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正文(可以不看) 第147章 “失道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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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道问过”
“不知殿下此言何意?”顾钧微微一怔,连忙接到,“末将不明,还请殿下明示。”
“本宫自中原城北上,行程匆匆,然到底是奉旨北行。顾统领身为京、禁两军统帅,执掌京畿兵卒,非但不循礼制予本宫以保驾随从,反而自聩为不知者,教本宫单车轻从赴北疆纷扰之地。本宫念父皇忧心,本不欲张扬此事,不料顾统领却恶人先参、倾轧同袍,居心之毒,甚为本宫心惊!北疆战事未已,镇北大将军以本宫不得随从,特将亲兵借调与本宫座下,其忠心耿耿,凡为人者俱可感念之,顾统领却如此颠倒黑白、故弄玄虚,岂非负父皇厚望、渎朝廷天恩?顾统领不专心整饬京禁军士,却以长舌妇之下作行径为乐,何不趁早辞了统帅之职,回老家陪着自己的三妻四妾嚼舌根去!”
顾钧闻言大惊,连忙行大礼:“殿下,末将不过是随口一说,并无倾轧之意。”
“本宫自北疆南下,亲眼目镇北军之风采。”虞尧继续道,“不见高镇北,焉知行军令啊!看看你这些个手下,个个腹出下颚、持兵不稳、步履轻浮,哪里有京禁军的样子!亏得皇叔没见到,皇叔若是见到了,你还想继续当你的京禁军统帅?做梦吧!”
“殿下,殿下明察,末将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只是京禁二军事务繁杂,末将……末将有所偏颇,才至今日之事。末将愿及时改过,以振京禁军风范。”
“顾统领自然是忠心的。不然父皇又怎么能让你执掌京禁二军?”虞尧轻蔑地笑了笑,“既然顾统领顾及不过来,不如自己上书请表。现各世家新一代都长起来了,总得有施展拳脚的地方。顾统领,你说是吧?”
“这……”
“本宫没工夫陪你闲扯。”虞尧没等顾钧接话,直截了当地说到,“赶紧放行,否则按围困储君论罪!”
“是。”顾钧连忙令手下的士卒放行太子车驾。驶出了山地走上官道,卫季子才大松了一口气。方才生怕露出马脚,卫季子连喘气儿都是提着的。
“看着太子平日里没甚作为,倒也是个果决的主儿。”卫小北轻声道,“如此一来,怕是顾钧势必得交出京禁二军其中之一了。”
“早就该交出来。”卫季子轻声说到,“京禁向来不得同帅,若非张佩娴从中作梗,顾钧也捞不到这两个差事。”
“京中五大老世家,现下可已经在太子账上记下三个了。”
“太子现下羽翼未丰,自然还是先记着为好。”卫季子轻抚着手炉,“还剩多久到京城?”
“现下已经彻底出了山林地,再往南,过了山阴郡和河阳郡,便就到了京畿。”
“嗯。”
是夜,卫季子等一行人住进了山阴郡沿途的一个小馆驿。这些天在山路里颠簸得厉害,好容易得了一个像样儿的住处,莫说多舒坦。卫季子刚准备歇下,便见商木来请。
“这么晚……殿下可有要事?”
“殿下从不与我等透露。”商木答到,“公子去了便知。”
卫季子来到虞尧的住处,只见虞尧正拿着一封信在哪儿看着。
“殿下。”
“你看看这个。”
卫季子接过书信,看了两眼,心下有了数。信是虞自厚送来的,写的是朝廷决定罢免孙薪平原郡守、责令刑部彻查其“涉叛”之罪。
“朝廷既然做出决断,殿下亦可免去一大忧虑。”
“只是孙基并不是那么好对付。”虞尧轻叹了口气,“孙薪被拿下,老世家一力举荐吴凤桐接任,而皇叔的意思,则是就地选人,从当地或者周边选派一个差不多的人暂代着,最终由谁接掌平原郡则等到年后再论。”
“镇西王深谙官场之道,如此做自然是最稳妥的。”卫季子点了点头,“逼近年关出了这档子事,自然还是要稳妥为上。”
“你也这么认为?”
“殿下。”卫季子看了看虞尧,进言道,“任免官员之事,殿下自当参与。然名义上,不论是太后临朝还是殿下建国,都是替陛下分忧解难,其行事不得有冒进。太后及老世家自持朝中权柄而擅权,本就已经有蔑视皇威之嫌——殿下,朝中不仅有老世家,还有不少中立之人。殿下现下应当恪守为人子人臣之道,方能赢得人心。”
“若老世家强行任命,又该何如?”
“那就去一个倒一个。”卫季子笑了笑,“罪名总是有的。”
虞尧看了看卫季子,转身从桌案上拿起一个东西:“这东西本就是那柴福给你的,如今孙薪已经拿下,这东西你便拿回去吧。”
卫季子看了看虞尧手中的金玉轮,不由得一惊,连忙推辞:“殿下,在下何德何能……”
“本宫说你能拿你就能拿。”虞尧将金玉轮塞给卫季子,“又不是叫你现在就用。”
“既如此,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卫季子收起金玉轮,“不知平原郡……”
“你认识的。柴福。”
卫季子是不知道这个柴福是何许人也,不过虞尧说自己认识,又是姓柴的,只怕只有那个柴师爷了。
“他……并非朝廷命官……”
“老世家执意任命新官,皇叔等执意着人暂代——双方各退一步,新官年后任命,暂由府中师爷协理郡府诸事,但以柴福为首。”
卫季子了然。不论怎么说,一旦这任命新官的事情放到了年后,太子便有了可操纵之机。
卫季子这一觉便睡到大天亮。卫季子醒来一瞧都快午时了,连忙起身:“小北!怎么不叫我起来!”
“公子莫要急。”卫小北连忙上前伺候卫季子更衣,“殿下那头出事了。”
卫季子闻言,皱起眉:“什么事?”
“太后以太子包庇公子为由下了问过书。”卫小北给卫季子扎好了腰带,“而且将太子失道问过之事昭告天下——方才太子刚发了一次火,现下正怒着,谁也不见。”
卫季子闻言,沉思了片刻,开口到:“洗漱,一会儿随我去见太子。”
卫季子来到太子住处,看了看门口立着的一众人等,对商木说到:“殿下可在里头?”
“殿下刚发了令,今日不见人。”
“我知道。”卫季子点了点头,“只是听说殿下还未用膳,我过来看看。”
商木看了看卫季子,没再说什么,只是将看门的几人叫到一边。卫季子见商木默许自己进去,便推门而入。一开门,卫季子便见着虞尧负手而立,站在那儿不知道想着什么。
“殿下。”
“商木呢?”
“在下叫商木去准备膳食。”卫季子看了看一地的狼藉,轻声说到,“此事因在下而起……”
“与你无干。”虞尧打断卫季子的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殿下打算如何应付?”
“祖制,长辈责问不得回避。只能复函了。”
“殿下,祖制,问过……可不能昭告天下啊。”
“张佩娴一心废了本宫。”虞尧仰头看着墙上的画,“自然无所不用其极。”
“不过还要恭喜殿下。”
“恭喜?”
“殿下,既然太后连这等主意都想出来了,想必已是强弩之末。”
虞尧想了想,眉心的皱纹浅了许多。卫季子见虞尧有所缓和,继续道:“殿下,此事事关宗室颜面,宗室之人不会坐视不理。”
“皇叔已经入宫对峙。只是事情已然如此,再问也没用。”
“殿下,在下不才,不得武艺要领。只是平日里见了小北比划拳脚,却不得其要义。在下自幼体弱,家师曾教以古法太极,以强健筋骨。古法太极讲究调和,匀过补阙、借力而行。古法太极虽看似花拳绣腿,但其中之大智大慧,却非止于一二。”
“借力?”
“殿下先前只借镇西王之力。今日之事,却不如借太后之力。”
“太后之力?”
“殿下,古法太极有一法——在下不得其章法,只知其本源——与敌相抗,非唯以劲抗劲,亦可引敌深入,却使其过犹不及,借其力劲倒其根本,可胜矣。”
“你是说……”
“太后既然昭告天下了,自是以为殿下说不清道不明。既如此,殿下莫不如就不清不楚——请太后明示,殿下有何罪过,季子又有何罪过,种种罪过又有何真凭实据,又能否孚天下人心。”
“只是如此一来,恐将事情闹大。”
“殿下大可放心。此事不需闹大,张佩娴自会有所收敛,最终还是会不了了之。”
虞尧想了想,开口到:“可老世家不会就此作罢。”
“殿下,事情要做就做绝。老世家一旦开口,此事可就不是殿下管的了。镇西王坐镇朝堂,不仅维护朝廷安稳,亦要保全皇家颜面——老世家敢对殿下下手,镇西王自会叫他们好看。”
“那本宫便不需有什么作为?”
“殿下,现下当务之急是顺利返朝监国。至于其他,殿下只需一一记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那若是宗室要本宫处死你。何如?”
“殿下会拖,在下会躲。”卫季子笑了笑,“除非宗室派人过来督办——但谁人敢督办殿下?此事殿下早有打算,在下只需听命。”
虞尧意味不明地看了看卫季子,开口到:“既如此,你便先下去吧。”
卫季子离开了虞尧的住处,转而修书一封,叫卫小北立刻发往京中。
“公子这是……”
“现下张佩娴已经撕破脸,咱们不得不防。”卫季子轻叹了口气,“此事张佩娴见不好自会收手,万一她保全了自身和老世家,只怕后手还有得难缠。”
“只是如此一来,万一太子知道了……”
“他为何会知道?”卫季子看了看卫小北,“放心,这信就算给他看他也看不懂。”
卫小北是知道自家公子和老高大人只见说话的暗语的,只是这个节骨眼通消息,实在是让人生疑。不过事急从权,即便知道有危险,也得送。
“只是那些老世家能上钩吗?”
“除了张氏,还有哪个老世家是跟太后完全一心的?”卫季子嘲讽地一笑,“莫要说别的,都是为了自己管他天王老子谁是谁的主儿。”
镇北军。北大营。
“失道问过?”高喻义看了看高四,“太子那边儿什么反应?”
“没有反应。只是卫公子给老大人通了消息。”
“什么消息?”
“不过是嘘寒问暖。”高四如实答到,“顺带要了顿洗尘宴。”
“……退下吧。”高喻义摆了摆手,高四立刻消失在眼前。高喻义思忖片刻,提起笔来,迅速写了一封信,蜡封好,塞进了老鹰腿上的竹筒中。
卫季子等并未耽搁行程,又走了两三日,便入了河阳郡境内。晚上卫季子刚要歇下,只听见窗棱处传来“哆哆”的啄木声。
“什么东西?”卫季子看向卫小北。
“我师父来信了。”卫小北展开信笺,“问公子是否需要协助。”
“回信谢他的好意。”卫季子想了想,“告诉他,我等马上抵达京畿。”
“是。”
高喻义会得知这些事情卫季子一点儿也不意外。毕竟高五可是人家高喻义手底下的人,这些事儿卫季子从来就没想瞒,也瞒不住。
次日一早,卫季子便受召来到虞尧住处。一进门,便见着虞尧眉眼间都带着得意。
“殿下如此欢愉,可是有什么喜事?不如说来叫在下也乐乐。”
“张佩娴下令斩杀乐百年,并下懿旨安抚本宫。”虞尧笑着说到,“皇叔说,本宫一个‘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过去,太后根本收不住场,只能以小人作祟为由平息此事。”
乐百年,太后的心腹大太监。
“贺喜殿下再除一心腹大患。”卫季子拱手道,“如此一来,殿下入京,再无拦路矣。”
“公子不是还请高大人底下帮着离间老世家和太后吗。”虞尧突然话锋一转,“估计过太后作罢,老世家还得再纠缠一阵。”
卫季子闻言大惊,连忙跪下:“殿下,在下……”
“好了,本宫又没怪罪你。”虞尧将卫季子拉起来,“本宫又不是傻子。老世家与太后能各行其是最好。”
“……殿下,此事……”
“怎么,怕了?”虞尧笑眯眯看向卫季子,“教唆杨警之反叛都没怕过,现在怕了?”
卫季子一愣:“殿下……”
“卫公子以为都能瞒得过本宫。实在叫本宫伤心。”虞尧垂下眼睑,“本宫自认不愧对公子,公子为何还背地里做了这些功课?”
“殿下,我……”
“不必解释。本宫也不想听。”虞尧看了看卫季子,“出亡命谷之前你我本有约定,卫公子私下琐事不得牵涉本宫大事。如今,卫公子背约了。”
“在下失信。请殿下责罚。”
“本宫现在不会罚你。你很清楚,本宫手底下缺人。”虞尧看了看卫季子,“本宫依旧会履约复查卫府之事。只是……”虞尧看了看卫季子,笑了笑:“卫公子那么紧张做甚?起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