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大雨将至(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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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李云琪,女,8岁。死亡时间在15—17天左右。死者颜面部淤血、发绀,眼睑部有淤点性出血,口腔内有玫瑰齿迹象。颈部勒痕明显,伴有软骨组织出血。甲状软骨骨折,亦伴有舌骨骨折,气管环状软骨骨折。死因判定为机械性窒息死亡,凶器为2厘米宽带状物。死者体内各大脏器被人摘除,手法专业。死后浸泡于被浓度8%的福尔马林溶液浸泡,用以防止尸体腐败。尸体被清理得很干净,没有留下除死者本身以外的任何线索,凶手应该有非常专业的医学知识,不排除为专业医护人员的可能性。
“王八蛋!等老子抓到他一定宰了他!”景然刚读完尸检报告就传来了周衍之的咒骂声。
林冉也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对小孩子下毒手,还有没有人性了!”
徐木白拍了拍林冉的肩膀,说道:“凶手手段残忍,我们必须尽快将他缉拿归案。何尚,你那边有什么进展?”
“视频我已经处理过了,小区监控老旧,这已经是它能达到的最大清晰度。”纵使一贯懒散的何尚,现在也没了心情继续打哈哈。
视频画面相较之前看到的已经清晰很多,画面中的女人,推着装有尸体的推车自西向东于凌晨四点二十七分将尸体放置于程峰所在的玉都花苑传达室门口,后又原路离去。转身时还冲摄像头望了望,只不过她黑超遮面,大半张脸被口罩遮得严实,认不清长相。
“何尚,把她的裙子放大看看。”徐木白想再一次确定心中的疑问。
徐木白看着逐渐放大的红裙,若有所思。
“徐队你发现了什么?”林冉问道。
“这条裙子,我见过,在杨秀茹家的衣柜里。”徐木白肯定地说。
“不就一条红裙子嘛,你平时连秋衣和卫衣有什么区别都不分的人,还能分清裙子一样不一样?”不是何尚打击他,只是他这个老大活得太糙了。
“这裙子是芭芭莉夏季新款,限量的,我买过?”
有情况?
众人一脸玩味地看着徐木白,大庆更是唯恐天下不乱地打趣道:“老大,风流是好事,但是吃锅望盆就不对了。”说完,还朝着景然站的位置别有深意地看了眼。
“想什么呢!没收你柜子里所有的零食,特别是你老婆做的小鱼干,上缴,统统上缴!”徐木白连忙解释:“裙子是给我妈买的,你脑子就不能想我点好啊!”
景然看着敲着大庆脑门,一副长辈教育小孩子样子的徐木白,只觉得眼皮跳了跳,他想徐木白刚刚说话就说话,看着自己解释做什么。
“等等,你们看,那是什么?”
红衣女子的耳畔一道反光转瞬即逝,但景然却敏锐地捕捉到了。
“应该是耳钉,反光应该是由于路灯照射下产生的反射光。”林冉也仔细看了看。
只可惜,清晰度不够高,即使放大也只能看到一团发光的马赛克。
“痕检那边出结果了吗?”徐木白话刚出口,江日朗就送来了报告。
“印有收件人姓名的纸只是普通的A4纸,普通的纸,普通的油墨,文档里面默认的字体,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封条的胶带上的几组指纹,全都属于拆箱子的大爷。不过我在死者身边的玩具熊上提取到了一组DNA数据,你们猜,是谁的?”江日朗一脸求表扬的表情却只得来众人的一顿“拳脚相加”。
“好好好,我说我说,是杨秀茹的。”江日朗顿了顿,继续说,“杨秀茹因为车祸重伤,在医院治疗的时候留有数据,我可是拆解了整只玩具熊才提取到的血液样本,经过DNA比对,就是她的。”
怎么会是她?一个神志不清的精神病患者,怎么做到脱离家属的看护诱拐儿童却不留下一点线索?
“长发,红裙,有专业的医学技能,杨秀茹不就是外科大夫嘛,凶手肯定是杨秀茹没跑了。疯不疯的,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疯,也许就像那些护士们说的,她就是装疯呢!”周衍之义愤填膺,恨不得现在就把杨秀茹抓来活剐了。
“豪仔,你觉得杨秀茹是真疯还是装的?”徐木白想让同样见过杨秀茹本人的郭伟豪来判断判断。
“徐队,通过昨天接触来看,杨秀茹是真疯了,她昨天的害怕和惊恐不是装出来的。”郭伟豪这一回倒是没和他的周哥同一阵线,因为他非常肯定,杨秀茹是真的精神出现了问题。“而且杨秀茹也和我的心理测写不相符。我觉得凶手应该是个男性,至少动手杀人剖尸的应该是个男性。”
“没错,从尸体的切割面以及颈部的致命伤看,凶手非常沉着、冷静、心思缜密,由女孩失踪到尸体的出现应该都是凶手一步一步提前策划好的,绝不可能是临时起意,一个精神失常的女人怎么能事无巨细地一一策划出来。况且,之前女孩失踪时我们怎么都找不到线索,现在凶手却将自己暴露在我们眼皮底下,这太刻意了,似乎是在故意引导我们将目标锁定在杨秀茹身上。”景然也觉得杨秀茹不像凶手。至少李云琪的尸体告诉他,杀人的并不是杨秀茹。
“豪仔老周,你们去找杨秀茹的主治医生,要一份杨秀茹的精神判定。大庆林冉,你们去玉都花苑再做一次走访。何尚,你们继续扩大监控的范围,路面、车辆、店铺的监控设备都查一查,看看有没有遗漏了什么,另外发布一份协查令,让知情者向我们警方提供线索。”徐木白快速布置完任务,又看向朱一龙:“小景,麻烦你陪我去一趟杨秀茹的别墅,不管怎样,作为嫌疑人,还是要带回来收押的。”
看着以权谋私的徐木白,一旁的江日朗表示没眼看。徐木白这种上哪儿都恨不得找条绳子拴着带上景然的行为,是病,得治。
徐木白和景然在杨秀茹的别墅里扑了空,杨秀茹趁着冯姨不注意,又跑出去找程峰闹去了。徐木白留几个警员搜查别墅,自己和景然带着一队警力赶往程峰的牙科医院。
程峰的办公室里一片狼藉。
“程峰,对不起,对不起,我又把女儿弄丢了。那个女孩儿……我明明把她藏在地下室里……宝贝地藏着……可是……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不见了,她被人偷走了!你原谅我好不好,你别生气,别不理我,别把我一个人丢在别墅里。我再找一个还给你,对,再找一个,我那里还藏着两个呢,哈哈……”
徐木白和景然到的时候,就看见杨秀茹拽着程峰语无伦次地时而哭,时而笑,时而又狰狞的嘶吼着。
虽然眼下并不太合时宜,但徐木白也只能上前表明来意。
程峰听闻,一把将杨秀茹护在身后,“徐警官,无凭无据你怎么能乱抓人。秀茹她精神不太好,她说的话也做不得数的,如果你们警察再这样咄咄逼人,我有权找律师。”
“程医生消消气,只是协助调查,如果程医生不放心,可以在旁陪同。”徐木白赔笑道。
程峰也冷静下来,将杨秀茹拥在怀里,轻柔地拍着背,笑声安慰说:“别怕别怕,我陪着你呢!”他拢了拢妻子的秀发,又凑到妻子耳边低声细语地说了些什么,满眼都是柔情和宠溺。
突然女人睁大了双眼,恐惧地看着他,挣脱开程峰的拥抱,疯叫着跑开了。
程峰一愣神,顾不得和徐、景二人解释,快步追了上去。
徐木白暗道“不好”,拉着景然紧跟上去。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徐木白三人追出来的时候,只看见了躺在血泊中的杨秀茹。鲜血在她的后脑越聚越多,绽开成一朵妖冶的花。她躺在地上伸长了脖子,张着嘴艰难地喘着气,口中还咿咿呀呀地喊着什么。血沫子从她嘴里喷涌而出,不多时,脖颈再也支撑不住,无力地垂了下来。
这个曾经光芒耀眼的女人,在疯癫了七个月之后,终于安静了下来,走完了她这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的一生。
目睹了一切的程峰惊叫着,连滚带爬地扑向杨秀茹。他是个医生,她的妻子死了,他拼命地给她做心肺复苏、人工呼吸,但是没有用,她的妻子毫无反应。他只能惊慌失措地朝着路人吼道:“求求你们,打电话,叫120,求求了!”
然而他的妻子再也不会醒来。
程峰像只失去了亲人庇护的小兽一般,将头颈埋在妻子的颈间,仔细地亲吻妻子的每一寸肌肤,感受着妻子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得冰冷。
再见了,我的爱人……
嫌疑人死无对证,徐木白有些头疼。留在别墅里的警员传来消息,让他去一趟。
他开着车,载着景然,往别墅赶去,唯一值得高兴的是,景然这一回坐在了徐木白精心打理过的副驾驶位上。
徐木白一脸愁云惨淡,心不在焉地开着车,脑子里想的全是杨秀茹的死状。嫌疑人死了,线索断了,他就像是被蜘蛛网捕获的小虫子一般,无形的巨网将他包裹住,他怎么努力却始终挣脱不开。这样的感觉让他觉得力不从心,只能一根一根地抽着烟。
突然,烟被人从嘴巴里夺走,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棒棒糖。
“抽烟有害身心健康,吃糖吧!”景然将徐木白口中的烟掐灭,看着他安慰般地笑了笑,“你看,天晴了。”
顺着景然的手指看去,远方的那片因为连日阴雨而暗沉的天空,不知何时已渐渐放晴,透过黑压压的乌云,漏下几缕金光。
纵然浮云遮望眼,也总能拨云见日,真相大白。
“你可是鬼见愁的神警妙探,一定可以带领我们走出迷局,我相信你!”
景然目光灼灼,眼里透出的信任与坚定让徐木白瞬间觉得安心了不少。
你才是我的太阳,徐木白暗暗地想着,愁绪也早已消散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