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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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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在听涛楼的二楼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蕊香室内,六张圆桌前各自围坐着被各色绫罗精锻装扮的分外精致富贵的妇人和女孩,一边嗑着瓜子干果一边各自低声说闲话,传些有的没的小道消息顺便笑话一番。一些小孩或在屋里追逐嬉戏,或由丫鬟婆子护着趴在窗台上瞧着外面的热闹景象。
    柯韦的妻子崔妍穿着一身丁香色的织锦长裙,外头罩着半透明的白纱长衫,配着身上那套珍珠首饰挂件,不怎么显山露水,偏偏从雅致里隐隐透出一丝富贵来。
    坐她身侧的两个女子,都是刚及了笄的。一个穿着绯红色轻绸衣裙,腰间束着绛紫绣着银丝云纹的织锦腰带,显得纤腰不盈一握。另一个一身藕色轻纱长裙,下摆处以浅褐色绣了大朵的荷花纹样。两人的眉眼都精致俏丽,丢哪儿都是会让那些个公子王孙心痒的尤物。
    此刻崔妍正对着那红衣女子崔婷低声说着:“婷儿,方才我让丫鬟去问过了,那花公子是有事耽搁,来得晚了,所以才没见到。待会走时,你姐夫会拉他一同坐马车,届时你自然有机会偷偷看上一眼。”
    崔婷脸臊的泛起两片嫣红,点了点头,也不敢答话。只有头上的金步摇在那儿晃着。崔婷的父亲户部尚书崔元兆,是崔妍的二叔。
    倒是那黄衫的女孩,在一旁磕着瓜子,一边啧啧地调侃起来:“也是怪了,上次那花公子到妍姐家,偏偏婷儿姐你那日生病错过了,今日他又晚了,倒似老天偏不让你两个见面一般。”
    崔妍啐了她一声,恼道:“惜惜,再说这话,看表姐我怎么撕你的嘴!”
    周惜惜哼了一声,扭了头去,把嘴里的瓜子壳吐到钵盘里,抱怨道:“还说呢,也知道是我表姐,怎得这般偏心,只想着婷儿姐,不管我咯。”周惜惜是兵部尚书周密的孙女,她的父亲殿前司指挥使周思远娶了崔妍的姑姑崔元湘。
    崔妍噗嗤一笑,抓起一撮南瓜子冲她扔去,笑骂道:“死妮子,小小便动了春心,看我不告诉你娘去。婷儿比你大一岁,我自是先紧着她,等她的事有了眉目,下个还不得操你的心。”
    周惜惜翻了个白眼撇嘴道:“得了,下次,下次谁知道会碰到什么歪瓜裂枣的货,像花公子那般的人物,姐当是这地里的春笋,下场雨就会冒出来的么?”
    崔妍奇道:“难不成你也看上了花公子?”
    周惜惜斜了崔妍一眼:“看上了便很奇怪么?好表姐,你果然是天天在家守着姐夫做贤妻良母久了,这般孤陋寡闻!不知道前几日我在随云社那边,听着那几个平日里清贵冷漠的姐妹,如今都在偷偷议论那个探花郎么?
    “还有刑部尚书裘明轩裘大人前些日子都已经派人为他的女儿裘珊向花公子提过亲了,不过好像是被婉言拒绝了。裘珊是我们随云社的副社长,往常一副清冷矜贵的做派,那日却在几个手帕交面前哭得个惨。”
    崔婷听了,不觉插嘴问道:“裘珊的姿色也算是不俗了,况且她的书画在你们随云社可是顶尖的,又有她父亲这样的家世背景,花公子怎会拒绝她呢?“
    周惜惜取了杯茶,抿了口,耸了耸肩道:“我哪知道,不过倒是挺佩服他的,裘珊这样的家世,换了别的人,还不赶着往上贴。他倒反而一口回了,瞧着还真有些风骨。那样貌也是没得挑的,上次我在妍姐家从屏风后瞄了一眼,啧啧,我那可怜的小心脏啊……“周惜惜拍着自己的心口感叹。
    崔婷双眉微扭:“难不成,他家里早便议了亲?“
    “没有,你想多了。“崔妍笑了笑,捻了块酥饼递给正扒着她膝盖往上蹭的儿子,四岁的柯震东,接口道:”花公子只是不想现在便谈婚论嫁,他家里父母早亡,就他一人,被前首辅陈平收养认作义子。六年前本来就要赴京参加会试的,可惜一场大火把陈家烧为废墟,家产全没了,连陈老夫妇也葬身火海,所以才耽搁了这些年。现在虽然是中了探花,在翰林院当差,毕竟还没什么家底。现在若是议亲,你说是找高官勋贵家的呢,还是找个寻常百姓家的?若是那些官户小姐,能有几个肯跟他过现在这种清汤寡水的穷日子的?若不然就得由着女家安排宅院仆从,和入赘有什么区别,他那种心高气傲的哪肯屈居人下。若是找个寻常百姓家的,又有什么样的女子能配得上他?
    “所以你姐夫只是一心想安排你们相识,并不先提这议亲的事。相识了,慢慢有了感情,便什么都好说了。若是贸贸然提了亲却被回了,那便似那裘家一般,连个挽回余地都没有了“
    崔婷听了默了半晌,才点头道:“原来如此,他这般,倒也是难得了。“
    像她们这种官户人家的小姐,婚姻嫁娶最是烦心不过,若找个门当户对的勋贵公子,人品才学什么的不说,即使做了正妻,日后少不得再添三四个妾室,后院里的勾心斗角是免不了的。要么就只能从那些新晋的进士里面挑些才华品性好的学子,但又保不齐碰到些存了攀龙附凤之心的虚伪之人,指不定家乡是不是还有个秦香莲等着呢。不像当初姐夫柯韦家在原籍便是大户人家,留京做了庶吉士后又是先安置了家产之后才议的亲,有这样的底气,是以和堂姐崔妍婚后两人和和美美至今。
    崔妍叫丫鬟把膝盖上刚吃完酥饼的崔震东带到窗口去看龙舟,掸了掸身上的酥饼屑,随口道:“可不是,否则我和你姐夫能这般上心?那花公子的才学就不用说了,样貌也是俊美无俦非等闲人能比的,最好的却是那性子!“
    周惜惜一听,好奇心便上来了,抓了把瓜子,把椅子又拖近了些:“什么性子?妍姐不才说他那性子傲么?怎么又性子好了?”
    崔妍切了一声,捡了枚枇杷放嘴里咬了口,说:“那能一样么。说他傲是对权势富贵人压根就没放在眼里,说他平日里性子好才是真的。你姐夫说,他们处了这些日子,就没见过他和谁红过脸,行事谦虚敦厚,温和有礼,度量也大。
    “前些日子,他们公事房里那个张亮为了一篇稿子里的细节跟花公子杠上了,说了不少难听话。后来张亮发现是自己弄错了,找他认错,还以为他会借此刁难,谁知人家只是笑笑,也不计较,反而把改好的稿子推荐给圣上看了,张亮因此还得到了嘉许。
    “你说,这样的性子,将来若是成了家,会在家里颐指气使地摆威风么?还不都是由着内人做主。”
    崔妍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崔婷。
    崔婷红了脸左顾而言他地道:“我爹倒也是跟我提了几次,对他也是颇为欣赏的,若好好做将来前途……”
    周惜惜哼了声插口道:“前途什么的又不是有才华就行的,听我爹说圣上明面上虽是挺看重他的,可是太子那边有几位想把他弄进詹事府,跟圣上说了两次,圣上都没应。
    “最怪的便是他这个探花之名了,原本他会考拿了会元,殿试的时候他那卷子也是几位考官一致认定是最好的,谁知最后钦定的时候,皇上看了他两眼,直接就把他和原本第三的韩章换了个位,还说他既然姓花,做探花比较合适。
    崔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掩嘴道:“惜惜,你这都是哪儿听来的,皇上御批哪会这般随意。”
    周惜惜撇嘴道:“你别不信,那可是新玉公主亲口说的,上次在随云社她和我聊了半天,都是宫里那些个太监传给她的。”新玉公主是皇后所生,皇后早年生了个儿子,四岁的时候在御花园骑一匹小马驹玩,摔下来折断了脖子。宣帝当时还是太子,明知儿子是被几个兄弟暗中加害却也无可奈何。宣帝登基之后,皇后又怀了两次,先有了新玉,本来第二年又怀了一胎,却正赶上前太子逼宫,皇后惊惧之下流产一已成型男婴,从此无法再生。所以把新玉当成珍宝似的疼惜。这几年皇后虽不参与争宠,但她与宣帝早年患难与共,如今统率后宫,其地位无人能撼动。新玉作为她唯一的孩子,地位也可见一斑了。
    周惜惜喝了口茶,又继续说道:“可你说皇上看不上他吧,这些日子又有事没事就点名让他去随侍记录,帮着拟批复诏书。有人还猜测皇上说不定是看花公子貌美如花,所以才总是召他呢。
    “所以谁也吃不准圣上心里是什么打算。”
    崔妍点头:“这样啊,咳,圣上的心思谁知道呢,哪轮到我们去猜。”她把吃剩的枇杷核扔到钵盘里,拿帕子擦了擦手,站起来去看正跟韩章家的小闺女打架的崔震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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