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无言师妹惜白茶 有情公子怜众生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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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环顾四周,没有什么陈设,窗下有张长桌,上面有个青花瓷瓶,里面插了支白色茶花。
    他强撑着起身,已然是傍晚了,金色夕阳照在地板上,空气中还有微臣上下翻腾,白茶花显得带着金光,一切都很轻,似乎没有重量一般。
    正当此时,有个姑娘端着碗进来,见他醒了,把碗放在床头小几子上。他见她一身白衣,是那日救自己的人。便道:“又是姑娘救了我么?”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林书疑惑,问道:“姑娘是否不能言语?”
    她点点头,端起碗递给他,示意他喝了。林书也照做,只有点同情又感激道:“姑娘几次三番救我,还不知姑娘芳名。”
    她说不出话,林忆意识到自己冒犯了,忙赔礼道歉。身上畅快许多,起身要走,她却拦住他,不让他走。
    “姑娘,在下很感激你的恩情,只是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
    她摇摇头,眼神中似有隐忧,林书又不知她想表达什么,门外来了个人,郎中模样,带着和煦笑容,年纪也不大,问他可好些,又道:“这是我师妹,没有名字,只称她小师妹,叫惯了。你还是好生养着吧,不要到处走动。”
    林书明白是他们救了自己,再表感谢,却仍执意要走。约好蓝棋渡头相见,林书对此不熟,早些走才是,况且他还要找蓝棋理论,若不是他带着银子走了,自己哪会被打?
    再三推让之间,林书方知那人是司徒逸,素有神医美名,今日自己倒在他医馆前,也是得他相救才好得快。司徒逸见他大好了,并无大碍,也只好由他走。
    他待要离去,又想起今日所见那女子,将样貌形容描述出来,问司徒逸可知,司徒逸却言:“世间长得相像的人也不是没有的,说书故事里头也这般说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面貌相似也不是什么特别的。”
    林书遂信,也只当自己神情恍惚看错了。他出门后,司徒逸却走向窗台,把茶花拿起来,捻下一瓣,递给师妹。师妹伸手接了,那白花瓣在手心静卧着,小师妹垂下了头,司徒逸道:“我还不知该如何才能让你开口说话,终究是我学艺不精。”
    师妹摇摇头,在窗边坐下,手里那瓣茶花被窗口的风吹落在地上,她却没有去抓,任它飘落,司徒逸欲言又止,站在那里看着她,瓶里的白茶花摇摇晃晃,司徒逸道:“起风了。”
    林书出了医馆,向渡头走去,夜晚冷风嗖嗖,渡头人比白天少,就像一口沸腾的大锅在夜间冷静了下来。林书一个人等着,见苗湖中央有个湖心小亭,唤作狄风亭。亭上有一伙人饮酒作乐,灯红乐响,愈发衬得林书冷清。林书念叨着蓝棋,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蓝棋果然戌时来了。
    林书没处出气,道:“你还好意思来,你把包袱银子都带走了,我账也结不出,还被打了一顿。”他说着撸起袖子,几块青紫,在夜间看不清。
    “你说话中气十足,看来被打得还不够惨。”
    “你!”林书争不过他,“我以为你是个大侠,谁知道这么冷漠无情。”
    蓝棋把包袱扔给他,道:“这点苦都吃不了,肩不能提,手不能扛,架也打不过,还派你来,真不知道你能做什么。今日就想给你点教训,吃不了苦趁早回京。”
    林书听他句句在理,不想被看轻,反问道:“你只说我,像你这么厉害,今日可找到了?”
    蓝棋自然也一无所获,便没有回答,林书才宽心道:“大人派我来,自然是觉得我能找到。就算找不到也不打紧,你也不用急,江湖人谁不觊觎这宝藏,我倒觉得,若是散播出去,江湖人必定纷至沓来,到时候一伙人一起找,岂不是更快?”
    还有两日便是重阳节,节日气氛浓厚,林书有点想念林忆,少了他在耳旁聒噪,还不习惯。他惯会和人打交道,上下使了银子,弄来了县志翻看。这宁城原不是南唐之地,只是同南唐相距较近。他便疑惑起来,这李煜怎会把宝藏安在别处?怎说都不合情理。
    翻看许久无所收获,林书眼睛酸疼,便向街上走,见那勾栏里头有人说书,使了两个钱,也坐下听。讲的是此前有两个人,模样相像,爹娘都辨不出,因此闹出许多故事来,最终皆是各有所终,欢喜团圆。想来世间模样相同的人也是有的,林书才信阮姑娘不是金步摇。待到故事讲完,林书缠着那说书人道:“师傅您走南闯北的,听得许多奇闻轶事,可曾听过南唐故事么?”
    说书人正满面红光,林书给他倒茶,又奉上银子,好话说尽,那人才道:“故事倒有许多的,只是你要听哪种?帝王将相,还是旁的?”
    “旁的我也不爱听,只好听那李煜的,他一个亡国之君,定然趣事颇多。”
    那人见林书殷勤,出手又大方,便坐下,慢悠悠地讲起来。林书耐着性子听他说,不曾听他提过宝藏之事,又不能明问,只能旁敲侧击。说书人警醒道:“你总不至于是盗墓的吧?”
    “怎么会!我不过年轻,专好听这些旁人不知晓的故事。那王侯将相才子佳人的听倒好听,只是不对我胃口。”
    那人沉吟半晌,又道:“这寻宝故事也听过,我也是从别处听来,只是这事听起来太离谱了,倒也不曾跟别人说过,既然你想听,我讲给你便是。”
    “早年我在浔阳跑码头的时候,还不是说书为业,跟我一起的一个大哥,待我很好。船上无聊,我们总说故事解闷,他就告诉我,传说南唐后主李煜,曾有一批宝藏。你也知南唐富庶,当时有个奇人,专会制些机关暗道的,此人曾造出一处地方,替李煜藏了宝藏。据说那一批宝藏数额巨大,多传世珍品。当时的大臣潘佑见李煜无为,恐日后有用处,才替他藏着,谁知后来李煜竟被掳。无奈他们不想宝物落入宋人之手,只能封了口。因是暗暗为之,当年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本就不多。宋初时曾有传言,但谁也找不到,时日久了也就无人念起,只当是传说。”
    林书记下了,又道:“你那大哥如何得知?”
    “他也不过是无意间听来的,所以我也不甚信的。”
    林书谢过了他,仔细揣摩他的话,又想起叔父的帕子,帕子上所说的,当时在宁城,须等到重阳节,方能有头绪。
    沿着苗湖走,水位有些下降,见那中央小亭似有漩涡,询问过往行人才知已然入秋,水退了,那中央小亭水下渗,每到重阳节,亭子下有块大石头就露出来,可容纳几十人,也是盛景。到重阳节时候,知县会在上头宴客,届时与民同乐,宁城这传统也有百年,林书这才注意街市上已张灯结彩,一片祥和喜乐。
    林书叫了船,去了那湖心亭看看。果然渐渐能瞧见石头。他一个人在狄风亭四处眺望,平坦无际,念叨着那句“宁城重阳,水落石出”。骤然间,他似乎反应过来了:“水落石出。”难不成这宝藏就在――湖底下!
    这大胆的猜测让林书信心倍增,晚间见蓝棋时同昨夜全不是一个神情。蓝棋问他可有发现,林书卖关子道:“重大发现,只是须等两日,后天晚上你就知道了。”
    蓝棋瞧他那副样子,不予理会,只道:“若你真能找到,那是好事。”
    “那你呢?今日不会又没有发现吧?”林书打趣他。
    蓝棋捡起一块小石头飞出去,树林里一群乌鸦扑腾飞走了。蓝棋道:“并无发现。”
    林书笑了,搭着他的肩膀,道:“等明天晚上一过,我们俩就能回京了。”
    蓝棋依旧一副别人欠他钱的表情,还好林书达观,习惯了他这副死鱼样,悻悻地耸耸肩膀。自己吃面去了。五鬼却不知何时来的,一个个坐在他身边。
    铁扇笑道:“公子怎一个人吃饭?不如请我们五兄妹一起吃。”说罢又点了六碗面,林书见他们竟有些开心。和尚特地给自己的面里头加了两大块牛肉,跛子吃得少,铁扇也不吃,只同林书说话。林书已知他们为何而来,自己也说起碎骨离魂掌来。问月音可知。月音此前偷练被逐,因此不甚了解,又道:“此掌唯有女子方可修炼,男子阳刚,俢不得。”
    林书记得那招式,又问可有心法,月音道:“有是有,只因自己没看全。”林书遂教她招式,月音惊讶他怎会,他道:“我自小记性好,爱琢磨些,况此掌不快,虽然狠,但是慢,若是旁人出手快,定然不占上风。”
    “快?”铁扇舞着扇子道:“谁人能有我的扇子快?”
    林书也笑了,道:“姑娘的扇子我见过的,是快得很。”
    铁扇听此话,笑着低头玩扇子,却听得玲珑手的声音。玲珑手也不知何时来的,夺了铁扇的扇子,在手里转着,道:“那也不可能有我快!”
    “你抢我扇子做甚?”铁扇要去夺,玲珑手却故意不给:“哪里是抢,我这分明是偷。”两人打起来,几回过后,玲珑手将扇子还给铁扇,道:“不过逗你玩,瞧你那紧张样。”
    几人被他们逗得无心吃面,林书又道:“难不成江湖人都到宁城来了么?”
    “几乎所有人都来了,都在等着你找到宝藏。”
    “等我?你们怎么会知道我?”
    跛子道:“你难道不知道你已经成为武林人的焦点人物了吗?”
    林书忧道:“那会大开杀戒么?”
    御剑飞鸿摇摇头:“不一定,若是争抢起来,血流成河也是正常的。”
    林书默不作声了,说起旁的岔开,晚上一个人在渡头找个破船过夜,铁扇却跟着他道:“公子在担心什么?”
    林书本不想说,见她关心自己,只道:“我知在何处,只是现在还不能取。若是武林之人争抢起来,到时候无辜百姓又要受牵连,纵然没有百姓,武林中人彼此争斗,不一样元气大伤?”
    铁扇心下触动,安慰他道:“每次为争武林盟主之位,江湖就厮杀争斗,死人不计其数。祝盟主为了免厮杀才借这个由头,可是人心总是不足,争抢永无休止。就像我们五鬼也想要一样,谁都想要。就同你们读书人要考功名,商贾们要赚钱一般。表面风平浪静,内里一样血雨腥风。”
    林书觉得有点寒意,铁扇劝道:“公子仁心,同旁人不一样,你是个真正的公子,会为旁人着想,有菩萨心肠。”
    “我当不起。”林书低下头,铁扇推推他道:“好了公子,不想这些了,江湖事就给江湖人处理好了,你做好你该做的,便是好人了。”
    林书心下稍宽,和尚来唤铁扇,铁扇方去了。林书一个人听着岸边的寺钟声,晚间已有露水,林书一夜未睡。
    天还没亮,渡头上就熙攘起来。吆喝声伴着各种鸡飞狗跳的声音,还有纤夫的号子声,杂在一块,林书觉得聒噪,却听得有人吵架,宁城乡语他也听不大懂,另一个倒是操着徽州口音,两个人也不知为何事吵起来,引得一伙人围在那里观看。林书本不想去看,只嘀咕着,两个人又听不懂对方说的什么,怎么也能吵得起来?况且那宁城本地人,还是个娘子,同这个脸大腰圆的徽州汉子吵架也不见逊色。果然宁城女子泼辣,倒也是时见。宁城往来客商多,当地许多男人都外出闯荡,因此此处的女子里里外外一把手,多是能干的。民风也不甚闭塞,之前的谢一枝和如今的这女子,皆是此类。然如阮中琴这类的闺门女子,断然不会如此,但比之他处的女子,所受束缚还是要少些。
    一个人向城中走,要寻些活干,体力活他干不了,只好找些他能干的。见前头有个姑娘在那驱赶一个小孩子,衣衫褴褛的,林书虽然不会武功,却也不能忍,上前就要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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