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大少爷。”
    “母亲！”
    人还未至，几分暴躁不耐的语声，便自门外传来，陆修寒垂目饮茶，见皂靴急匆匆掠过，压住了一分冷笑。
    赵勤脸色一片铁青，进门不曾向任何人问好，几步走到小林氏面前，见她鼻青脸肿的模样，气的脖颈都发红，禁不住低声吼道：“本以为是丫鬟闲言碎语，没想到父亲真为了那个贱人，对母亲下这样重的手——我要去找父亲理论！”
    看着赵勤怒意冲天转身就走，小林氏生怕他当面顶撞赵宗楚，让赵宗楚更加厌恶自己，也跟着厌恶起脾气暴烈的嫡子，忙一把拽住了他，却差点被狂怒之中的赵勤，脚步直接带个倒仰。
    “勤儿！你莫要如此冲动，万一被你父亲知道……你父亲定会觉得，觉得你脾气暴躁，不堪重用……娘就只剩下你了，你万不能被厌弃——”
    “娘！我定要给你讨个公道不可！”
    赵勤见小林氏此刻凄惨模样，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他自小是被小林氏亲手抚养大，小林氏又与赵宗楚聚少离多，更因脾气暴烈的缘故，数次令赵宗楚心中不快，因而与赵宗楚并不算亲近。
    他并不关心养外室的父亲，更懒得去理会外室腹中的孩子，只小林氏一直为此担忧，时刻想除掉那孩子稳固他的位置。
    赵勤虽知晓这么多年以来，母亲在后宅用过许多手段，甚至为此伤了许多人命，却也因为小林氏对他百依百顺，又从来都是温柔和蔼的母亲，他便从不将此事真正放在心上。
    谁知如今他那位父亲，竟为一个卑贱的外室，这样责打小林氏——
    他不去想被害的人失了孩子，如今正是凄惨，反而心头火起觉得父亲无理取闹，竟为了这一点小事就对母亲动手。
    看着一旁的老夫人侧躺在榻上，无声捻动念珠的模样，赵勤的火气更呼的烧了起来：“祖母，您就这样看着父亲这般对待母亲！母亲辛辛苦苦在后宅中，为父亲操持家务多年，没想到要被一个不清不楚，不知是什么样的贱妇入门欺负！”
    他不顾身边小林氏压低声音劝和，又掰开了她握着自己的手，挥袖转身就要去找赵宗楚，将此事说个分明：“若是祖母不肯替母亲说话，我就自己见父亲说清楚！”
    “你们母子两人一唱一和，倒是拿捏起老太婆来了。”
    老夫人见赵勤气的脸红脖子粗，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不自觉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叹道：“勤儿这样的性子，若是让宗楚知晓了，就算没有当面顶撞，也免不得要吃苦头。他也是快入朝的人了，这样毛毛躁躁的，成什么体统？”
    小林氏好容易拉住了赵勤，战战兢兢的卖着可怜：“姑母……勤儿他也是……他也是为了我，不是故意这般……还请姑母见谅。”
    “老爷他也太不讲理，那事分明不是我做的，缘何不听我的解释，还——”
    老夫人不待她话讲完，那张终日古井无波的面上，终究是生了一点怒意，目光冷冷扫过母子两人，见赵勤虽紧握拳头，不情不愿的留在屋内，却还听小林氏低声劝慰，这才一拍榻边沉声道。
    “别人家里都是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瞧瞧我们家里，见天的鸡飞狗跳，丢人都丢到外头去了。”
    “看在勤儿的面子上，老婆子不想管那孩子是谁弄掉的。可那外室进门本就是迟早之事，你身为家中大妇，难不成心中无此预料？”
    老夫人说罢这话神情疲惫，仿佛不愿再多说一句话，却害怕面前这母子两人，再在府内闹什么幺蛾子，索性将此种利害讲了分明。
    “何况你怎不想想，那外室既已没了庶子，即便入了门又能如何？总比她真的生下了庶子，母凭子贵入门来的好，在外终归是天高海阔，旁人见只以为是正经夫人，等回了学士府内，还不是任由你来磋磨？”
    小林氏在后宅多年，并非不懂其中道理，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又唯恐老夫人不站在她这边，此刻听老夫人对她讲了这些，表明不会护着那外室，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才不再怪异的扭曲着。
    “姑母……您真是这么想的……”
    老夫人不愿看她那张脸，见她不再闹了，摆了摆手不再瞧她：“你的伤正好在脸上，回去好生养着，还有勤儿也是，好好照顾你娘，莫要让她过于伤心。”
    说罢这话，老夫人仿佛终于想起一旁角落处，还站着一个神色不明，从始至终都安坐喝茶的人，目光不着痕迹的扫了过去：“还有寒儿，这几日都不必来了，让老太婆自己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