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铁扇飞花赠公子 惜儿妙语解步摇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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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还是很热,林书口干舌燥,附近寻了个茶馆要茶喝,一边看郑寻同石彪比武,两人确实不相上下。石彪有铁锤,郑寻这赤手空拳,不占优势。
    两人打斗引得台下喝彩连连。林书嗑嗑瓜子喝喝凉茶,日子好不舒坦。旁边却有人拿了他的瓜子嗑起来,道:“林公子过得好生惬意。”
    林书也没看人,满意地点点头,一想不对,这声音这般耳熟,转身看原来是铁扇!
    他见他们五个人都来了,后面还有一个,玲珑手!他慢慢走过来,道:“我听说你跟别人说我偷了你东西?”
    他知事情败露,圆不回来了,赔笑道:“不知六位大侠想吃点什么?”
    “少来这一套!”和尚啐了一口,他知大事不妙,遂把瓜子一摊,似个无赖一般坐下,道:“你们想干嘛吧,东西我真没有,你们都搜过了,不就是骗了你们么?还不是怕你们老是缠着我不放。”
    五鬼拿他没招,跛子要动手,玲珑手却拦住了他,“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我哪有什么可交易的。”他又拿起瓜子来嗑。
    “若是你告诉我们,那找到宝藏之后财宝归你,秘籍归我们。”
    “听起来倒是很诱人,只是我对这金银珠宝一点兴趣都没有,带着这么多钱,我还怕别人暗杀我呢!哪像现在,穷鬼一个,乐得自在。”
    铁扇笑了:“你现在就算不跟我们合作,也还是一样免不了被追杀。你以为这宝藏,只有我们惦记么?江湖上谁人不惦记着?”
    他们的话在理,林书不曾想到,正犹疑间,御剑飞鸿道:“为表诚意,我们可以告诉你是谁杀了你叔父。”
    林书听到“叔父”二字,终于严肃起来,“你们莫不是在骗我?”
    月音娘子道:“我们也没什么好骗你的。五鬼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出来走江湖,我们都不爱说那谎话,哪里似那名门正派,表面上正人君子,背地里男盗女娼,谎话连篇。我们坏就坏得磊落!”
    林书见他们说话如此肯定,“你们当真知我叔父为何人所害?”林书有点动摇,但仍旧不太信。
    月音也坐下了,缓缓低声道:“你叔父的伤我们已经见过了,我知是何人所为。”
    “你们说的是谁?”
    “自然是我曾经的师姐,简素心。”月音娘子水袖一扫,对林书道:“实话告诉你,你叔父之死,乃是久冬派掌门简素心所为,这碎骨离魂掌,乃我久冬派秘籍,掌门才可修炼。我师父会,一掌便可要人命。若不是我偷学,师傅也不会将我逐出师门。如今师父已死,师姐成了掌门,我还不曾学会,普天之下,除了她简素心,再没有人会了。”
    林书听她说得头头是道,想起叔父死时那般惨状,心中涌起一团火。完全无心理会五鬼,只念着叔父了。
    和尚推他,道:“我们都这么有诚意了,总该跟我们合作了吧?”
    他不答话,和尚性急,大嗓门叫起来:“你这家伙,上次骗我们,都没跟你计较,你竟然这般不识抬举。威逼也不行,利诱也不行。”
    他还是不言语,和尚都要上手了,铁扇挡住了他。“公子,你若是当真不愿说,那便算了。你到底不是江湖中人,五鬼虽然不是什么善人,但也不至于滥杀无辜。”
    铁扇此番言语,玲珑手也颇为赞同,在一旁道:“既然他不愿那便算了,怎样都撬不开口,也是个守口如瓶的人。”
    林书听此话,颇不像出自一个人们所说的江洋大盗之口。五鬼都收了兵器,要放他走。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不追我了?”
    御剑飞鸿道:“你同我们无怨无仇,我们也不想逼你。江湖各大门派,都想要这宝贝,我们想通了,何必追着你,到时总有人知道在何处,让他们去找,我们只需要跟着他们就好。来他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玲珑手也道:“这样岂不比追着你轻松多了?”
    林书只能苦笑,为了这宝藏,身为名门大派的久冬派,竟下狠手杀了自己叔父,而历来为人不耻的五鬼及玲珑手却恩怨分明,放自己一马。看来这正邪之间,也不是同人们平日里所听到的那样。
    他无力为叔父报仇,只能忍辱负重,既然简素心会来寻自己,等着便是,早晚可相逢!
    五鬼等人要走,他道:“你们去何处?”
    “我们游荡惯了,先在京城待着吧,等的人还没来,不必这么早走。倒是你可要小心了,我们可不会救你。”铁扇回头笑了,飞扇而出,带花而返,将一支桂花递给林书:“公子你是个读书人,同我们江湖人不一样,还是好生考功名,将来做个好官。这江湖路不适合你走,愿你早日折桂蟾宫,平步青云后造福一方百姓。”
    林书心生感慨,望着桂花同他们离去的背影,周围仍旧是嬉闹的,他自言自语道:“这便是江湖么?”
    来不及多想,擂台之上却出结果了。郑寻卖个破绽,引得石彪抡捶,郑寻向石彪腰上狠狠就是一拳,石彪吃痛落了锤,砸在自己脚上,郑寻再将他提起来,踢到台下去了。石彪像滚球一下滚下台,郑寻赢了。引得众人喝彩不迭,郑寻也高兴,林书上去祝贺他。石彪话也说不出,随从把他抬走,他还不忘拿眼觑郑寻,恨不能把他吃了似的。
    郑寻因自己拳法精进,教训了石彪,兴奋不已,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在打擂台比武招亲。等到付老爷下来请他府中喝茶,即日成亲的时候,才窘迫起来,手足无措。想推辞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话好。其他人也在祝贺他,林书对付老爷道:“老爷莫怪,我这大哥他是太激动了,毕竟人生大事,你看他高兴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郑寻口拙,本以为林书帮自己,谁知林书说这话,忙道:“不是,老爷,我其实,我,”
    林书笑道:“大哥你莫要推辞了嘛,你都没见过付小姐,就急着推辞做什么?”
    郑寻这才抬头,近看付玉筝,此时正是风起,付小姐一身红妆,娇艳动人,一缕青丝随风飘动,郑寻不曾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不觉看呆了,看得付小姐不好意思,绞着帕子入房去了。
    林书笑道:“新郎官,你还等什么?找你的新娘子去啊!”说罢一伙人欢笑着簇拥郑寻入了内厅。林书感觉有人扯自己的衣服,原来是林忆。真是糟糕,今日竟然忘了林忆。林忆道:“你们吃好吃的,玩好玩的,还有新娘子可以看,就不带我!”
    “没有不带你,你这不是自己跟来了吗?”林书看他这么古灵精怪,又道:“看来以后可以放心了,没人能抓走你,就你这小脑袋,比我厉害。”
    林忆受了夸奖,颇为满意,自古人生喜事,洞房花烛是也。今夜郑寻这个愣头青就像做梦一样。被灌了许多酒他也喝,林书都替他着急,挡了几杯,大伙哄闹着送他入了洞房。林书也高兴,当晚喝了许多酒,就在付家客房睡下。次日起来,已是太阳晒在脸上热烘烘地热醒了。
    今日街上安静得很,甚少行人,问了下人才知,原是今日秋试。林书因喝多了酒,醒来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却见郑寻已经起来了,还穿着粗衣麻布,下人们要给他换绸缎衣服,他穿了一会儿又褪下了。
    “这衣服怪恼人的,还是我这衣服穿得自在,不妨碍我干活打拳。”
    下人们追着他道:“您如今是这商行的少东家了,还穿着这个,下人们怎么服您?”
    郑寻却义正词严驳了去:“若是因着衣服他们才敬我,那好衣服的人多了去,他日没了这好衣服便不敬我了。他人敬我,必要因我这个人可敬方敬我,他日不论我如何,他们仍敬我是条汉子!那才是真敬我。”
    丫鬟们被他说得堵住了嘴,都接不上话,付玉筝却走出来,叫好道:“我付玉筝,果然没有看错人。”
    “小姐……”丫鬟们见小姐也帮着郑寻说话,都不敢说了。
    付玉筝打发她们下去,郑寻也走到她跟前来。“夫人知我,无憾矣。”
    林书在一旁看着,不说话只是笑,郑寻见了,问他何故,林书笑道:“正所谓傻人有傻福,你这一根筋碰上了嫂嫂,正好。”
    郑寻憨笑,想起不曾介绍过林书给付玉筝,忙给她介绍,付玉筝知他无处居住,留他在付府住下,郑寻也可有照应。生活所需都有付府供给,林书谢过,忆起于谦所托,恐他找不到自己,仍要回浅水巷住,郑寻苦留不住,只好作罢。
    路过春玉楼时,却有人迎他来了,他不知何故,却听得旁人说:“真是神了,你可知今日考题为何?”
    “总不至于被我押中了吧?”林书听他这么问自己,早已猜到八九分。
    “真是被你押中了,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倒是颇有眼光,押得这般准!”
    林书被簇拥着,自己平生从未如此好运过,大抵世间好运,皆是无心所致。钱财倒是小事,只是这名声起来了,那些参加科考的,莫不仰慕他,都称他是有大学识的人物。林书心想道:那里是什么有大学识的人物,不过是自己乱猜的,竟然中了,外人就这样仰慕,着实荒唐。
    林书被推搡着入了春玉楼,喝酒听曲,林书几次抽身未遂。在酒曲歌舞之间四下张望,瞧见李惜儿远远地走到另一间房里去了。
    李惜儿进房间后带上了门,里头绑着个姑娘,姿色不算上等,双眼瞪着李惜儿。
    鸨母九姨娘道:“惜儿你来了,劝她想开些,我忙得很,没工夫和她纠缠。”
    李惜儿蹲下来,拿出姑娘嘴巴里的布条,那姑娘破口大骂道:“少碰我,我金步摇才不甘落入此等烟花之地。”
    李惜儿笑了,并不生气,金步摇还要骂,李惜儿问道:“妹妹,你可知九姨娘不过是开门做生意,你不是被绑来的,你是别人卖来的,文契在这里,就是告到官府里,你也没处说的。”
    “卖?谁会卖我?”金步摇不信,李惜儿便拿文契给她看,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吴有情以三十两银子的价钱将金步摇卖给春玉楼。金步摇见了,如五雷轰顶,转瞬又道:“你们骗我,这不是真的。他在哪里?他说他会一辈子对我好的,我们一起私奔出来,他说过一定不会对不起我,他说过的。我不信,这是假的,你把他叫过来,吴有情!”金步摇简直像是在自问自答,越来越激动,尽管她知道这手印是真的,签名也是真的,可是她还是不愿意相信,或者说,她不敢相信。
    李惜儿仍旧好脾气,给她解开绳子,道:“你到这里三天了,他并没有回来找你,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如此。”
    金步摇哽咽掉泪,怎么会这样?她哭道:“我抛弃爹爹,抛弃家族,抛弃一切,跟着他私奔,他说他是真心的,不会这样的。”
    “世间戏文里,说书故事里,总把私奔描绘的荡气回肠,可是那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的一点幻想,大家喜欢看什么听什么,他们就演什么说什么。但是总当不得真的。你我都是女子,我娘就在青楼长大,我自出生也在青楼长大,十三岁接客,我见到的听到的,远比你复杂得多。你可知道,青楼为何要叫青楼?”
    金步摇渐渐止了哭声,问道:“因为穿的衣服么?”
    李惜儿摇摇头道:“情字无心是为青,在这里,我们总是对着客人说着情情爱爱,可是谁都知道,这里是没有真情的。这些男人,来此找乐子,又有多少真心呢?没有的。就算碰上几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一来二往之间生出些感情来,可那到底是一时冲动,豪掷千金赎了身的,前朝关汉卿写的《救风尘》倒是真,多的是周舍那般的人。起初对你尚可,日子久了还是要嫌弃的。你才刚来,千不甘万不愿的,也不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受了浪荡子几句哄骗,便将身家清白全不要了,最终落得个沦落风尘的下场。还有卖妻卖女的,多了去了。既然你当初选错了路,来了此地,不若好好活着,好好过日子。我们这等人,都是过一天算一天的,你还年轻,不过十七八岁。还有好几年长景。又是何苦呢?”
    金步摇想着自己已在吴有情那里失了身,京城又无可以立足的地方,就算回了华阴,自己也无颜面自处。李惜儿温柔善语,倒也推心置腹。但仍是有些懊悔惋惜,道:“可我不想接客。”她将脸埋起来,李惜儿轻拍她的背道:“各人都有各人的路,既然无路可走,不若认命吧!”
    金步摇纵然忍着,但还是呜咽起来,李惜儿知道她已解开心结,遂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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