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17回 周母寿诞说戏文 卢氏惊慌认至亲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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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仁回家时,正是夏收忙得不可开交、周家被卢氏搅得鸡飞狗跳的时候。一家人都是神情郁郁,全没了往日的欢乐气氛。周母见了守仁,片刻欢笑之后便是长嘘短叹;存善对家里的事一概不理,整天都是喝得烂醉如泥;玉菡也是神情落寞、人也消瘦了许多。菊香看到守仁,也不似往日的热情、神情冷冷淡淡的。守仁听守智说了原委,看卢氏将家里闹得鸡犬不宁、心里不忿,便劝说了卢氏几句;结果,被卢氏指着脸了骂了一通,又被存善打了出去。守仁想着玉菡受委屈,想要去安慰她,但到了东院门口站了半天,也没有进去,自己跑到后山上发了一天呆。
    夏收完毕,麦客们离开后,家人发现菊香竟然不见了。派人到处找了几天没有踪影,问遍家里的伙计下人,也没人知道下落。只有芹儿说她晚上听到过几次菊香的房门响,但因自己带着玉薇,所以没有留意去看。卢氏就说菊香必定是被那帮麦客给拐跑了,全家没人相信。找了几日下落不明,报了官也没个结果。卢氏就发狠说:“让她死在外面,才趁了我的心。”
    恍惚间,时间到八月。八月十三是周母七十寿诞,周家自然要大肆操办一番。赵知事派人送来了一幅自己亲书的“福寿双全”草书字画。守仁自然又延迟了上学时间。存善强打精神,与存德一起张罗为周母庆生的事。卢氏经过几个月的寻死觅活,也慢慢消停下来。周家终于恢复了平静。
    周母生日的前几天,周家三院就已经准备就绪,处处张灯结彩,装扮的富丽堂皇。正院大堂被改造为寿堂;寿堂门上挂着两个大红灯笼,挽着红绸大花映着“宝婺腾辉”四个大字,两侧门柱上大书“春永蓬壶七旬晋寿釐延萱闱百岁延龄”寿联。寿堂里挂着大红绸缎结成的寿幛,正中央高挂着一幅“百寿图”、红纸金粉书写磨盘大的“寿”字,每笔皆为小寿字所组成,数百个小寿字的字形无一同者;“百寿图”旁边分别挂着“蟠桃献寿”、“麻姑献寿”、“童子捧桃”、“八仙庆寿”、“松鹤延年图”、“梅鹿福寿图”六幅挂画,寿堂正中的香案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金色香炉,炉中插着长一尺、宽数寸的寿香,香体盘着五彩“寿”字。香炉两侧各放一个重达六斤的插蜡烛的蜡扦,烛体上绘有金色的寿字与彩绘的吉祥图案。香案上摆满了寿桃及各色水果糕点。
    存善请了平阳县最有名的戏班子来,原本想在周家集的正街上唱七天大戏的,但周母不许他张扬,因此便将戏台搭在周家西院旁边的空地上,唱了三天戏。周母寿辰当日,整个周家集都像过年一样热闹,前来周家送礼贺寿的人络绎不绝。周家安排家人用心款待,礼数繁杂但井然不乱。
    一早起来,存德带着一家男丁到祠堂拜了祖宗,回来按辈份依次给周母磕头拜寿。全家人都给周母送上各自的寿礼,存德是一件黄杨木雕刻的福禄寿三星寿屏,存善是一个上等蓝田玉雕寿桃,白氏、卢氏各做了一件锦袄,玉菡是一个点缀着珍珠的精美抹额,守仁是一个镀金的西洋怀表,守义自己用松木雕了一个寿字摆件,其他兄弟姊妹有送字画的,有送小物件的,不一而足;张子丰送来一件稀有的貂皮夹袄。周母一一收了,其中守义做的寿字摆件最得周母欢心。守义自小不受周母待见,难得周母夸奖一次,自是喜不自胜。
    中午,周家在正院搭起长篷、摆了几十桌酒席招待前来贺寿的乡里亲友,存善请了平阳县最有名的平阳饭庄的大厨掌勺,每席都是八个冷菜、八个热菜,每位来宾均送一份回礼。周母坐在寿堂香案前的太师椅上,接受众人祝贺。
    晚上,宾客散去,便是自家人团聚的家宴。几个月与东院不打照面的卢氏也略加收拾、画了淡妆出现在大家面前,虽然神情依旧冷淡,但终归不再见人都是乌鸡眼。
    存善在正院院子里搭了一个小戏台,吃过晚饭,就请了戏班来家里唱戏。在戏台正面设了三席,摆放着各色点心水果,一家人陪周母看戏。因是周母的好日子,众人都寻思着周母的喜好,各点了一折戏,存善点了一折《拾黄金》,更是惹得大家开怀大笑。最后周母点了一折《赵氏孤儿——挂画》,存善见状便说:“娘,今儿是你好日子,这出戏……。”周母扫了存善一眼,存善赶紧收了声。
    锣鼓刚响起,周母便神情黯然,眼里泛起眼花。全家人陪着周母默默地看戏,守义和守礼嫌呆坐着看戏无趣,便偷偷地溜了出去,各寻去处了。戏台上,当程婴对赵武唱出“提起了这件事心肝疼烂,忍不住伤心泪洒在胸前。”时,突然听到守信“哇”的一声哭出声来,白氏不知何故、急忙拉住他问道:“信儿,你怎么啦?”守信哭着说:“我心里难过。”周母见了,不禁点了点头:“没想到信儿喜欢看这个。”说着自己也抹了抹眼泪。
    周母叹了一口气说,“这是你爹最喜欢的一折戏,他自小就教导你们要忠义立身。看着这戏,想着咱家这几十年来的光景,不由得心里难过。”存德、存善一听就知道周母有话要说,赶紧带着一家人都起身垂手静立。周母接着说:“我如今已是半个身子入土的人了,眼里看的、心里念的,就是你们兄弟们、娃儿们都平平安安、和和美美的,我也就能放心跟着你爹去了。”
    存善一听周母的话,“扑通”一声跪在周母面前,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娘,我错了。以后我一定改过,再也不这么混帐了。”周母说:“你改过就好。在娘眼里,你们兄弟俩从来都是一样的,当初你爹立下规矩,你哥管田庄,你料理生意,这都是为了咱周家,不可以斤斤计较。你这几年的辛苦,娘知道,你爹也都知道。”存善抹着眼泪说:“不孝儿让娘操心了。儿子不辛苦。”说完又对着存德深深施了一个礼:“大哥莫怪。”存德赶紧将他拉住。周母又对卢氏说:“我知道这阵子你心里不痛快,出了这样的事,谁也不想。只能说这个孩子和你没缘,如今已过去这么久,你要看开点、好生将养身子,不可以再乱生事端。”卢氏吓得赶紧跪在地上,低头小声说道:“媳妇不敢。”周母正色说道:“只要你在家里安安份份的,好生伺候老爷,我周家自不对亏待于你。今儿我就让守仁、守礼兄弟俩认你做娘。”跟着就叫守仁、守礼过来。
    荷香在院子里设了个椅子,卢氏诚惶诚恐地坐下来。守仁来到周母面前跪下。过了好一会儿,富来才将满身酒气、走路摇摇晃晃的守礼从厦房里架了出来。存善一看守礼醉熏熏的样子,顿时大怒,冲过去就要打。周母喝止住他,对富来说:“扶少爷跪下。”守礼硬棒棒地杵着、满嘴胡话叫嚷着找酒喝。存善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富来扶着守礼跪好了。周母对他们兄弟两说道:“你姨娘到咱周家这几年,一向贤良淑德,视你们兄弟如同已出。从今儿起,你们就认她做娘,要像亲娘一样的孝顺服侍,不得怠慢。”守礼一听便叫起来:“我娘早就死了。”存善上前就给了他一个耳光。守仁满脸尴尬地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卢氏,伏下身子磕了三个头;守礼被富来按着头磕了三个头。卢氏原来蜡黄的脸涨得通红,嘴上连说着“使不得。”赶紧起身就要扶守仁、守礼起来。周母命她坐下:“这是你应受的礼,不必推辞。只要你们一家子和和美美的,我也就知足了。”随后守仁带着守礼、玉薇一起向存善夫妇磕头跪拜;存善夫妇又带着守仁三兄妹给周母跪拜了。
    一时礼成,全家人这才高兴起来。经过这一番调停,存德存善兄弟俩心中介蒂消除,关系愈加亲厚。卢氏心里则更加忿恨,自觉周家拿她当猴子耍,只是表面不敢表露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守信一起床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直到吃午饭还不见踪影。白氏心里着急,差人四处寻找。最后却在戏班的后台找了守信。原来他看完戏,就跑到后台去看戏子们卸妆。回到家,自然少不了存德的一顿教训,但守信不以为然。此后,十里八村只要有戏唱,守信便央求守智带他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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