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缘  第25章仁心仁术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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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找了家客栈,要了两间客房先安顿了下来。那扎兰公主和她的贴身侍卫一路不紧不慢地跟着我们,直到看见我们投了店这才离开。
    “师父,您怎么知道这村子叫梨花村,而且村东头有个夫子庙呢?不是说不能用法术吗?”我在客栈楼下的饭堂内一边吃着饭,一边好奇地问他。
    他顿了顿,替我夹了点菜在我碗里,说:“为师以前来过此地。”
    “师父长得这么好看应该会有一大堆人认识您啊,怎么我看一路上都没有人跟您打招呼呢?看来这些人都有眼疾。”
    他似微微苦笑了下,轻叹一口气,若有所思道:“哪有人会记得两百年前的事呢,能记着的人终究也是徒增烦恼罢了。”突然他又收起笑脸,正色道:“食不言寝不语,专心吃你的饭。”
    我赶紧闭上嘴,低头扒饭吃。
    有着两百年历史的夫子庙显然已经十分破旧不堪了,断壁颓垣处长满青苔,木桩已被侵蚀得脱落了外皮,院中一片荒芜,墙角野草丛生。厚厚的蜘蛛网没有章法地挂满了庙内各个角落,连夫子神像也没有幸免。
    两百年前这里一定香火很旺吧?我很好奇那时先生来这里这个寺庙是何情形,正想问,他叹了句物是人非便走了。
    我转了一圈也来到庙前,和师父一起摆放物什。这庙前还算干净,空旷的场地上长着几颗大梨树,正满枝桠地吐着雪白的梨花。
    客栈老板知道我们要来此行医,一大早特地用马车将这些桌子,凳子搬了过来。师徒二人刚刚收拾妥当,便有几个村民围了过来。师父让他们排好队,一个个依次坐到他对面看病。我则在一旁备好笔墨准备记药方子了。偶尔他也会让我过去给病人搭脉,给我讲解这病的症状,起因和诊治方法,这样的场景是我期待已久的。他给别人诊脉治病,无论什么疾病,村民说得出或是无法描述的病症,他都措置裕如,手到擒来,我则在一旁安安静静替他写着药方,偶尔睁大眼睛无比膜拜地看着他。这样不知不觉已到晌午,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手臂也写得发酸了,可我一看这排队来看病的人怎么有增无减呢。这队伍中有拄着拐杖的大爷,有躺在轱辘车里的重患,有怀中抱着孩童的妇女,有耳朵不好使的大娘,还有青春年少的妙龄男女。。。
    这时从队伍后面走来一个一身劲装的女子,我一看正是我的手下败将,那个扎兰公主的贴身侍卫。我正在纳闷她来此的目的,就听她冲着队伍喊道:“各位乡亲请用过午膳再来吧,我家公子也需要休息用膳了。”
    我家师父啥时变成她家公子了?
    人群稀疏散去,我这才发现对面凉亭处扎兰正坐在里面,微笑着看着我们这边。感情她们主仆二人一直在那里盯着我们哪,我太用心记药方了,竟然没有发现她们的存在。
    我回头看师父,他正起身收拾东西。
    那短衣女子上前拱手作揖,陪着笑脸道:“公子诊了一上午的病想必又累又饿了吧,我家公主已命人在凉亭将饭菜酒水备好,请您和小郡主前去凉亭歇息用膳。”
    我一听高兴坏了,正迈腿要跑,师父一把将我拖住。
    “不必了,多谢公主的美意,在下已经安排让客栈店小二送饭过来,不劳烦了。”虽说是客客气气的话,但这语气和脸色都透着冷漠。我说师父啊,咱出门在外干吗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也犯不着为人家邀请我们吃饭这种事跟人家闹别扭啊。您有千年的修行,早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不吃饭也没关系,可我一个八岁的娃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啊,要是饿坏了肚子像怀远那样长不大怎么办呢。虽然我知道怀远是因为十岁便到了结丹期自个儿不愿再长大,但却每次爱拿营养不良长不大这种话调侃他,他也总是被我气得无话可说。
    正如我所料,那短衣女子果然不高兴了,脸色一变。
    “你这个道士就是不识好歹,你知道在我们突厥有多少贵胄俊彦想娶我们公主,对她阿谀奉承百般讨好吗?我们公主放下身架子,即使你这般对她,她都不和你计较,更何况这只是一顿饭而已,你又何必如此介意,我看你分明是故作清高,惺惺作态,得了便宜还卖乖!”
    “若桑,不得对公子无礼。”一声喝斥声传来,扎兰公主已从凉亭处走了过来。
    “公子,这酒菜本是那客栈的店小二送来的,刚刚他见你正忙,没敢打扰公子,扎兰便擅作主张替公子收下了。公子在此行医做善事,扎兰也愿出微薄之力,还望公子不要见外才好。小郡主肚子怕是饿坏了吧?快过去用膳吧,菜凉了就不好了。”她走过来,拉起我的手。
    我仰起脸望着师父,口中不语,眼里却在说师父您快答应吧。他看了我一眼我那巴巴的眼神,终于点了下头说:“去吧。”
    凉亭内的石桌上摆了好多道丰盛的菜,虽说我是在王府长大,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但在通灵山却没那么多荤菜,我的确也是有点嘴馋了。
    我拿起筷子,端起碗刚想吃。
    “等下。”他突然制止了我,将桌上的饭菜细细查看一番后才说:“好了,吃吧。”
    那若桑在一旁早就不乐意了,开口就骂道:“你是担心我们在饭菜里下毒吗?亏你还是修道之人,竟也如此揣测人心。”
    “若桑,我说了不可对公子无礼,出门在外谨慎些总是好的,这饭菜也不是我们亲手备的,是扎兰疏忽了。昨日公子在集市上得罪了那卖药的,也保不定有人使坏呢。”扎兰的一席话让我觉得这女子也是个心思缜密之人。
    师父他没做任何辩解,退到凉亭边上的木凳上,开始闭目养神,不再搭理我们。
    扎兰看了看他,又不敢惊扰他,只是悄悄问我:“你师父他不吃东西吗?”
    “他很少吃东西的,”我抬头看了一眼若桑:“有她这倒胃口的人在,师父他更不会吃了。”
    “你,”若桑是敢怒不敢言,瞪了我一眼后退在了一旁。
    “扎兰姐姐,”我边吃边问:“你真的是从突厥千里迢迢到这里的?那得走多长时间啊?”
    “是啊,一路走走停停,大约两月有余。”
    我突然觉得这个公主也真是挺可怜的,师父他是不是也太不近人情了些,要是我的话就赶紧收了她,将来不管做妻做妾,有备无患。这些念头要是放在平日里我半分都不会去想,但如今下了通灵山师父不能用法术,我心里想什么他也不知道,我还不乘此机会多想想。
    “那扎兰姐姐准备。。。”我正想发问,突然听到师父在一旁咳嗽了一声,我只得乖乖闭嘴。
    刚吃完饭,又来了不少人,自觉地在庙前排起了队伍,我和师父见状便起身过去开始诊病。
    我们刚坐定,上来一位年纪大约在五六十岁的大爷,一上来就一直用手比划着,嘴里呜呜的却说不出话来。后面排队的人都不免着急起来:“原来是个哑巴,这连病症都说不了,如何诊治啊?真是急死人啊。”
    只见师父不慌不忙,轻捋袖口,将手指搭在大爷的手腕上。
    “老人家,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那大爷点点头。
    “那我问你话,你只需点头或是摇头即可。你这子喑症,哦,说不出话是突然发生的吗?”
    那大爷又点点头。
    师父又让他张开嘴巴吐出舌头,看了看说:“你晚上睡觉时是否感觉浑身燥热却不出汗,干咳无痰或是咯痰少,且粘稠难出,内带血丝?出恭是不是也很有障碍,基本上三四日才行一次,而且每次很痛苦?”
    那大爷连连点头。
    师父微微笑道:“你这是燥热伤肺所致,我先用针灸刺你身上的穴位让体内毒气排出,你再每日服用桑杏汤,不出三日你便能开口说话了。”他说完,从盒子里取出银针。
    “盈盈,这位大爷面赤,鼻干,咽干,舌质红,苔黄而干,脉细数,身燥热而无汗,他这子喑症是内热所致,是为实症,看好了,为师现在要扎他的廉泉、天突、合谷、太溪五个穴位,替他驱散热毒。廉泉穴在他喉结的上方,天突穴则在他胸骨上窝中央,合谷穴在他左手虎口处,太溪穴则在左右足内侧,有两个穴位。”
    他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替大爷扎针,我本来还在奇怪他明明说了四个穴位名称,为何变成了五个,这下才明白。不过,我还是不解他得的是喉咙里的毛病,为何要在手上足上下针。
    “师父,合谷穴和太溪穴也能治他的子喑症吗?”
    “正是,合谷穴乃是肠经气血会聚并形成水湿风气场之处,可取清走衰,宣泄气中之热,升清降浊,疏风散表;太溪穴乃肾经原穴,肾为水脏水府,本穴可清热、止痛。”
    众人在一旁都好奇地观看着,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师父便起针了。
    那大爷活动了下身子,张开嘴,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多谢公子。”
    “会说话了,真神啊!”人群中一片啧啧称叹声。
    师父止住他说:“这三日你还是尽量不要说话,连服桑杏汤三日,注意休息,你这病才会大好。盈盈,桑叶、贝母、香豉、栀皮各二钱、杏仁三钱、麦冬,南沙参各四钱、蝉蜕一钱,梨皮适量,可记下了?”
    我写完方子交给他,他看过无差错之后再给了那大爷,那大爷感动得连连作揖道谢。
    又诊了几位病人之后,我忙里偷闲舒展筋骨,抬眼一看这队伍好像是有增无减。那扎兰和若桑也没有闲着,时不时替我们端茶倒水送点心,十分殷勤,尽管师父他一口水和点心都没沾。
    这时,突然来了几位穿着衙役服的差人,其中一位看上去像是领头的上前对师父说道:“你就是他们说的神医?果然如他们说的那般年轻俊逸。我家县令大人命我等将你带到府上替老太爷看病,你快收拾收拾随我们走吧。要是看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排队的那些人一听,虽不悦,但都敢怒不敢言。
    师父微微一笑,不温不火道:“本人在此处行医,只看寻常百姓,县太爷有钱有势,可以请名医为其诊治,我还有这么多人要瞧,恕不奉陪。”
    那人碰了一鼻子灰,脸色突变,话也不中听了:“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
    旁边一位小哥立即拉住他,陪着笑脸对师父说:“先生不要生气啊,我这大哥不会说话,您行行好,劳烦跟我们辛苦走一趟吧,不然我们哥几个回去也不好交差啊。”
    师父依旧面不改色,心平气和道:“非是我要为难你们,县太爷要瞧病,我这里的父老乡亲也要瞧病,你看这些人,他们很多都是一大早过来排队排到现在,我实在是脱不了身。烦请回去如实禀告,如真要在下为老太爷诊病,我也可网开一面,但请老太爷明日过来与这些村民一样排队吧。”
    “好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徒,竟敢说要老太爷亲自过来,还要排队,你是不是活腻歪了?安弟,别跟他废话了,我看今天不给他点颜色他就不知自己是什么身份。”
    我一听火气蹭的窜到了胸口,从背后拔出小木剑,跳到那衙役面前怒道:“你若再敢对我师父不敬,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盈盈,”师父一声喝住我:“退下。”
    “哈哈哈,你这小娃娃长得倒挺水灵,却和他一样不知天高地厚,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啊,还想拿这木剑吓唬人,笑死人了。兄弟们,还愣着干吗,今天咱们就是五花大绑也要将他绑到县府去。”他手下的几个先是都哈哈笑着,听他这一声令下,都上前欲擒住师父。
    师父不慌不忙,抬手凝气,桌上的镇尺立刻飞起,在空中快速旋转着扫向四周,那些衙役还没反应过来,脸上,脑袋上,身上都已经挨了几板子,疼得哇哇乱叫。师父又一扬手,那镇尺像是通灵性的,自己飞回了桌子上,稳稳地落在我记方子的宣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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