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离殇 第三百八十四章:消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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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愈发无法忽视的嘈杂终究令维尔莱特绕过隔断走到了门口,只见瑞雅尔安静站在天光不及的阴影里,静静地望着营地内的混乱却未作声息。
见他看见了自己但没有劝阻的意思,维尔莱特小心挪到门边望向外面营地,这一望不要紧,他直接看见了好些骑着马领着狼着装统一的魔法师就那么大张旗鼓地进到了营地,跟他们一道进来的还有不少垂头丧气的原属苍月会的猎人,只是眼下脸色白青表情僵硬,发间眉角全是白霜,自小在冰岭长大的维尔莱特再熟悉不过,那是受过急冻的痕迹。
虽然已至深秋,但西恩特的气温并不能和北境相比,没有冻成这样的道理,那就只能理解为魔法造成,再加上那群身份不明之人,应该是受了袭击。
维尔莱特惊疑不定地将目光收回到瑞雅尔的身上去,却见瑞雅尔仍是一副不怎么关心的神情,静静望着那些外来者包围并控制了整个营地,对上前问询的人也不做解释,碰上质问不成有心抵抗的,更是一瞬扫倒在地。
维尔莱特终究忍不住发出声音:
“您……就这么看着?”不做抵抗,任凭处理?
瑞雅尔轻轻笑了一声。
“当然,”他说,“不然也对不起他这样努力。”
维尔莱特一时没听懂瑞雅尔是在指谁,但也不好就这么穷追不舍地问下去,只好又转回视线去看营地情境,只见外来者撂翻一片后,不少猎人都很识时务地丢下了武器或者摊开双手以示自己毫无抵抗之意,另一头的一座帐篷被惊动,一位披着苍月会袍服的老者携一个惴惴不安的年轻女孩出面询问详细。可能是看老者实在有些年纪,来人倒没再直接动手,但仅是三阶的维尔莱特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隔过这么远的距离也听不清他们的话音,只是几句交涉后老者沉默下来,顺从地让开通往身后大帐的路径。
而维尔莱特和瑞雅尔所在的这顶帐篷却始终无人打扰,维尔莱特猜测是因为帐布上有医疗处的印记。
“他们是?”维尔莱特望着那些雪狼隐有预计,但为防万一还是询问了一句。
“依达法拉的卓穆尔,”瑞雅尔的声音平稳如昔,“是真正的愈之世家所有的,对外的刀兵。”
“卓穆尔?”维尔莱特听过依达法拉家族里有专擅攻击的群体,但还是首次得知他们的称谓:
“这听起来……像是个人名。”
瑞雅尔“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初代的星空学院院长,德兰的世末之王拉拉尔·德兰与她的丈夫,愈之王的门徒同时也是愈之世家的初代族长共生有五个子女,其中继承到德兰的力量最多的次子一脉沿袭成了如今的达伊洛,而另外四个孩子的血脉在之后千百年逐步归入了依达法拉的城庭,他们的名字被后代沿用,以划分依达法拉的不同阶级,卓穆尔便是拉拉尔的长子之名,现今所指的,就是这群医者之中的对外武力。”
您怎么这么清楚……维尔莱特一时无言以应。
“他们接管营地,是因为院长阁下已经知情?”他转问了这个要紧的问题,如果那位德兰之王知情是大概率,他少不了要遮掩自己所为,甚至可能得对自己的记忆做些处理。
“未必,”瑞雅尔回答,“达伊洛的族长有调动依达法拉全族的权力是实情,但不到类似战时的紧要关头,多半不会动用这种权力,而今这位更是如此。”
说完他扫了维尔莱特一眼,说:
“你也不用想着遮掩,你的参与和所作所为,德兰必会知情。”
啊?维尔莱特一下震惊。
“这方面是我们失算,”瑞雅尔声音平静,“跟你同来的那个依达法拉是这一代的噬心者,噬心者的能力只能由在任的德兰之王亲自授予,无论真实想法和事情起因,他对德兰的忠诚都无可撼动,也不需质疑。”
见维尔莱特依旧一副没能听懂的样子,瑞雅尔稍叹口气多解释了一句:
“意思是说,那位洛斯罗蒂公爵家的幺子直属德兰之王,不考虑实力仅从等级而言,足与那些尚未归位的王族们齐平,他的所知所见,必然会报到那位的面前去,而你这一晚上,已经显出了太多问题。”
维尔莱特更加震惊,立马回想这一晚上杰纳究竟看到了多少,就算其他撇开不说,老师赠予的蜃兽的皮跟自己腕上毒液导致的异化痕迹就跑不了。
“我们失算在于没想到那位会如此轻易地将这么重要,足被称之为权柄的力量交给一个……一个才这点年纪的孩子,”瑞雅尔长长地叹了口气,“……大凡在这个年纪,大都看不清自己的心,也不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虽说好处也同等分明——这个年纪的爱或恨,才最炽烈鲜明,鲜明到他能从中取得的力量,远胜前代们那些被岁月和时局磨损的心。
不过他不认为那位是为此才授予,有这个认知是一码事,能理解这种情感的运作又是另一码事,那位应该体悟不到这种东西。
“那……”维尔莱特一时无法接受无法镇定,“那我……”
他所要调查的,是艾瑟斯跟达伊洛两族决定遮掩的事情,而他所仰仗的异血家族,更是仅跟世家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他还没闲到要为这个来处理你,”瑞雅尔颇感好笑地看他一眼,“更何况若他有意断绝探问,早在你拿出那壶黯川之水之后就该被院方找个理由处理。”
维尔莱特徒劳地张了张嘴,而后又无声紧闭。
“你该庆幸那位楠焱小姐没发生什么事情,现已跟着依达法拉一起回去,能让他处理你的,估计也只会是这个原因,”瑞雅尔说,“之后就要靠你自己当心,这里不比达坦纳雨雾节时人多眼杂,我们没法频繁地提点你。”
维尔莱特抿了抿嘴唇,郑重地点了点头。
瑞雅尔似是放了心,不再站在门边而是往帐内走去,每走一步身形就虚幻一分,而他踩踏过的地面立时泛起荧荧的青白色的光,无数条细小的蛇从这些行将消失的光芒中游出,向着四面八方奔散而去,几步之后瑞雅尔的身影彻底消失,唯有最后一句叮嘱在维尔莱特耳边远远响起。
“报上学院学生身份,卓穆尔们便不会为难你,还躺在里面的那位兰希小姐很快就能吸收月鹫带来的异化,你等到她醒了,再带着她一道回学院去,什么也不必讲明,我们和兰沼的关系没那么近。”
至于这处营地,连带整个苍月会势力,本就是阿尔特家族拉扯经营,他收到的命令只是尽可能保住更多人的性命以免造成恶劣影响,至于苍月会本身,她们要卖要弃,跟他可没半点关系,自然无需靶子似的继续戳在这里。
在颇为心痛地用掉了第六块铭刻着“风行”的翠榴石之后,阿德琳娜仍未看出林间一路向西逃窜的乔德有任何停留之意。
在对方三阶自己二阶的情况下,追上甚至缀上乔德对阿德琳娜都不是难事,即使速度上有所不及,也能依靠提前预备的宝石弥平,真正让阿德琳娜隐约感到不安的是对方在三阶水准下依旧于林间一路畅行——在兽王迫近的当下,原生林中与被兽王吸引来的魔物们无不紧绷神经,其中不少就是几个三阶抱团也难以支应,但阿德琳娜一直在林冠层依靠助行类魔法尾随跟进,不止一次看到了他畅行无阻的原因:那大概是某件指环样的物品,能在瞬间以指环自身为中心迸出上下两道连结的深红色的炎刃,尽管从颜色来看这火焰不是太纯粹,但任是谁在这样近的距离下被劈头盖脸地来上一下都不是那么好应对,更不要提思维模式更接近野兽的魔物们,一路留下的残骸之上满是夸张狰狞的痕迹。
这件物品的存在也在某种程度上证实了悬岩禁宫的猜测,乔德释出兽王以及尝试偷取安塔西遗骸的举动均出自更“上层”的授意,不然就算他出身公爵家庭,以旁系地位加三阶水准,也无从取得这种等级的东西,能让他一路支撑不见力竭先不提,即便请一阶的结晶魔法师来铭刻,得出的宝石也都是一次性,这就意味着,要么那件物品上有数量相当可观的铭刻了魔法的宝石,要么那件物品自身不是什么寻常东西。
从自身安危出发阿德琳娜希望是前者,但之后要回报给悬岩禁宫的话,她情愿是后者。
就这么一路从天色微明追到天光大亮,追到阿德琳娜几乎疑心乔德是想直接用跑的脱离西恩特边境区域的时候,视线极尽处的人忽地在一棵黑松前刹了停,正要捏碎第七块翠榴石的阿德琳娜精神一振,驱散盘桓周身的风息的同时控制重力加速向地面落去,终究是赶在对方回首环顾之前成功隐匿了身形。
她最终选择的落点在一棵颇有树龄的柳树之后,深秋时节的林冠远不如盛夏茂密,就算间杂几棵不落叶或是还没落叶的树,也只会引得对方重点怀疑,相较而言躲在树后虽然有碍视线,却大大降低了被发现的几率。
就在阿德琳娜在树干上微一借力,调整好身形平稳落地的时候,一痕在视线范围内突兀铺开的黑色袍角猛地给她提了个醒——她并非是唯一的窥伺者,早在她落地之前,就已有人于此长久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