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雨雪晴霁 第107章没有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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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妈呀,累死了!话说,什么时候眼尖也成了一种罪过,还是活受罪呢?
十阶一层的楼梯间,之前那位很有眼力劲儿的服务生正扶着原木扶手,猫着身子喘得厉害。好一会儿,他才有些吃力地抬起头,一对绝望的眼睛看向那位已经高高立于自个儿脑袋以上六七米高处的男人,心底不由得暗悔不已。
十数分钟以前呢,他正与往常一样在大门口静候各方来客。一个侧目,偏巧就看见了角落里的那部车子。车门下探出的皮靴才落地,便显露出下车男人的高冷模样。
那浅灰色的风衣高领竖起,里头配套着同色系的深灰色宽领衬衫,直将那白皙的皮肤衬得如凝脂般剔透。衬衫的领口之上露着性感的锁骨,其旁星星点点的一抹幽蓝,只透着莫测的神秘,并看不出究竟纹了何种图案。
修身的风衣下,玄青色的紧身裤将笔直的双腿勾勒得分明,再配合那双醒目的深棕色的皮靴,显得异常嚣张。
如此随意装束,非但没有拉低此人的气质,反倒教人觉得这样才更与其气息相得益彰。他当时便觉得对方绝非寻常之辈。又见人家面色无改地在车门前站立了许久,仔细着目光在大堂内的那些尊贵客人身上,心里更是笃定了几分。
说实话,对方是他在包罗万象几年见过最吸引人的客人,没有之一。特别是那一对眸光,分明异常清冷,透过薄薄一层茶色镜片时却仿佛流转出了奇幻的色彩。
他与里头几位应是相熟之人吧?最差也该是相识的。可是,这么远的距离,对方真的能够听到里头的谈话内容吗?
早就同其礼貌打过招呼的这位服务生还未及思量明白,头顶乍然响起一个低醇的声音,“走吧。”
这男人的声音太美妙了!一声由衷感慨霎那间席卷了他脑海中的诸般疑惑,竟叫人不由得又偷偷抬眼看了看。当时就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真是美得不像话。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领着人家踏过大堂大门的,反正没几下,那双机械的脚步就又被那动听的声音给叫停了。还未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直接一个向左转身就进入了左侧的楼梯间。
“走楼梯……”
啊对,人家是说走楼梯!愣在原地的他后知后觉紧随而去,心中的疑惑再次倒腾而起。
这么熟悉此处地形,应该不是第一次来了吧?可他怎么从来没有见过此气质之人呢?哎呀呀,智商着实不够用啊……
“去三十七层。”话音轻飘飘地落下,继而扬起“噔噔噔”的轻微脚步声。
不过抬眼间,那个男人就已经站在了二层的楼梯口。服务生正唏嘘这残忍现实,又听对方不咸不淡地吐出一个音,“你可以坐电梯。”
这哪成!要是被自家老板知道了,不得把他炒了再煎啊!如斯想着,哪里还顾得上多想,服务生赶忙加快脚程跑了几步。
明明看着人家在楼梯上走得分外悠闲,可他们的距离却越来越远。有几次,他好不容易才追上对方步伐,不过一个喘息休停的工夫,距离却又再度被拉开了很远。
这不就有了眼下的追逐一路嘛!这位自觉苦逼的服务生终于在第二十五层的台阶上瘫坐下了,“呼哧呼哧……”
才大口喘了小会儿的气,举目已没了那抹灰色的踪迹。揉眼的工夫,他又隐隐看到一块不太明显的衣角,直叹一句,“这就快到了啊!”
也顾不得什么“陪同服务”的纪律了,“噌”一下站起身就转而奔向此一层的电梯。幸亏他运气不差,竟赶上了趟,进门就毫不犹豫地按下了“37”。
数秒后,电梯门自动开启,也只有这服务生一人跑了出去。身形未稳,迎面就见着那抹灰色从眼前而过,他赶紧又跑上几步,将将勉强追上人家。
难怪了……原来是特级VIP套间的客人啊!看着眼前的奢华光景,他当即醒悟过来,连忙恭恭敬敬地为人家将房门打开并自觉推出好几步。
“谢谢。”
什么?!闻声而起的那枚迷糊脑袋正撞上对方冲着自己微微颔首,清冷的面色还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受宠若惊的他只感到呼吸一滞,急急低头为他们关闭房门,一颗小心脏竟“怦怦”跳得厉害。
太妖孽了!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不过脑海中的一声感慨却也吓得他一个抬手就往自个儿的脑门上招呼。呸呸呸,掌嘴!
再说在这位服务生看来很是神秘的那个男人。似乎捕捉到了前者退出时候的神色变化,他的嘴角不自主就勾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脚下的皮靴则依旧踩得清闲,不疾不徐地往里头走。
这个房间很宽敞明亮,偌大的空间布局几乎是以功能划分区域的。此刻,休息区正坐着一位中年男人,虽衣装讲究打扮得精神,却掩饰不了周身的疲糜之息。他的身侧站着一位年轻女人,黑白分明的职业正装,确实收拾得干练得体。
来人不过飘过去两道淡然目光,中年男人的探究目光却自人家进门就落在其身上了。
首一叹是说现下的年轻人真是非常随性。毕竟今日场合正规,实在不宜简装出席。不过,他也实在生不出怪责对方的意思,毕竟人家的这一身装束并无不得体而失礼之处。相反,还将那一身勾勒出了恰到好处的比例,使得其高挑身形显得愈发颀长。
再叹便已将对方摆在了很高的位置。来人进门后便在距离休息区数米之外的用餐区寻了一处靠窗位置,懒懒地倚在了窗前。从始至终,人家都只噙着浅笑一言未发,那静湖般的双眸水光潋滟,眉眼舒缓而黒眸清明。
果然是上位之人的气质啊!见人家根本没有打算主动同他们打招呼,中年男人索性先开了口,“鄙人免贵姓王。”
我勒个去!哪有让老板如此放低姿态作自我介绍的!自觉失职的女人闻言,连忙向前走出几小步,恭敬站在了自家王老板的身侧。
才欲为双方做个介绍,只听见远处那个男人淡淡吐出一个字,“远。”
“对,王老板,这位就是远总了。”年轻女人局促地紧了紧手头的公文包,勉强扯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不是远总,一个跑腿而已。”被玩弄的袖口突然被放开了,男人抬眸看向这个说话女人,面露惊诧之色的同时,狐疑地提了一嘴,“怎么,漆姐竟不知么?”
“远……”
“嘘……”
王老板不过才喊出一个姓,就被对方给作了禁声状。但见那只素手在空中一个轻摆,顿觉得那修长的手指实在白皙得不太像话。
男人却没有太理会他的思绪,自顾自地抬手从风衣的内侧口袋掏出一张折得整齐的页纸。食指轻轻一勾,协议就平整铺展开来了,其上白纸黑字写得分明,还有委托人的相关签字与血红章印。
“喏,这便是当事人的委托。”
“哈哈……”
干瘪瘪地干笑几声,王老板顿觉此趟压力山大。前方这位油盐不进的年轻可真不是一般的高能呐!不仅轻描淡写地就把话题给转移走了,还顺带将一军,逼迫得他不接招都不行。
“咳,远……”后面的“老弟”称谓在对上那双清冷目光的时候,遽然于两片厚唇间偃旗息鼓了。掩饰尴尬般摸了摸后脑勺,连声说道,“您真能说笑,我自然不会质疑您的身份了。”
这位远姓来人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将淡淡目光转落在一旁的年轻女人身上,“漆姐没有准备合同吗?”
“有有有!”
漆姓女子作为王老板的助理,受命负责此次的重要洽谈项目,自是尽心尽责的。应声之时,不慌不忙地从包里掏出两份文件袋,首一份放在自家老板跟前,之后才将另一份恭谨地交给了对方。
很快她又重新退回到王老板的身后,默不作声地眼观鼻鼻观心,尽职地充当起了一面背景墙。
而拿着合同的两人依旧再没有任何交集,各自的所有注意力都落在了手中的初拟合同上。相比较谨小慎微的王老板而言,窗户旁的这位来人就显得随性多了。不消分钟就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整份合同,随手将它放在一旁,抬眼扫过对面便又落在了窗外。
嗯,这湛蓝的天空真心不错,令人心情舒畅哪!
虽然他只是这么随意的看过来一眼,正对着站立的女子还是清楚地察觉到了。缓步向前走到自家老板身侧,弓着身为其指出了好几处条件苛刻条款的同时,余光却不动声色地掠过对面。
那儿慵懒地靠坐着一个男人,长腿自然搭在另一条腿上,关节分明的十指相对交叉而随意放置着。许是因着下阖的眼睑上浓密的睫毛扬起了浑然天成的自信,竟教如此慵懒姿态也丝毫影响不了他的气质。
“叮当……”
这一声短促的信息提示音来得实在突然。窗旁的当事人倏地睁开双眼,抱歉地冲受了微惊的他们微微一个颔首,很快就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一块巴掌的手机。
在场的其它两位并不知道信息的内容,却分明感觉到了他的气息变化。那双眼中的寒芒透着极冷的傲然,给人一种实质性残酷的错觉。片息又见他竖起根手指一下一下地划拉着,戏谑作木纳的敲打动作,嘴角不自主就勾起了一抹凉凉淡笑。
作为在商场见过好多世面的王老板,他非常肯定对方的这种冷漠是天生的,寻常根本假装不得。
当人家随手将通讯器丢在身旁,不大好的面色上一对漂亮的眉毛拧出了深深忧思,他顿时警铃大作。再见那根手指被抬起揉着更紧了几分的眉心,心头当即“咯噔”一下,果断收回探究目光。
事实上,远姓来人搁那儿一来一回地同他人交谈,与房间里的他们并没有什么干系。所有矛盾的担忧,不过是因为最后一条来回编辑了好几遍却最终也没有发出去的信息,“千万照顾好自己……”
当然,若是他知道王老板因此而顾不得仔细研究草拟的合同,特别是对后面一页的几项条款仅仅草草瞄了几眼,就大笔一挥签上了大名,应该也是乐见其成的吧。
但是,并未料到对方唐突的他,显然是被这份骤然递到跟前的几张纸惊到了。抬眼看着那枚遽现的红章,轻易就探得了对方的迫不及待,他反而不着急接接手了。
“老板,您可看清楚那后面几条了?当真没有异议就全部接受了?”
对于耳畔的这一声轻声提醒,王老板只能很可惜地赞她是一名敬业的助理。整个人很是颓唐地靠在椅子上,无力地摇了摇头,“唉……小茵啊,就这样吧……”
那家公司是他一手创立的,当初也是拼尽全力客服重重困难才走到今天的。只可惜,形势不由人,他终究还是没能在此“霸道旅途”中为自己的“孩子”找到真正的出路。但凡还能想出一点儿法子,他也是断不会随意放弃的啊。
长长叹了口气,他好似突然间老了好几岁,接过她递出的合同,亲自递到那个冷酷男人的跟前。少时才略显紧张地低声问道,“您……可是有什么难处?”
“王老板,漆姐的提醒确确实实没有毛病。您可当真看清楚了所有的条款?”不答反问一句,远姓来人的清浅目光这才从眼前的那份合同上移开,眉目新月如钩地挂出了一抹浅浅兴味,“既落子便成局,断没有了回头路哟。”
这是他进门以来说得最长的一段话,竟令在场两位小小有些吃惊了一下。当然也仅仅是一瞬如此。毕竟他在他们看来就是这样一位无法琢磨的男人,心思意图什么的还是莫去猜了。
“是的,都清楚了。”王老板回答得异常干脆,许是担心对方会因自己的片刻迟疑而再生变故吧。
“那就多谢王老板体恤了。”
得他煞有介事的点头,远姓男子才从风衣里掏出自带的签字笔。动作优地拔掉笔盖,握笔的右手才放到那页纸张上,动作却停住了。后者倏尔又抬起头看向他,言语着为难,“上头刚发来通知,必须按洽谈时的条款走,否则……”
“必须的……必须的……”王老板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对方的“否则”,连连摆手表示否定。
没有否则,也不能有任何否则!
早就回天乏术的他,在半年以前就有将公司出手的想法。遗憾的是,根本没有人愿意接手这么一大块烫手的山芋。想他仅仅这半年的时间就已经亏损超出了承受能力,公司俨然濒临破产了。它就好似一个病入膏肓却不愿放弃生机的病人,紧抓着一副枯槁般的躯壳做着垂死挣扎罢了。
“如您所愿。”这一若吟若谣的清音簌簌落下,恍若安抚灵魂的乐章滴落在了人们的心田,竟教人有种被救赎的错觉。
房间里的两人甚至没有看到他手中地那支笔有动作,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已经跃于之上。随着一枚铜章落下,鲜红迟迟冥现出一个奇特的图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