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玉言自己却也突然病了。
    那日晚上吃完饭觉得疲倦，便很快沐浴完自己一个人早早上床睡下，天还未亮就被一阵疼痛惊醒。
    腹部揪着般的疼，传遍了全身的神经末梢，痛得浑身使不上力气，几乎是瘫倒在床上。
    细竹惊慌，容止也来了。
    容止着细竹和侍卫仍旧下山到公主府找大夫，要他骑马火速赶来。
    南霁云自动请缨要与细竹一起去，容止并不允诺：“你病刚好，而且他们上次也去过一次，驾轻就熟。”
    容止自己在床边陪着玉言，轻轻拥她入怀，她柔弱的身子微微缩着，眉宇微蹙，脸色苍白，眼睛闭着，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紧紧攥着容止的衣襟。
    容止知道她是难受，便紧紧抱着她，脸也贴在她苍白的脸上。
    一会儿，她咬了唇喘气道：“疼……”喘息地揉按着自己的肚子，手微微地颤抖，容止不由心急，一手握住她颤抖的手，另一只手帮她轻轻揉着。
    她隔一会就会眉头深深地蹙起来，脸色越发惨白地喊痛，痛过之后就静下来。
    容止一遍一遍拭去她额上密布的冷汗，神情焦灼，又紧紧贴近她平日笑意盈盈此刻却发白的脸。
    大夫很快赶来，同来的还有驸马欧阳端康。
    俩人是一路策马赶来的。
    欧阳端康一身简捷的胡服，手持马鞭，风尘仆仆。
    一进来就看到脸色苍白的玉言，眼睛紧紧地闭着，呼吸粗重。
    他蹲下身来，要从容止手中接过她来：“公主。”
    玉言睁开眼，又很快闭上眼睛，眉头蹙起，转头缩在容止怀里，紧紧拽着容止的衣襟不松手。
    在场的人都看到了，一瞬的尴尬和难以掩饰的失落，欧阳端康站起身，脸侧到一边去：“大夫，来看看公主吧。”
    那大夫出发前已听了细竹有关病情的交待，再细细瞧过，开了药方，欧阳端康让下面人煎好了给玉言服下。
    大夫说：“公主想必平日里饮食不规律，又太喜油腻的东西，本来肠胃就不好，又加上昨个晚上用完膳马上沐浴，加重了肠胃负担，所以这次发作就比较严重，是多年积累的结果。要经过一段时间调理。以后油腻的东西也要尽量少吃。”
    欧阳端康颔首：“公主这里需要一个大夫，你本来也是侍候公主的，对公主情况熟悉，公主府那边现在也不需要人，以后你就在这里听候差遣吧。”
    那大夫称是：“玉公主一向待臣下宽厚，臣也早有此意。”
    这时玉言已经睡下，容止为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看她沉沉睡下。
    瞥一眼旁边眼神复杂的欧阳端康，静静道：“驸马，容止告退。”
    待房间里静下，欧阳端康走近床来，俯身探视：玉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这时才默然想到刚才她那一瞬的拒绝，那病痛的焦灼中不再掩饰的对他的排斥、对容止的依赖，一瞬的尖锐刺痛划过他的心。
    她何曾这样对过他，哪怕他和连翘在外面夜宿相好的时候，她也只是默默。
    他心虚地买了琴谱脂粉讨好她，她也是好颜色地收好，他的接触也并不推拒，眼睛却更是温润如玉、幽静如潭。
    那比以前更加清定缜静的眼神，更加轻缓温柔的声音、静默的举止，竟让他平白生出几分气恼。
    他恼怒，她只是不理睬。
    不过她身边的细竹看到他一直是没有好脸色的，有时她还时不时盯细竹一眼，警告她不要逾越了分寸。
    她对他有点相敬如宾了。
    那样的平和静默，却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冷和绝情。
    她像是春天的花，笑得温柔，可那笑并没有温度。
    但是今天，他才知道她真实的内心：原来那一切都是假的，这病痛折磨中毫不掩饰的厌恶才是真的。
    原来她也可以像一个小姑娘，那样依赖地、病弱地倚在一个男人怀里。
    她不再是一块冷的冰了，她是一个脆弱的、天真的小姑娘，全心地信赖着拥她在怀的那个男人。
    那一幕刺痛着他的心、他的眼睛。
    提醒着——过去的一年，他们之间已经有了鸿沟一般的距离。
    以前他没有看到，如今看到了，竟心中先自吓了一跳。
    她不是没有给过他好的日子，可是此刻……
    他颓然地坐下，手扶上额头。
    玉言，如果一切还可以重来！
    如果一切还可以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