哪怕换了时代他这原先卖手机壳的现在就卖不出瓷器了。
“哥们儿,你看我一次性买五个,你能便宜点不?”杨肖霆只要一高兴,管你对方第几次见面,就爱称兄道弟。
“就一两银子一个。”青年声音带着些不耐烦地说。
杨肖霆撇了撇嘴,心中嘀咕道:就你这客服态度,难怪我进来了半个钟都没见有其他客人。他妥协道:“那就按你说的。你帮我把这个,这个,那个,还有最边上那两个包起来。”杨公子边说边指挥着。
天边火红的太阳已经西斜,给高宅大院的青砖绿瓦印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赫云老太爷的九十大寿生辰已经接近尾声,前来道贺的宾客纷纷离去,别苑中间戏台上的旦角也唱完了最后一出戏曲。
赫云穆廖一副东道主姿态,站在赫云庄大门口,和离去的客人一一作别,嘴上客套着要常来常往。
赫云穆成一整天都有些强颜欢笑,虽然没有面上表现出来,可是熟谙他的人都看的出他心下不快。
这一日,只要子嗣没有在外人面前丢赫云家的脸面,赫云庄主统统装作没有看见,不去计较。
看见宾客散去,赫云穆宣自然而然不想在多做停留,知会了母亲一声后便朝自己的落华院行去。
赫云庄主看见自己小儿子离去的背影,心中实属酸楚。他这一生有五个儿子,大儿子在朝为官,不愿继承家业,二儿子性格软弱,做事瞻前顾后,三儿子虽然精明强干,可是急于冒进,可也做好小家之主,可是他赫云氏那么大的家业,怕是担不起,四儿子年幼时不幸病故,而最为自己看好的五儿子却自小没有养在身边,以至于如今连对他这个亲生父亲都疏离,更别提对赫云庄能有什么感情了。
落华院和正院间连着一个荷塘,如果不飞檐走壁,荷塘是赫云穆宣回到自己院落的必经之路。
两名陌生女子在塘边戏水,一个身着粉色薄纱轻衣,一副名门小姐打扮,另一个穿着橘色长裙,头上扎了两个小包子,看上去像是陪同的丫鬟。赫云穆宣只是向二人方向瞟了一眼,视线没有停留,继续向前走着。
空中突然响起一阵女声惊叫。
“啊,小姐。快来人救命呀,来人救命呀。”
没多犹豫,赫云穆宣脚尖点地,几个轻跃就纵到水面盛开的芙蓉上,一把抓起水中挣扎的女人,一个跳跃转身,两个人平稳下落地面。
岸边的丫头急红了眼,带着哭腔道:“小姐,你真是吓死我了。”
女子衣服湿透,原本身上衣料细薄,经水浸泡粘附在身上,衬出玲珑曼妙的曲线。
“披上衣服吧。”赫云穆宣淡淡道。
着急的丫鬟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将随身带来的披风裹到女子身上。
少女身上虽显狼狈,可脸上的惊惧已经退去,举止从容大方,向面前的男子屈膝有礼道:“不知救命恩人高姓大名,碧莞蓉在这此谢过。”
赫云穆宣上下打量了女子一眼,平淡地回道:“举手之劳,谈不上救命之恩。姑娘以后还是不要独自在水边戏耍。”
听到这话,女子身边的丫鬟有些恼意,难道自己不算是人吗?可一想到小姐落水时自己束手无策,又是一阵懊悔。
碧莞蓉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男人,柔声回道:“多谢公子提醒,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下次。今天的事对于公子来说或许微不足道,可是对于莞蓉却如再造之恩。若是不能得知恩人姓名,那终是一件憾事。”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丢下一句话后,赫云穆宣毫不在意地转身离去。他没有想到自己将来有一日会无比后悔今日的决定。
看着那远去的高挑身影,女子眼里泛起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波澜。
“小姐,小姐。”丫鬟菊兰伸手在女子眼前晃了晃。
碧莞蓉这才收敛心神,扭头对菊兰叮嘱道:“我随行的行囊里是不是带了替换的衣物?”
丫鬟点头。
“快陪我到客房更衣,今天的事情千万别告诉父亲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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