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花事了之醉荼蘼  第四十六章 听花影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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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墨把万香谷的故事讲得这样引我入胜,进谷之前我免不了会在脑海中,反复勾勒大美人和万香谷的形象,我只能说,我把想象力发挥到了极致,也还是在看到实景的那一刻,用力在心底里欢呼雀跃了一下。
    这才是三哥讲给我听的南方,这才是我想象中的万香谷,凝云集气百里点苍,山巅聚湖十里奇香,山势雄伟气势磅礴,高山草坡连成片,山间百花丛生,空中有凌云栈道,超然脱俗宁静悠远而又五彩缤纷。
    微风轻拂石林遍布,林木葱茏一片花海,石林拔地而起,参差峰峦千姿百态,巨大的灰黑色石柱昂首苍穹直指青天,远望犹如一片莽莽苍苍的黑色森林,前行不远几十株巨大的花树矗立在眼前。
    树干粗壮十几个人才能抱得过来,枝桠上硕大的花朵竞相怒放,花色由白到粉,由粉到紫,由紫到红,嫣然绽放暗香远袭,不过我们真的是运气背到了家,才一进谷便遇上了内务纷争。
    一红衣女子背对着我们来路的方向冷声道:“梅婴我可真是小看你了,委实不知这暗箭伤人的事你竟做到我的头上来了,你也摸摸自个儿的良心问问,素日里我对你如何。”
    那叫梅婴的白衣女子不做声,默默站在花瓣背后,那红衣女子又道:“你今日这么着是替谷主来的吧,想怎样直说不必躲躲藏藏。”
    那白衣女子轻轻叫了声:“云妩。”
    叫云妩的苦笑着摇头:“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做甚么,左右不过是我使了唐门的暗器,不过今儿我倒要问上一问,不知谷主何时何地说过使不得唐门的暗器,又不知是哪一个嚼舌根的在谷主面前告了我一状,梅婴,你为了谷主这样对我值吗?我素日里是怎样对你的你不清楚吗?你就当真如此恨我如此想我出谷?”
    梅婴道:“云妩,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谷主的性子你是晓得的,若不是你有错在先谷主何至于就要罚你。”
    “当真是谷主要罚我吗?梅婴,你的用心实在是太险恶,少在这里装可怜装纯情,把自己洗得一清二白,别说这事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你喜欢谷主这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谷主派你在我们身边蛰伏,不就是为了打探消息吗?你扪心自问,这里受过罚的姐妹,谁不是莫名其妙吃了你的亏?谁不是因为不晓得应该提防你,而被谷主探去了心中的想法?这些难道都不是你的错?”
    那红衣女子愈说愈来气愈说愈火大,衣衫一摆脚步连踏,双手十字形交叠举在胸前,紧接着往两侧一挥,地上粉白色的花瓣犹如活了一般,一片又一片徐徐上浮围在她的身边化作一道屏障。
    梅婴以指代笔,徒手在半空中画了个符印,霎时漫出几道虚影,时而五进四时而三化六时而二转七,重重叠叠使得云妩难以进攻,两人僵持了几招,梅婴仍是没有破开云妩的花瓣阵,腰身一拧飞身来到屋顶,一挥手中的花毒飞身向云妩杀去,云妩轻身一跃躲开她撒过的花毒落在她的身侧,一个转身柔劲化力撞向梅婴,梅婴抵挡不住,擦着屋顶的瓦片直直滑落下去,云妩一挥手中的水袖,顺势缠在她的腰间,轻轻一用力人就被拽了上来。
    梅婴喘了口气道:“云妩别这样,我可以去跟谷主求情,求他不要赶你走。”
    云妩没有说话,梅婴见她没有说话,趁机反扣了她的手腕,云妩回手又是一击,向梅婴的颈胸之间斜劈过去“闹出事情才来装好人,我不要你的可怜,留着你的求情给自己用去吧。”
    梅婴的轻功还是不错的,云妩手中的花毒和气剑一招紧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向她逼去,这一回梅婴只守不攻,全部依仗着轻功躲避云妩的攻击,慢慢的云妩放慢了进攻的速度,半空中一个急转猛的收手,飞起一脚向梅婴的面门踢去,梅婴一个后空翻落在她的身后。
    落地时假装扭伤了脚踝,大声的惊叫了一声向前跪下,云妩听到她的惊叫声以为她真的受伤了,一步跃到她的身后,忙俯身扶她:“怎样了?伤到哪里了?”
    梅婴反手一挥,手中内力由下向上向云妩刺过去,云妩没来得及反应也没有躲开,只听刺啦一声,飞快倒退的云妩因为梅婴的攻击,划开了前襟上的一道豁口,里衣完完整整露了出来,云妩的右手快速捏起一个印珈:“梅婴,你……”
    话未说完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子小跑着过来道:“谷主请梅楼主,云堂主到万香楼来一趟。”
    梅婴一手支地站起身来道:“请师妹通报一声,我们这就过去。”
    云妩撩了一下额头上掉落的长发,怒气冲天的道:“不必通报了我不去。”
    那侍女为难的瞧了云妩一眼道:“云堂主,这不大好吧,谷主已经说了要请您去一趟,您若是不露面,待会谷主问起来我要如何回答才好?”
    云妩边整理衣服边道:“你去告诉尉迟嘉人,就说这话是我说得,老娘我就盼着他发火呢,有甚么话正好叫他一并说明白,省得我日日猜他的心思累死人!”
    那侍女想是已经十分了解云妩的性子了,只是咬着下唇不敢接话,云妩抬起左手向着我们藏身的地方一指又道:“消息这样不灵通,他尉迟嘉人到底是怎么做的谷主?外人都闯进来了还不快点做安排?都这时候了还不动声色?有意思吗?这样下去还叫人家如何怕他?难不成还要留下一齐吃晚饭啊!”
    那女子应该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侍女,茫然的道:“云堂主是如何晓得有外人闯进来的?谷主就是叫我过来一并请了他们过去的。
    云妩又道:“我怎么会晓得?你们都没有感受到他们的内力吗?好,既然尉迟嘉人都派人来请了,咱们也就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那侍女漫无目的的大声道:“公子,我们尉迟谷主有请几位一同到万香楼。”
    这里本就四面开阔,刚刚事发突然,我们藏身的地方也是临时随便找来的,她一指正巧指上我的后背位置,我一惊捂住贵人嘴巴的手指更加用力,生怕他发出一丝声响暴露我们的目标,瑟缩了一下身子,又给南宫墨和逸尘比了个询问的手势,逸尘坚定的摇头,意思是叫我不要搭理她的话,南宫墨摇头摇得比他还坚定,并且比了个请的手势。
    我正在纳闷到底该听谁的,只见一道火红色的影子,翩然落到我的面前,那女子生一张小巧的瓜子脸,艳丽中带着一丝妖娆,神色却很是冷酷:“几位公子,躲在这里做甚么呢?到了我的立雪堂便都是客!走吧,一齐去见我们谷主吧。”
    贵人被我捂住嘴巴,咿咿呀呀连不成句,南宫墨和逸尘首次一同三缄其口,不约而同把这个烂摊子推给了我,我看着南宫墨暗示的眼神,支支吾吾的道:“云姑娘,初次见面,我们是来找你们尉迟大美,啊不尉迟谷主的,你瞧我们不是特意躲起来的,我们的人中了你们的花间游这会子正发作着呢,实在不好意思啊。”
    说罢我抬手指了指贵人,捂住他嘴巴的手指依然没有松开,我怕他说错话。
    云妩冷漠的打量了我一会,又蹙起纤细的眉头:“这位公子你好面熟啊,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你以前是不是来过我们万香谷啊?”
    我干笑缓解气氛:“姑娘一定是认错人,本少同姑娘从未谋过面。”
    云妩回得斩钉截铁:“我不可能认错人,你这张脸我一定见过,到底是在哪里见到过呢?好面熟啊,还是跟谷主见过的。”
    我在她的审视下瑟瑟发抖,发抖她的刨根问底,发抖她给我找麻烦。
    突然云妩大喝了一声道:“对了!我记起来了!”
    我被她吓落了葬:“姑娘不要这样大声音,我们的人还发作着花毒经不起吓。”
    “你以前来过我们万香谷,你是泰山派的薛公子对吧?”
    我的下巴已经掉下来,又是三哥,三哥来过这里,这里有人认得他,可我却从未听他提起过,从不晓得他与万香谷的人有相识的渊源,可此人已死有事烧纸,事到如今说甚么都是白费,不如做戏做全套,既然三哥来过这里,想必有一定面子,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我做了个小伏低,赔上诚心诚意求帮助的笑脸道:“姑娘还记得本少,真是本少的荣幸,那就劳烦姑娘带路了。”
    没成想见尉迟大美人见得如此顺利,心中不免有些未经过历险的惋惜。
    万香楼背倚瀑布藤蔓缠络,曲径回栏花木掩映,大美人静静坐在瀑布前方。
    漆黑色的重叠深衣长发未绾,面前的石桌上摆了一整套的岩烧茶器,院子中只有他一个人,虽然事先已经听说过他的美貌,可是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的小心肝还是很不争气的停跳了好几拍。
    长得美的男子不是没见过,三哥就是大家公认长得美,可是尉迟大美人已经完全不能只用长得美来形容,他是风华绝代,风华绝代的美丽无双。
    南宫墨说得没错,他的确是江湖上公认的第一美人,不只是脸,他整个人就是美的雌雄莫辩,窄窄的额头狭长的眼眸,看人的眼光很柔和,鼻梁高挺下巴小巧,瓷白色的肌肤,若是没人说,只凭第一眼感觉,理所当然会认定他是个女子。
    我其实一直期待见到他,总觉得只有见到他才能要到解药,只有要到解药解了贵人的花毒我的任务才算完成,可我如今坐在这里看着他,竟然莫名有了一丝紧张,我想知道他刚刚抬头瞥了我一眼之后,如今心里面正在想些甚么,我想知道在他面前我到底该做些甚么,到底该怎样做才可以表现的最好,他才能最满意。
    感觉上时间过去了很久,整个院子里只有水壶里的热水,在咕噜咕噜发出煮沸的声响,谁都没有说话,南宫墨和逸尘都在意味深长打量我,我盯着大美人,大美人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茶器,梅婴提着水壶正在冲洗杯子,云妩抽出她的梅花针一遍遍演练出手角度。
    可我是来求人家要解药,又是假扮了三哥,不说话委实有些失礼节,但是我一直没有将三哥的气度做派学个通透,免不了怕被人瞧出破绽,在心里又思付了一回三哥素日里的小动作,琢磨一番后把飞云扇的扇头往左手心里一敲,压着嗓音缓缓的道:“尉迟谷主,咱们好久不见了。”
    大美人听到我的话半点反应也无,仍是低着头,一声不吭摆弄他的茶器。
    叮叮当当一阵后,浅笑着斟了一小杯茶水递给我:“请用。”
    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我早渴的顾不得许多,连个谢字也懒怠说,咕咚一口喝了个底朝天,我的个亲娘四舅姥姥,这茶水瞧着是些微的黄绿,谁知入口极浓且苦中带咸,登时起了我一身鸡皮疙瘩,但碍于尉迟大美人的面子又不好说出口,只得咬紧牙关忍着苦,皱着眉头权且咽了。
    瞧着我的狼狈大美人笑得更深更温柔:“薛公子,好喝吗?”
    我哀怨的去瞅逸尘和南宫墨,又哀怨的去瞅大美人,心一横决绝道:“还成。”
    我的话音未落,一片粉色的花瓣如同利剑,刷地擦着大美人的耳边破空划过,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柔弱的花瓣便在我的脸颊上割开了几道口子,他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你不是慕滼,你是谁?”
    那些伤口细且深,我能感到有些温热而粘稠的液体凝聚在一起,大颗的顺着脸颊滑下来,我忍着疼道:“我怎么不是了,我就是慕滼。”
    大美人好整以暇的抱着胳膊道:“我劝你也别嘴硬,我这些花瓣可不是你家院子里的货色,回头中了毒可别说我先前没提醒过你。”
    还好进谷前我已经做好随时受死的准备,所以有这种结果我一点也不会觉得惊讶,闭了闭眼心道死就死吧,左右不过丢的三哥的人,大美人没有再动手也没有再审我,就那样坐在我的对面,一言不发的望着我。
    软缎一般的墨色长发,衬着他艳丽的容貌,肤色更加白皙,我不敢放松警惕更不敢擅自暴露身份,面上仍是僵着咬死了不松口:“我就是慕滼,信不信由你!”
    尉迟大美人要么就是有心耍我,要么就是喜怒无常,我一再跟他死扛,他也只是咯咯咯的笑起来:“妹子,你不用再演下去了,我晓得你是谁。”
    那一刻空气有些凝滞,我回望南宫墨,他以不可察觉的动作轻轻摇了摇头。
    大美人望着我再次柔柔的笑起来:“你是慕藻对吧?还真是像慕滼说得那样,认死理又爱逞强,都是一个娘亲生下来的,你跟你三哥的差别也太大了些吧。”
    我擦了一把伤口流下来的血迹,捂住受伤的半边脸颊,诧异的瞧他:“尉迟谷主你认得我?认得我三哥?”
    大美人执着杯喝了一口茶:“我可以叫你慕藻吗?”
    南宫墨递了条手帕过来,我轻轻压着脸颊上的伤口点头:“可以啊。”
    大美人浅浅的笑了一下道:“慕藻,你觉得你自己刚刚这场戏演得如何?”
    “一上场就被你给识破还能如何,自然是演得特别不好。”
    “你的性子根本就不适合演戏,你只适合做好你自己。”
    “是吗?那你真的觉得我和我三哥一点都不像吗?
    大美人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看着我,他那眼神中有些我读不懂的东西。
    我不明白他眼神的含义,但我看到了他眼底闪过的一丝惊喜,尽管他极力表现的镇定,我想了想又道:“那你是如何晓得我是假扮的呢?”
    “第一,慕滼不会叫我谷主。第二,慕滼从不喝浓茶。第三,慕滼不准我叫他薛公子。第四,慕滼不会委屈自己。所以你不是慕滼。”顿了顿再次抬手指了指我的衣服“慕滼不会穿得这么素净,他比较喜欢藕荷色。”
    我点头:“原来如此,你果然很了解我三哥。”
    大美人颇有深意望了我一眼,突然笑起来道:“如果是不了解的外人看起来,也不是一点都不像,也不是假扮的不好,是你紧张的神情出卖了你,我要是其他人或许就会相信你了,可我不是其他人,这一点应该是你事先没有料到的吧。”
    “甚么叫你不是其他人?那你是甚么人?”
    大美人不接我的话又道:“我听云堂主说,慕藻是来找我要解药的是吗?”
    “我就是来找谷主您要解药的,多有叨扰抱歉了。”
    “中的甚么毒?”
    “花间游。”
    “解药我可以给你,但是我有个条件,你同意了我就给你,反之你和你的人现在就可以从我这里离开。”
    我觉得他说话的样子很高雅,不只是高雅是整体上的观感效果很完美,鼻翼高挺紧致,下巴到脖颈上的弧度圆滑而分明,面部的轮廓感也非常好,但又不是南宫墨那种棱角分明硬朗如同刀削,是一种精雕细琢的美,美得更加阴柔,而且我特别喜欢看他的侧脸,只露出四十五度角的侧脸,这使他整个人产生一种神秘的感觉,我极力控制自己少看他一眼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道:“甚么条件?”
    大美人白皙修长的手指一指我道:“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过得太久太无聊,需要找个人来陪陪我,我看你就很有意思我很喜欢,你若是愿意留下来陪我玩几天,我玩得开心自然把解药给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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