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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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错再次醒来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虽然脑子里依然有些沉重混乱,但还是能感觉到自己正坐在一张椅子里。依然晕眩的花错下意识地想揉一下额头,垂在两侧的手动不了,那种被长时间捆紧的麻痹和胀痛感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花错有些慌乱地试图伸展自己的身体或双腿,却依然动弹不了。
虽然已经睁开眼,花错的视线却模糊不清,只能凭着手指和身体的感觉,摸索体验自己此刻的处境,丹田里空荡荡的,手足和身体都被固定在一个精铁打造的高背椅上,金属特有的微凉的触感让他无奈地意识到,在如今毫无内力的情况下,要想挣脱这样的禁锢几乎是不可能的。
房间里的压抑感和不怎么新鲜的空气显示出这是一间处于地下的密室。周围的光线朦胧不清,既非烛火也不像油灯,没有火光忽明忽暗的晃动感,光源来自不同方位,不似窗外透进的日光,倒让花错想起唐琦药庐中的夜明珠来。
花错努力眨着眼,希望自己的视线能恢复,可惜无论怎么努力依然只能看见模糊不清的影子。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身体被禁锢着无法动弹,而眼睛根本看不清周遭的一切,情不自禁的花错的心底便有了些许慌乱,他垂首,暗自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他看不清周围,可周围可能正有人盯着他看,这种时候若是流露出自己心中的不安是不明智的,只会令处境变得更糟。好在虽然看不清,他的听觉依然灵敏,屋子里除了他自己还有别人的呼吸声,虽然轻微却还是有迹可循,一个就在他前面,另一个在稍远处。他重新抬头,果然能看到前面不远处依稀有个人影,尽管他看不清楚,心里却是再清楚不过那是谁了。
从他发现苏齐可能与刺客有关时,便不由开始怀疑他正是隐藏在柯韦身边的西凉奸细,也忽然尴尬地领悟了苏齐对他的热情,原来他一心想查找出西凉可能下手的目标,居然不是别人,而正是他自己。
果然,苏齐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子期,我们又见面了。”
花错真到了这个地步倒也不怕了,干脆闭了眼,全身放松,淡然地道:“苏兄想见我,又何必用此方式。”
苏齐叹了口气道:“原本无需如此,只可惜子期步步紧逼不肯放手,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花错垂首冷笑道:“好个不得已而为之,行刺,用毒,杀人灭口,苏兄行事可是无所不用其极。”
“子期不必这么说,其实我这么做自然是有我的理由的。”苏齐的语气依然温和如故。
花错不禁气笑了:“那么苏兄对我眼睛所作的手脚,自然也是有道理的咯。“
苏齐看着花错沉默了一会,点头说道:“子期的这双眼睛,过目不忘,我当然还是要谨慎一些的好。“他这个地方是他最后的保命藏身之处,自然要小心谨慎,花错的眼睛太毒,万一个中机关被他看出端倪来,便失了保障。若此番能将花错收服也就算了,若是失手,将来岂非死路一条。
花错没想到苏齐居然会这般实话实说,一时倒也反驳不了,只自嘲道:“没想到我居然能令苏兄如此小心翼翼,严加防备。“
苏齐道:“子期不必妄自菲薄,若非子期的能力让我佩服不已,又怎会出此下策,将子期请到这儿来呢。”
花错的嘴角牵扯了一下,半似讥讽半似自嘲:“这种邀请方式,倒也难得。却不知苏兄如此煞费苦心的把花错弄来,意欲何为?”
苏齐心中暗自叹气,他又何尝想用这样的方式,只是事情发展得太快,原本想慢慢不着痕迹地用财利引诱控制花错,谁知原本在翰林院的花错居然偏偏恰巧碰上了刺客事件,而且作为目击者居然被宣帝派去协助刑部和暗隐卫破案。
最让苏齐头疼的是花错的运气太好,本来他以为只要把唐离等刺客灭口便可以将入宫行刺之事终结,没想到花错到街上逛了一圈居然能查出半年前唐离在苏家村试毒的事情,以至于他们原本以行刺掩盖的下毒之事被揭穿,本来差点被送入宗人府的太子昨晚就已经回到了东宫,而对陷害太子之事的追查反而令原本与他们合作之人处境堪忧。
现在花错才隔了一天又不知如何查到了春三娘,如此下去他和萧锋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使他不得不出此下策,先将花错抓住。只是花错如今与刑部及暗影卫合作,自然不可能将他扣留太长时间,如果今天不能说服他跟自己合作,那么只有将他除掉以绝后患了。
苏齐清了清嗓子,语气缓和,仿佛只是聊家常一般道:“其实我是想和子期谈一笔交易,对你我将来都有好处的交易。”
花错微微蹙眉:“交易?‘
苏齐点头道:“不错。其实子期又何必装糊涂,你应该已经猜出我的身份了吧。“
花错轻轻笑了起来,他的眼依然半合着,纤长的睫毛如扇在下眼睑初投下两排弧形的阴影,笑的时候睫毛便也轻轻抖着,漂亮的唇勾起一个优雅的弧度,那笑容美到了极致却也冷到了极致。“你的身份?苏兄不是听涛楼的老板,玉山兄的同乡好友么?哦,对了,你还是唐离入宫行刺的背后的主谋。岳家村那些被无端惨死的村民何辜,居然被你用来试毒。
“所谓声东击西的行刺,其实不过是为了暗度陈仓,在太子替皇后娘娘准备的食物里下毒,以此来陷太子于不义吧。太子若被废,得益最大的便是宁王,苏兄又从中能得到什么好处?
“至于唐离,他不过是你的另一个棋子,一个说弃便可以弃的棋子吧,你是因为看见了我的画才决定杀他们灭口,还是早就准备好要卸磨杀驴的?
“苏兄不过是一个商人,却能如此精心谋划,手段毒辣,所图谋的也非普通权势名利。苏兄的身份除了觊觎天朝的他国奸细,我还真想不出有什么人会做出这样的事。“
苏齐神定气闲地坐在桌案后的椅子中,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看着花错道:“你说得不错,这些都是我做的,而且这些只是一部分而已,我做过的远远不止这些。子期,你才来京都不久,便能在无意间将我精心策划了一年多的计划给完全打乱,真不知我是该除掉你还是该好好利用你。
“如你所料我是西凉派来的卧底,我在天朝多年,一直暗中监视收买天朝的官员,可惜天朝皇帝对太子身边的官员选择太严,我无从下手,自然只能想办法让太子被废,才能将被我收买了的几位天朝官员送上要职,宁王身边早有我的人,他若成为储君,日后对西凉自然是有极大好处的。
“可惜我们本来安排好在宫中能到时候负责下毒的两个太监身份泄露,以至于只能让唐离他们冒险入宫,唐离负责下毒,另外三个刺客假冒太监行刺掩人耳目,没想到那日因为侍卫亲兵的失误,唐离看到机会居然想真的行刺皇上,若非子期,唐离当时要真的得手的话,那么太子登基后我的部署便全都成了泡影。
“此人心胸如此狭隘鼠目寸光,行事独断冲动,我自然是留他不得。“
花错怔了片刻,原来那日唐离刺杀皇上并不在计划之内,自己救了宣帝居然也在无形中帮了苏齐,这也太离谱了,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眼看着唐离弑君吧。可是唐离为什么要行刺宣帝呢?花错不禁问道:“唐离既为你们做事,为何要刺杀皇上?”
苏齐嗤笑了一声,反问道:“你可知道当年前太子赵敬为何会逼宫谋反?”
“难道是因为唐离?”花错越发觉得奇怪,唐离在唐天死后便下落不明,难道竟是藏在东宫?
“不错,唐离当初化名赵开在赵敬身边做了两年幕僚,深得赵敬器重,暗中替赵敬除掉了不少反对他的人,结果事情败露后被几位朝中老臣联名弹劾,唐离因此被下入诏狱,赵敬怕自己储位不保想构陷那些老臣结党营私失败后才仓促起兵。唐离在狱中得知赵敬兵败身死,立刻毒死狱卒连夜逃出京都。
“此人睚呲必报,发生这样的事情,自然对宣帝恨之入骨。逃到西凉后便刻意接近震威大将军萧远,唆使他率军攻打天朝。可惜每次都无功而返,所以半年前他被派来助我一臂之力。”
“如今这个计划虽然失败,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只要子期愿意,我们还是可以扭转局面。“
花错漠然问道:“苏兄这是何意?“
苏齐站起身,缓缓踱到花错身边道:“这个案子如今刺客已死,子期既然已查出了唐离下毒之事,此番替太子洗清了不白之冤,日后自然能得到太子的重用,只要子期能与我们合作,成为西凉在太子身边的眼线,那么宁王那儿也就无所谓了。“
花错听苏齐如此大言不惭地说出这话,不禁侧脸轻轻笑了两声,戏谑地问道:“苏兄凭什么以为我会自甘堕落,与你们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