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九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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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花错所判断的,北燕王确实已经控制了整个寺院。
几天前,北燕王收到匿名消息,知道了花错要来大佛寺的事情后,便开始着手谋划。京都警备深严,所以北燕王入京前,暗中让一批人潜伏在城外。自从何府聚会失利,他们又被禁足在四夷馆内,北燕王便一直在想办法寻找机会报复,但是梁霄所派的禁军日夜轮班守卫在四夷馆外,在京都城内他根本找不到任何可趁之机。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趁夜在他的窗棂留了一张纸条。
若非花错,上次北燕王在何府怎么会最后弄得那般难堪?两次暗算都未能将花错置于死地,反而惹了一身腥,被天朝勒令留在四夷馆内不得外出,想起这些,北燕王就恨的咬牙切齿。但是另一方面,眼看着花错凭一己之力,从容淡定地随意挥洒,那些被精心挑选出来的辽国精英便一个个败得哑口无言,灰头土脸,北燕王心中也不免暗自震惊,从一开始的轻视到最后恨不得能收为己用。这番又爱又恨的心思随着这几日被扣留的枯燥昼夜越发地发酵增长,恨不得把花错压在身下狠狠蹂躏一番,让他臣服于自己才好。
所以当北燕王收到那条消息时,心情顿时大好。第二日便让心腹易容装扮成自己的样子,和北燕王妃一起留在馆内,自己则乔装改扮,偷偷溜出了四夷馆,直接出了京都。这两日,他让原本潜伏在京都外的三十几个死士将大佛寺的众僧都扣押起来,以此挟持主持,他们则装扮成僧人和香客的模样,专门等候着花错等人过来。
花错返回大殿时,主持和那些僧人都已经不见了,连柯韦等人都踪迹皆无。他的心往下一沉,看来他还是回来晚了一步,众人都已经落到北燕王手中了。好在花错素来沉稳,当真到了这种时候,也没什么可慌的,索性静静地站在那儿等着。他耳力优于常人,早已听到周围有人藏在暗处,既然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么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早晚都会露面,他又何须着急。
果然,过了没多久,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真巧啊,花学士,没想到我们会在这儿遇上。”这种带着特殊发音的天朝话从北燕王口中吐出,听上去有些别扭。
花错笑了笑,这已经是他今日第三次听到这样的话了,看来这天底下的巧事今儿个还真都凑到一块了。
花错转身,看了眼依旧华服金冠,珠光宝气的北燕王,淡然道:“本该留在四夷馆的北燕王出现在这儿,恐怕不是一个巧字可以解释的吧。”
北燕王得意地咧开了嘴,摸了一下鼻子,一边上下打量着花错一边道:“确实,本王可是特意为你而来的。”虽然花错还是一身布衣,但北燕王已经知道花错其实不仅是今科探花,如今更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此刻再看花错自然丝毫不觉得卑微,而是素雅清幽,如珠如玉。加上那张美得难以用笔墨形容的脸,看得北燕王的心里仿佛正被两只小猫的爪子挠着,痒痒的。若非此刻身前有佛像看着,身后还有数名手下站着,他早就扑上去,来个霸王硬上弓了。
花错的嘴角冷冷勾了一下:“没想到,花某的面子还真不小,能令北燕王为我而使出金蚕脱壳之计,王爷难道不怕这事被天朝知道后,会是怎样的下场吗?”
“怕?怕的话我就不来了,等天朝知道这事,我早就已经把你带回辽国,一起快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花错听了噎了一下,他只当北燕王是想报失败之辱,准备杀了自己,哪知道居然还会有这般下作的想法。他在暗影卫多年,生死早就置之度外,即使北燕王说要将他千刀万剐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但要让他受那种羞辱,他却是宁死也不肯的。
此刻花错身不由己地后背便有些发冷,汗毛都悄悄竖了起来。脸上虽然没显出什么来,心里却已经骂了无数遍。真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人,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便说出这种不堪入耳的话,果然是个没教养的。相较之下,恭王无论是颜值还是气度都远远超过这个北燕王,即便今日也打扮得像个绿孔雀,那也是美得不要不要的绿孔雀,哪里像眼前这个,浑身披金戴银,简直就是把压箱底的货都挂到身上了。花错想到这儿不禁晃神了一下,自己这会拿赵斌跟北燕王比什么比,两个都不是什么好货,都是特意跑来算计他的。
花错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侧过身子,不愿去搭理北燕王这种无礼的话。
只是他这般一侧,北燕王的心中更是着了一团火。殿中香烟缭绕,朱漆描金的供案,精美华丽的香炉,金光闪闪的佛像,一并黯淡了下去,只看到那举世无双,倾国倾城的侧颜。北燕王悄悄咽了一下口水,往前跨了一步。
花错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瞪了眼北燕王,寒着脸问道:“寺中的其他人呢?”
“你放心,他们都很安全,虽然其中有一两只野猫,但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我的手下便不会伤害他们。”
花错沉默了片刻,声音清冷地道:“你先带我去,我要亲眼见到他们平安无事。”
北燕王失笑:“你在跟我谈条件?凭什么?”他还真想不出花错如今手无寸铁的,能有什么办法和自己谈条件。不要说花错没有武功,就算会些拳脚,自己身后的两个手下也非泛泛之辈,要擒住花错是分分秒秒的事情。
花错冷冷扫了一眼北燕王和他身后的人,淡然一笑:“我现在自然杀不了王爷你,但我若想要杀死我自己,王爷恐怕也是阻拦不了的吧。”
北燕王微微一愣,“你想自杀?”他年幼时便亲眼看到家人在他面前一个个被斩首,之后与姐姐一起被卖身为奴,多少年来,他想的便是如何挣扎求生。死,他自己从未想过,更未想过眼前这个人会用自杀来威胁自己。
“我要自杀,至少有十种方法,王爷上次在何府便想取花某的性命,如今想必也不介意带我的尸体回去吧。”花错的神情自若,无丝毫恐惧紧张之色,似乎他所说的并非生死,而只是后院观花闲庭信步的寻常琐事。
“好,我带你去看那些人。”北燕王爽快地道,他可不想赌这种事,虽然当初在何府他确实想杀了花错,但如今他花两天时间布的局,可不是为了带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回去的。若要那样,他哪怕多派几个杀手,总有一个能成功,又何必他亲自出马。北燕王对花错打了个手势道:“你跟我来。”
禅房内,一大群人挤在一起。十几名手持刀剑的武士站在四处看守着。主持与几十个僧人在右侧席地而坐,虽然神情凝重,但毕竟是看破红尘的出家之人,倒也没有显得太过恐惧。
另一边则是柯韦等人,柯韦因为自己身边都是女眷和随身的丫鬟嬷嬷,唯一会一点功夫的周惜惜和高伟都因为方才反抗失手而被绑了手脚,此刻自然心慌意乱,吓得没了主见。柯韦本就不过是一介书生,一辈子做过最危险的事情,也不过是踩在凳子上往墙上挂画而已。几时见过这样的阵仗,还能颤巍巍地站在那儿,已经是为了自己妻子勉强撑足了男子气概了。
柯韦身后,除了崔妍和崔婷,几个丫鬟嬷嬷等都蜷缩着身子蹲坐在地上,生怕那些看上去凶神恶煞的武士手中的刀剑会不长眼地落到自己头上。周惜惜和高伟因为被绑了手脚,也只能坐在地上,虽然心有不甘,但双拳难敌四手,周围这些武士的功夫都不弱,失手被擒也就没什么可意外的了。
柯韦见花错随着北燕王走进来,心里更是凉了半截,这下子,他们今天的人马算是几乎全军覆没,呆在这儿只有任人鱼肉的份。不过方才花错是被恭王拉走的,如今却只有花错独自回来,并没有看到恭王,难不成恭王已经遭到不测了吗?
柯韦越想越惊,一时又不敢出声发问,只能看着花错。却见花错嘴角微微扬了扬,微不可察地摇了一下头。柯韦与花错已共事一段时间,见此便立刻明白恭王已经逃走,如此,救兵不久将至,倒是稍稍放松了一些。
北燕王只收到消息说柯韦和花错今日会来大佛寺,所以并不知道赵斌会过来,方才他手下虽然也见到了赵斌,但这些人都是之前留在京都外的,并未见过赵斌,所以也只当是普通香客,并未多加留意。
花错见到柯韦等人,此刻也稍稍放了心,本来北燕王是为了要抓他才在此处设伏,若是因此而连累了柯韦等人,他心里自然会过意不去。何况他之前所查的案子,因为萧锋被杀而只能暂时搁置,也无形中留下了一丝隐患。今日他和柯韦要来大佛寺的事情,显然也是有人暗中告诉了北燕王。明知朝中有人心怀不轨,却一时无从查找,花错心里着实有些郁闷。
北燕王把手搭在花错肩上:“怎么样,人你也已经见到了,现在是不是该乖乖跟我走了?”
花错眉头微皱,不动声色地将北燕王的手撇了开去,问道:“我若是跟你走,你打算把这些人怎样?”
“你果然聪明,这些人自然是留不得的。”北燕王咧嘴得意地说着,脸上又浮现起一丝促狭的表情接着道:“不过,我也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救他们。“
花错清楚北燕王这是又想刁难自己,但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拒绝了:“什么机会?“
北燕王招手让手下取出一幅画来,画卷展开,上面画的是百花争艳,画工细腻传神,花卉色泽艳丽栩栩如生,竟能引蜂蝶入画。
“这幅画是我们辽国的绘画大师所绘,只要你能在正午前画出一幅比这更好的作品,我便放过他们。“北燕王说这话时,脸上颇有些得意之色。
现在离正午只有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这幅画可是那位大师花了数日,呕心沥血所作,花错想要在这么短时间内画出类似的画根本就不可能。
其实北燕王根本不需要这样做,但不知为何,上次在何府的惨败总让他耿耿于怀,心里憋了一口气,非要想办法赢一场回来才甘心。所以才设了这么一个题,想看看花错被难倒的吃瘪的样子。
“你这个疯子!“周惜惜忍不住骂道。这算什么机会,根本就是在消遣他们,这样的工笔花卉,层层渲染,不要说一个时辰,就算是一天都不可能完成。就算花错有心要救他们,也根本没有可能做到。
崔妍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跪坐在地上。柯韦见妻子如此,既心疼又无奈,只能蹲下搂着崔妍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