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的大叔睡着了，他的脑袋一点一点的，桌子上的手机还没有关掉，大声的唱着“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前面阿姨家的孩子，蹲在过道上就开始拉屎撒尿了，大人们惊呼着，有的还为孩子这一不雅的行为大笑了起来，旁边不远处的一个小伙子还在吃着泡面，
    那小伙子也只是往这边瞟了一眼，还是大口的吃着碗里的东西。眉头都没皱一下。
    大叔的鞋子又掉了，半只脚从鞋子里褪了出来，隐隐的酸臭味儿散发出来。给这乱成一团的车厢又添了一丝调味剂。
    赵意很少坐火车，这里面，一流二流三流四流的人全混在一个车厢里，人生百态，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
    他叹了一口气，把拉在下巴上的口罩重新带回口鼻。虽然不能把那种难闻的气味儿完全隔开，但还是好很多。
    手机震动了一下。
    ——你不在市里了？你去哪儿了？
    又是赵星云。有时候赵意觉得她挺奇怪的，他真的搞不明白赵星云这么天天热脸贴他冷屁股还这么积极是为什么？有受虐倾向？没事儿就喜欢来烦他一下，是她的生活太枯燥没男人了，就剩他这么个事儿逼了？
    赵意耷拉着眼睛，赵星云他太了解了，在她心中这么大的事儿，真不让她参一脚，她能电话短信二十四小时骚扰，说不定查到他去了哪儿还能跟过来表示关心。
    ——我去支教。
    他细长的手指动了起来，赵意本来就白，白的让身边的女人都嫉妒，手指还细长细长的，骨节分明，在手机屏幕上飞舞起来的时候更是好看。
    ——陈遇的官司你想打就打吧，我没强迫他。自己爬上来的，还反咬一口。我说明白了，近段时间不回去，不要再烦我。
    短信刚发过去没多久，那边很快回复了。
    ——你上哪儿支教，什么时候回来，你得向我提供一些证据，你们有聊天记录或者什么吗？
    ——你支教的地方在哪里，你这样的大少爷受得了？别瞎折腾了，赶紧回来。
    赵意扯了一下嘴角，手指动起来，就回了一个字。
    ——滚。
    逼逼叨叨，有完没完。赵意按了关机键，靠在车座上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长，醒来时已经到了要下车的时间了。旁边的大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车了，火车还在开，从窗外看出去，全是低山丘陵，在一些山间的大沟壑里或许能聚集起来几家稀稀落落的人家，组成一个不大的村庄。再往前开，又是一片一片的玉米地。夏季步入了末尾，可那些山啊田啊，还是郁郁葱葱的，像厚厚的绿色毛毯，铺满大地山丘，只是隔着火车玻璃看着那树木丛林都觉得赏心悦目。他的城市被一座座威武雄壮的大楼覆盖，这般漫山遍野的翠绿几乎没有。
    那个地方寸土寸金，拿来种树是暴殄天物！
    火车快到站了，慢慢地减慢了速度，一走一顿的。车厢里的的人像一个个大小不一瓶子，在这个绿色的大箱子里，被一前一后的晃荡，发出不太清脆但是足够嘈杂的喧闹。
    不少人开始挤着往门口走，好像慢一点就会被留在这个大铁皮车上一样，也好似早一点下去就能得到什么奖赏，你挤我，我挤你，吵吵嚷嚷，骂骂咧咧。
    赵意从置物架拿下自己的箱子，慢悠悠的晃荡在人群的最后面。他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去兜儿里摸手机。
    之前安晟给过他那边学校校长的电话。地址他是知道，但是还真不一定能找到地儿。之前他给那校长去过电话，那老校长说让他到站的打电话，他会派人去接他。
    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自动挂断了。赵意皱了皱眉，刚好走到了门口，他拉着箱子下了车，随着人群出了站。
    不得不说，这个地方真的是破啊。就火车站，年久失修了一样。
    附近倒是挺热闹，街道旁边的小卖铺啊，小饭店啊都挺多的，下来一波儿人，就有女人站在门口大声吆喝，“吃面吗？凉皮米皮擀面皮，里面坐儿。”
    赵意被两个饭店外面的婶子拦下之后，逃一般的快步离开了这个地方，走到不远处的一处树荫下面停了下来。
    这次电话过去，倒是有人接了。
    “您好，哪位？”
    那边一出声儿，赵意愣了一下。这和上次接他电话的不是一个人，这个声音，很好听，低沉带点沙哑的。不知道是不是电流的作用他还觉得那声音里带的磁性真他妈的性感。
    这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您好？”
    “你好。”赵意清了一下嗓子，“我是赵意。”
    “赵意？”那边顿了一下，“新来的老师？”
    “是。”
    “你在哪儿？”
    “车站。”
    “哪个车站？”
    “你们这儿还有几个车站？”
    赵意买票的时候就看过了，这边儿就火车站就这一个西站。高铁站，飞机场更别说了，都不往这儿来。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那你别等了。找个饭店吃个饭，再找个地儿住一宿，明儿一早我去接你。”
    “操？”
    他这声刚叫出来，那边已经挂了电话，感觉到屏幕都亮了，赵意才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
    什么操作？这点儿，都四点半了，他大老远跑过来，本来承诺要来接他的学校，现在要推到明天？
    他抬头看了看不远竖的牌子，万恶的粉红色，上面还有几颗小爱心，用一卷一卷的字体浪漫的写着四个大字，情缘旅馆？说真的，只看这牌子他都没欲望，说不准睡着睡着，还会有什么空姐护士女学生电话上来搞服务。
    赵意偏过头，这一片儿的旅馆大同小异，不是情缘就是平安，再不就来一个如意。要是能把那如意俩字儿换成如家，说不准他就走进去了。
    他动了动手指，又把电话打回去。
    “来接我。”他口气不太好，带着点儿命令，搁谁都不会太舒服了，“现在。”
    “你在火车站。”还是那个声音，对方声音里面听不出什么情绪，相比起赵意的心烦暴躁不爽，那边倒是显得异常平静。
    “废话。”
    “这个学校里火车站有三百公里左右。我现在开车去接你，晚上才能到，回来就是半夜了。不说这个，只说，你等得了四五个小时吗？”
    赵意现在哪儿听得下狗屁解释啊，只要不让他在情缘宾馆住，就是奔波一夜也行。
    “你过来，我等得了。”
    这次那边沉默的时间有点长，“好，那你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