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九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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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错刚走出大殿,便看到一行人走了过来,本来在他身后的柯韦快步迎了上去。花错一看,走在前面的正是柯韦的妻子崔妍。他因为早就料到了会是如此,自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惊讶,也一脸平静地走上去打招呼,躬身施礼并叫了声嫂子。
崔妍今日既然是来寺庙,所以打扮得清贵而不奢华,微笑着跟花错还了个礼,忍不住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果然人比前些日子清瘦了许多,原本羊脂玉一般的脸如今稍稍显了些颊骨,多了这斧刻刀工的痕迹,反而显得越发俊逸逼人。
崔妍左侧的两个是周惜惜和高伟,两人今日都是穿了一身劲装,显然是骑马过来的。花错和他们两上次在聚会上便已经认识了,此刻自然各自施礼打了招呼。
站在崔妍右侧的崔婷今日一身轻红的罗裙,垂寰髻两侧插着珠花,与耳上的珍珠耳坠相映,把那张本就清丽秀雅的脸越发衬托得如明珠一般。
此刻崔妍羞涩地微微垂着头,也不敢看花错,上前施了个万福礼,轻声道:“上次承蒙花公子相救,崔妍感激不尽。”她这平日里想着念着,及至当真见到了,反倒没了看花错的勇气,一味低头盯着自己脚下的那一方青砖。
花错想起自己上次狼狈的样子,也不禁有些小尴尬,忙还礼道:“崔姑娘不必客气,那不过是举手之劳,倒是上次花错的样子,让姑娘受惊了。”
崔妍的俏脸一红,站在那儿羞答答的,越发说不出话来。
崔妍见了,忙打圆场道:“咳,这也不用客套了,都是自己人。你说这也巧了,上次救了妍儿的居然就是花公子。”
“这还真是巧了,花学士,你们怎么也在这儿?”赵斌散漫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花错的身子一僵,双眉不由地悄悄蹙了起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赵斌会过来,这世上就算其他人有可能凑巧了碰上,但绝对不可能是赵斌。
赵斌的话音未落,人已经走了过来,一袭青碧色的薄绸夏衫,玉带围腰,头上带着雕工精致的翡翠冠,整个人打扮得跟个绿孔雀似的,也不知究竟存了什么心,一脸痞笑地站到花错身边。明知花错不愿搭理他,却也不介意。
柯韦等自然也是认识恭王的,此刻慌忙躬身施礼。花错见众人如此,他自然也不能例外,便一同行了礼。只是那张脸上虽是没什么表情,抿着唇一副恭顺的样子,鼻翼到底还是动了两下。
赵斌的目光一直便锁定在他身上,哪里会错过这些,此刻眼角眉梢都是忍不住的笑意。自己的表弟即便是生气的样子也是有趣的紧。
“怎么,柯检讨今日也带家人来上香么?”赵斌笑得完全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让人一时也猜不透他的用意。
柯韦尴尬地应诺了一声,拿眼角瞟了一眼自己媳妇,希望她出个主意,偏生崔妍平日虽然大胆泼辣,但在这一贯无赖痞性十足的恭王面前一时却也无计可施。
“既然如此,柯检讨这儿有女眷在,本王也不好多打扰,花学士,你陪我去西院那边看一看吧。”赵斌边说边扯着花错的衣袖往西院走去,留下柯韦等一干人站在那儿风中凌乱。
等两人走过了月洞门,花错便甩开了赵斌的手。
他心中虽气恼赵斌无礼,却也不是没有些许庆幸,这样总算帮他摆脱了窘境,否则今日崔家这边他终究是要给个说法的。但是若说他有多感激赵斌却又实在谈不上,这般当着柯韦他们的面,在寺内拉拉扯扯算什么意思,花错此刻不愿跟赵斌争执,只自己闷着不吭声。
赵斌早知他性子别扭,遇到事情也不争吵,不声不响的只会憋在心里自己生闷气,过去每次都是赵斌想办法哄他逗他,才会消气。此刻赵斌也不恼,重新扯了一下花错的衣袖,讪讪笑着,好言道:“我这可是特意为你解围来的,你不谢我就算了,何必这样。”
花错听了怔了怔,难不成赵斌也知道今日柯韦让他和崔小姐见面的目的?他这才想起上次在何府新玉公主曾当着赵斌的面提过崔婷掉下假山的事情,当时赵斌的脸也是难看得像吃了什么隔夜饭似的,所以今日赵斌过来也就不奇怪了。
但是赵斌他凭什么这般做?花错自己虽不想和崔婷谈婚论嫁,但那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份特殊,无法给人家一个安稳美满的未来,和赵斌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和赵斌之间早就断得干净彻底了,赵斌还有什么权力来管他的事情。
花错越想越恼,不由冷冷道:“我为什么要谢你,我又需要你解什么围了?”
赵斌冷哼了一声道:“呵,你不知道今天人家故意让你和崔小姐见面,就是想让你日后娶她的?”
“那又如何。“花错正在气头上,忍不住嘴硬道:”崔小姐温柔贤淑,知书达理,我若能与她结为夫妻,日后必定能琴瑟调和,鸾凤和鸣,白头相守……”
“你放屁!”赵斌听不下去了,一把将花错推到院墙边抵着,正想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混账固执的表弟,眼角却看到有两个僧人正走过来,只能先放开了,退了一步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两个僧人也显然觉出了什么,有意无意地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往前走去。
直到那两人转过小径看不见了,赵斌才又抓住花错的衣襟。
却见花错的脸色发白,怔怔地看着那两个僧人消失的小径发呆。
赵斌见此,还当是自己吓着了花错,也不由松了手。刚想说两句好话,花错已经开口问道:“你的那个侍卫呢?”
赵斌:“……。”
花错的声音忽然变得急促而严厉:“赵斌!你的侍卫呢?叫他出来!”
赵斌有些不自在地答道:“他就在这附近。”说完打了个响指,原本躲在树后的肖敬亭便站了出来。
花错见到肖敬亭,果然便是当初推门进了他院子的那人,虽不知道那人的名字,却也清楚此人必定是赵斌的心腹,便立即开口对肖敬亭道:“你现在马上带着王爷从侧门离开。”
“花错!”赵斌急道:“我知道你不愿意我管你这事,但是……”
“现在没时间提这事。”花错打断他,低声道:“这儿已经被辽人控制了,趁他们还未动手,你们赶紧离开去叫梁霄带人过来。”
赵斌一愣,道:“你说什么?怎么可能。”这事情变化也太突然了一点,赵斌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花错看了他一眼,双眉微锁,尽快解释道:“方才在大殿,我便觉得那主持的动作奇怪,他应该是故意把佛珠放到木鱼上面,想告诉我们有人鱼目混珠,寺里的和尚已经被人掉包了。方才过去的那两人,虽然穿着僧衣,但头却是刚剃的,穿的僧鞋也并不合脚,尤其是走路时能看出他们的腿有着从小骑马才会形成的内弯。没想到北燕王竟安排了人马埋伏在京都外,这儿只怕早就被他们控制了。”花错方才回忆了一下自己进入寺院之后的一切,当初他虽然未曾多加留意,但现在想起来,形迹可疑的人不下二十几个,这还不算隐藏在暗处的。他们这些人除了高伟和周惜惜,只有肖敬亭的武功高一些,若要硬拼,根本没有可能离开。
赵斌急忙拉着花错道:“那还等什么,你还不跟我们快离开这儿。”
花错轻轻甩开赵斌的手道:“我和你一起,那就谁也走不了了。”若之前风凛所说的不错,那么北燕王的这次安排应该是针对他的,赵斌的出现本就是个意外,趁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赵斌还来得及离开。
“那就不走,我陪你一起留下来便是。”赵斌挺胸,一脸有难同当的样子。
花错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骂道:“你有病啊!你是什么身份?若是你落到辽人手里,他们便有了威胁天朝的筹码。不光是你一条命的事,而是会牵扯到各个方面。再说若没有人去叫救兵,我们今日就真的全死在这儿了,这种时候需要你逞什么强。”
赵斌还想再说什么,花错已经不耐烦听他的话了,直接使了个眼神跟肖敬亭道:“我去正殿引开他们,你立刻带王爷离开。”说完推开赵斌便抬脚往前院走去。
赵斌哪里舍得表弟独自冒险,刚想上前拉住花错,后颈已经被肖敬亭打了一下,眼前一黑,身子便倒在肖敬亭的臂间。
肖敬亭看着花错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后,心里暗自叹息了一下,却并没有迟疑,扛着赵斌悄悄地迅速离开了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