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雨雪晴霁 第108章手下败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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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包罗万象第二十四层的私人套间,通常是办理了年卡的特别会员专门所有。在此层的廊道尽头有一个特别妖冶的房间,虚掩的房门传出里头隐隐约约的细碎谈话声,却也不太能被一米外的路人听见清楚。
当然,此刻,这一层是不被允许有人出现的。
“这玩意儿,是要给她的?”
看着摆放在自己跟前尚未被密封的文件袋,蓝格子衣裳的男人压根儿不需要一探究竟也能够猜到里头的物件。那他这一句明知故问,自然是有所意图的了。
要说他与眼前这一家子人,交情确实不浅,却也谈不上特别待见。尤其是这一次的意外相遇之后发生的种种。
作为帝城的新晋家族,对面这个男人虽然没有尽数承袭下其祖上的那些臭毛病,可那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可一分不比其他老牌家族弱呢。特别是如日中天的这几年,早年的那些谦逊更是半分存在过的影子也找不到了。
不然,这位当家怎么会以这么一副施予的高姿态俯视着他家小狐狸呢?再怎么说,在他心里,骄傲如她颤抖都是容不得外人随意轻贱的。即便是万俟家的人,也没有资格!
借用下小狐狸的原话就是“手段是用来对付敌人的。”他一点儿也不介意把低看她的万俟家也列入敌对行列。
对于清早的那个墙角,真的不是他想偷听的,实在是那只小破孩儿跑步的动静太大了。
“嗯对,权当谢谢那丫头对珏儿的照顾之情了。”
答话的男人连头都没有抬,自顾自地继续着贴心——替身边自家夫人将龙虾去壳,夹着小小虾肉蘸了些许特制的酱料,柔情似水地喂与她的口中。
蓝格子男人并无所谓对方的肆意撒狗粮,凉凉目光只看向那只正盯着房门看的小肉团。
被其目光勾起好奇心的这位宝宝当时就收回了翘首以盼的神态。一边拿过文件袋,一边卖着萌兴趣地问道,“许家薯薯,这是什么哩?”
可当她小心翼翼打开,看清里面物什的瞬间,脸色就变得相当不美好了。气呼呼地将文件袋往还在努力秀恩爱的自家父母跟前一丢,气急败坏地叫嚷不休。
“谢礼?要不要这么可笑!每一次都是这样,你们是觉得所有人都稀罕这玩意儿吗……”
“珏儿……”
正在投喂工作的男人放下手中的筷子,很受伤地唤了她一声。很快还摆出了委屈的模样,挣扎着想要为自己辩解一二,“阿泽只是想……”
“珏儿最讨厌的就是你们了!”
好似受了莫大的刺激,万俟珏根本不给人家解释的机会。大叫着一屁股拱在小凳子上就跳下了座位,两条小短腿迈得飞快,直欲往大门外跑。
“哟,都节骨眼了,小破孩儿还有时间到处跑吗?”
这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在场之人却都心知肚明。
蓝格子衣裳的许姓男人迟迟站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那对夫妻一眼,冷不防又冒出一句凉凉,“抓紧点儿时间吧……”
僵在半空的小脚许久才被放下,快要临近房门的小肉团缓缓转过身,仰着脸认真看向步行中的他。滴溜溜转了数圈的委屈泪水,终究还是没有落下来,“薯薯愿意帮珏儿吗?”
“行了,这顿午餐,我是无福消受了。你们一家子就慢慢用吧……”
男人并没有给出任何回答,只大步流星地从那只小肉团身边走过,头也没回地拉开房门离开了。
随手带上的那片房门,将屋内的“嘤嘤”啜泣声彻底给隔绝在了身后。他定定站在原地驻足良久,才浅浅吐了一口浊气,呵,他们最好不要走到那一步。
并不着急离开的他倏尔转身向右,举步来到廊道的窗前。也不知那一点点被拉扯出来的思绪到底内容几许,他只将那晦暗不明的目光游离在天际。徘徊于高空的凉风乘虚而入,不仅扰动着那些长短不一的碎发,还迫得衣摆猎猎而动。如此明媚阳光下,他直给人一种谪仙入世的错觉。
一隙不堪白驹过,世人直觉不过一个晃神的时间,却已近乎半个小时了。男人一个长气如虹,随即就转身疾步朝电梯而去。在路过那一处的套间的时候,硬是连余光都没有投放半寸。
畅通无碍地直达一楼,人才踏出电梯,远远就看见快要走出大门的三人。这位许家男人的注意力当即被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灰衣男人所吸引,再也移不开了。是他!
“远子墨!”
这急急而出的一声呼唤,声音可不小。令他意外的是,对方并没有给予任何回应,连头都没有回。一股莫名的恼火蹭蹭而起,紧握双拳的他才想着再扯一嗓子,就看见跟在人家身后中年男人在与之说着什么,识趣地息了声。
“呃,远少……”
略显局促地王老板纠结了半天,终于选择出了这么一个自觉还算比较合适的称呼。没办法,人家只自我介绍了一个姓氏,名字都还是他自己从委托书上看到的,自然是不方便直呼其名了。
见对方骤然止了步,才揣着好意继续提醒了一句,“后面好像有人在喊您。”
“哦?”低吟一声,远姓男人狐疑地扭头看过去,正迎面撞上了那股极冷的气压。
呵,原来是他啊!内心当即划出一声冷笑,还真是到哪儿都能遇见呐!
在这位远姓男人看来,羲城的饭店其实是非常多的。他不过难得到这高级之所谈点儿事,居然又好巧不巧地撞见这个男人。岂不就是冤家路窄嘛!
选择性忽略掉远处的情绪,他只对王老板投以浅浅一笑,语态却一如既往的不瘟不火,“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习惯性伸出手想要同他握个手,王老板却被那双清冷目光给吓退。讪讪地收回了右手,一边还不忘好心态地自我安慰一番。嗯,如此气质公子,有些洁癖什么的也都是挺正常一件事儿。
才想着默默离开,一只白皙的手却遽然伸到了他的跟前。看着那修长的五指比女人的手指还要水嫩细腻,王老板反而愣住了。好一会儿,那只收回的右手才赶忙自惭形秽地在身侧擦了又擦。
远姓男人也不催促对方的忸怩,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儿,才完成这么一个简单的握手礼。目送着王老板离开后,他才侧首对恭敬立于身后的漆嘉茵安排道,“当前,暂时由你负责那处……”
再说远处的那位蓝格子许家男人。当刚刚那一声脱口而出的猜测被证实,他再看向身侧已无旁人的灰衣男子时候,目光之中尽是浓浓探究。
对方果然深藏不露啊。且看那游刃有余地为人处事,哪里像一个只会舞文弄墨的写书人。
可是,眼下虽已确定了人家的身份,他的心情反倒变得异常复杂了。明明从初初见面就存在的敌意始终未曾消减半分,偏偏此刻的心口莫名又多出了好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教他觉得烦闷极了。
“呵……真是新奇啊……”许家男人徐步停在人家的一米之外,薄唇间仍旧是不太友善的嗤笑,“居然会在这儿碰见呐……”
新奇?还居然?这个骄傲的男人是在看不起人吗?将对方的嘲笑听得分明,灰衣男子却不尴不尬地挑起眉梢,咸淡不明地答应了一个反问,“怎么,又想打架吗?”
没错,他就是刻意在提醒对方那日种种!
“手下败将!”冷哼一声,许家男人的一双桃花眼就微微眯了起来,折射出毫不掩饰的讥诮。
可是,他的心底却盘旋着许多解释不通的疑惑与怪异感。没错,眼前负手而立的男人,气势明显此那日要强盛了许多,根本不似被打压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怂样。莫非……
遽然想起某只狐狸失踪的那段时日里所发生的种种,他更坚定了对方那么擅长谋略的一个人,当日绝对是故意落败的。至于其目的,恐怕就是为了让她恼了自己吧?
也不知是否看穿了他的想法,灰衣男人扯了扯高高竖起的衣领,冷着一张并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充满强烈敌意地又问一句,“哦,是吗?”
是吗?是啊,到底谁才是手下败将呢?
乍然想起昨晚时候老妪隔墙碎念的唠叨之语,许家男人一张冷峻的脸瞬间绷成了扑克脸,暗道对方莫不是特意前来赴约的?
事实上,他也的的确确将心中所惑宣之于口了,“你是来找她的?”
“难不成来找你?”弯着唇一声讽刺,兴许是不愿意再与之多做纠缠,灰衣男子转身就要往大门走。才迈出一步,突然又扭头看向脸色已经差得不能再差的对方,低低笑着,“啊,对了,算算时日呢,你们也不过才认识几日,你我更是只有两面之缘。所以,说到底你与我们并没有半毛钱干系。”
谁要与他有干系了!虽然内心着骄傲不愿理会对方的嘲笑,可人家话里的一个关键词语轻而易举就戳破了许家男人的自欺欺人。
那刻意提醒的“几天”就如同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毫无分寸地插进他的胸口,还不偏不倚地正中了心脏。是的,时间是他从一开始就输了的。
看着那对耀眼的黑眸闪烁着不甘心,眸底更有红雾如墨寸寸晕染过瞳白,灰衣男子对其瞬息间变作的实质性危险压迫视若无睹。一对新月眉刻意扬起眉梢,挑衅地迎着眼前这一处令人趋之若鹜的低气压,继续冷笑道,“烦请别总一副同我们很熟稔的模样哈。”
话音还未落地,他已回转头继续往大门外走去,脚步依旧沉稳而未有半分紊乱。然而,他只感觉眼前一个恍惚,正前方就多出了那个意料之中的身影。
嘁,还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啊!懒懒抬眼对上那两湾依旧荡漾着深深探究的桃花池水,灰衣男子压了压十指的关节,凉凉问道,“还是想打架么?”
既是打定了主意要随时奉陪,他的脚步就不动声色地退出了一步。如此自然而然的下意识行为,教人觉得他好像非常自知其力量不敌,故而才作出了相应的格挡防御态。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对方居然当真出了手。虽因其力道被明显控制而未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却依旧被打得连退数步,半蹲在地上的模样还是有些狼狈的。
当然,这两个男人的热闹,并没有被围观。既是因为此时正值饭点,多数还未结束用餐,也与往来皆非寻常人家有关,眼力劲儿还是多少有那么一些的。别说驻足观望了,连远远瞥过来一眼都是木有滴!
看着实实挨了一拳的对手,许家男人当即愣住了,持着不确定的怀疑同样一声凉凉,“若非是她的人,哪有你全身而退的机会。”
原来如此啊!刚刚还道这一波攻击的水分那么足,竟是因了当初那句话呢。
内心虽小小有些意外,灰衣男子的面上却始终没有变化。悠悠然站起身,随手拍去风衣上的些微碎灰,这才淡淡送过去一枚飞眼,“呵,看来我应该庆幸与她相识了……嗯,整整八年之久啊……”
不知不觉竟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么?遥想那年的秋风瑟瑟,一切似乎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毫无征兆地相遇,彼此却从此多了丝丝缕缕的牵绊纠葛。
脑海之中,那段漫长的时间轴被快速就被换算成了转眼即逝的分秒。他只觉得岁月走得太悄然,那些荏苒春秋带着几多伤悲。于是,他无意识地抬起双手托着后脑勺,充满无限追忆的眸光闪烁着奇特的流彩飘忽在了天际。那微扬的嘴角不经意间就漾出了浅浅笑意,如暖风送春,直给人一种痴醉的感觉。
这教人嫉妒的举动落在了那双清冷的桃花池中,霎时红晕团团而起。许家男人的双手不禁紧握出良多醋意。
八年啊!他们之间有太多的回忆可以怀念了。而她在与他的短短几日里,只留下了无休止逃离与刻意疏远。若非还有他霸道抢夺来的丝丝柔情,她的温暖于他根本遥不可及。
如此鲜明的对比,和着对方那变化不定的幸福表情,他心里的那只困兽彻底被激怒了。震耳发聩的咆哮声久久回荡在心口,伴随着利爪在那处柔软上抓磨不休,他惟觉得每一个呼吸都是显而易见的刺痛。
可是,他不甘心!薄唇转念就勾出一个凉薄的冷笑,翕动着毫无温度的讽刺,“八年又如何?她若能爱你,何需教你历经这八年之痒?”
没错,她不能爱他!仿佛被利刃戳中了要害,灰衣男子的呼吸明显一滞。但他没有理会心头不断被搅动的疼痛感,只不言不语地看了对方一眼,缓步走了过去。
不,他不是走向对方。顶多在与之擦身而过的瞬间,抬起那双波平如镜的眸子看过去一眼,径直走出了那扇明晃晃的大门。
谁也没有注意到,被遗落下一身孤傲的身影背面,惨白的脸上只挂起了一枚残败浅笑。当人影彻底消失在了灿烂的日光中,空气中才迟迟捎来一声寂寥,“别自作多情地以为你有多了解我们……”
又是“我们”!
一双冷眸微凝,许家男人遥遥看着远方,冲着空气轻呵一声,“壹,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