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不让小燕子出去，小燕子觉得被欺负，委委曲曲地哭起来，嚷着要上蒙古找哥哥。
    永琪反唇相讥：「你找什么哥哥？找哪一位哥哥？你还在耍我！你要骗我到什么时候？」说到最后已是声嘶力竭，悲愤莫名…
    小燕子擦着泪水，嚷道：「我骗你？我什么时候骗你？你骗我的东西可多着了！」
    永琪冷笑一声：「你今天早上到那里去？见谁去？我已经一清二楚！」
    小燕子暗暗心惊：「你…你…你竟然找探子跟踪我？」
    永琪立即道：「我没有，你别冤枉我！你若是光明正大，也不怕别人跟踪。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小燕子更生气了：「什么不知…什么莫为，我光明正大的去找柳红也不行吗？我也没想过会在那里遇上陈大哥！」
    永琪点点头，道：「好啊！你终于承认了，你竟敢背着我跟那个不守信用的小人来往！」
    小燕子真的冒火了，破口大骂：「你才是小人！你才不守信用！你没有资格批评他…」她随手拿了毛笔、卷轴、书籍、纸镇…来掷他，一不留神，就连手中的东西也投了出去，口中仍不停骂：「你是王八蛋、臭皮蛋！你是十恶不赦的坏蛋！你坏透了！坏得前不见古人，坏得后不见来者！坏得跟那个大坏蛋一样坏！大坏蛋乱抓人、乱杀人、乱砍人家的头，你就负责拐人骗人、抢人家的妻子，你对不起人家还要批评人家…」
    永琪双手接了两、三件东西，又躲开了两、三件，耳朵郤听着她的话，突然，整个人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她。
    小燕子见他毫不闪避，也停住了。
    永琪慢慢走近，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她，疑惑地问道：「你说－－我什么？」
    小燕子忽然不敢看他，嘴唇掀动了数下，才道：「坏得前不见古人…」
    永琪打断她：「不是，你说：我抢人家的妻子！」
    小燕子掩着嘴巴，哭丧着脸道：「不是…我乱说而已！」
    永琪疑惑地看着她，忽然发现手上的东西，不只有毛笔、纸镇，还有那个白玉坠子。他缓缓地递给小燕子看，迟疑地道：「你－－就是要找这个东西？」
    小燕子仍掩着脸，不愿去看。
    永琪问道：「你要找这个东西去跟夫家相认？」
    小燕子仍不答话。
    永琪再问：「难道陈嘉洛就是你父母替你选的人？」
    永琪忆起汪青崖说过，小燕子小时曾掉进水里，而陈嘉洛则救过一个差点被淹死的女孩，他姓陈，自然是陈家少爷，祖籍杭州，后来举家迁来北京…永琪稍加琢磨，已经了然，他颓然坐下，喃喃地道：「怪不得，怪不得他那么关心你，老是要知道你的情况，要知道你是否幸福快乐！原来，他跟你，是有婚约在先！但…他一直苦苦隐瞒…」
    想到陈嘉洛曾说过：「我从没想过要破坏你和小燕子的感情，总盼望你俩能幸福快乐地过一辈子！」永琪感到满怀歉疚。他抬头望着小燕子，缓缓地道：「你说得对，是我爹害了你们方家，是我抢了他的妻子，是我对不起他…可是，我怎么会知道是这样的？如果我早知道，我…我…」说着说着，只是摇头，说不下去。
    小燕子想起父母之死，又禁不住淌下泪来。
    永琪瞿然站起，拥着小燕子道：「那他有什么打算？他要带你走吗？你要跟他走吗？你是不是要遵从父母的遗命嫁给他？小燕子，你别走，你不可以走，你不可以用这么残忍的方法来惩罚我…」
    小燕子负气地道：「他就是要带我走，他还答应照顾我的孩子，他对我好得不得了，不像你那么无情无义！我跟别人跑了，你不是该更高兴吗？反正你快要娶桂枝进门！我走了，就不会碍着你和桂枝，也不会碍着你做不成皇帝！」
    永琪听到她语气大有醋意，反倒定下心来。奇怪地问：「是谁胡说八道，搬弄是非，说我要娶桂枝？」
    小燕子朗声答：「福伦说的，他说得清清楚楚，我和宝丫头，在书斋外亲耳听见，他说，太后要你娶桂枝，你才可以继承皇位，如果我不答应就不是好妻子，他还说要你为天下百姓着想…你还想抵赖！」
    永琪松了一囗气，道：「那么，你有听见我跟他说的话吗？」
    小燕子想一想，才道：「你有跟他说话吗？」
    永琪苦笑道：「你老是这样，看戏只看一半！我给他说：我心意已决，不会娶桂枝，不必再劝了。并且叫他回去跟皇阿玛说，另选一位阿哥继承大位！」
    小燕子感动了，呆呆地望着他：「真的吗？你真的情愿不做皇帝？」
    永琪坚定地答：「是！」
    小燕子反而犹疑了，说：「可是，你多娶一个老婆，又可以继承皇位，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会不答应呢？」
    永琪柔声道：「如果我再娶，你一定会非常伤心，我是那么的爱你，我怎舍得伤害你？」
    小燕子更担心：「可是…可是…福伦说你要为百姓着想！」
    永琪道：「如果太后肯收回成命，当然最好，我也不想令皇阿玛失望！但事情已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已拿不出别的办法来。其实，在众位阿哥当中，有才能的，又何止我一人？皇阿玛选中我，是因为我曾冒死救他出险境，他认为我最有孝心。但治国需要的是才能！我虽然不肯继承他，但由其他更贤德的阿哥来继承他，不是更好吗？你也不必替我可惜，早在五年前，我们本来就是要远走高飞，到天涯海角流浪去！什么太子之位，什么储君，亦跟我沾不上边！」
    小燕子一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问道：「你真的决定放弃王位，你铁定不娶桂枝吗？真的不娶小老婆？」
    永琪立即举手道：「是，我跟你发誓，我这一辈子…等等…不行！」突然，又住口。
    小燕子生气了：「什么不行？我早知道你在骗我！」
    永琪皱眉道：「怎么老是我向你发誓，你也要向我发誓才行呀！」
    小燕子奇怪地反问：「那我发什么誓？」突然想到什么，憋不住，破涕为笑：「我也发誓不娶小老婆吗？」
    永琪见小燕子难得展现欢颜，感到极度欣喜，深情地笑道：「不是！你发誓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弃我！」
    小燕子投入他的怀中，含笑道：「好！我发誓！我这一辈子也不会离弃你！」
    永琪抱着她，脸上有掩不住的快乐，他亲亲她的额头道：「那我也发誓：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娶小老婆！」
    二人终于和好如初，那份甜蜜幸福的感觉又回来了，永琪把玉坠子往书桌一抛，道：「那你现在也用不着跟陈嘉洛相认了吧！」
    小燕子又是大奇：「我什么时候说要跟陈嘉洛相认？」
    永琪道：「那你干么这样着急，一定要找那玉坠子？你不是打算跟他跑吗？」
    再说这天早上，小燕子在湖边，听了陈嘉洛的话，感到极度震栗，心中恐慌，她呆若木鸡，脑中一片混乱。陈嘉洛不但答应照顾她，还承诺照顾她的孩子，他会一直在这里等着，等她的答复。
    小燕子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男子，想到自己本来要嫁的人是陈嘉洛，而不是永琪，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又是惊、又是羞…
    忽然，她甩开了陈嘉洛的手，大叫了一声，一步一步退后，然后道：「不行，你不要等我！我是不会跟你走的！我这一辈子也不会跟你走！」
    陈嘉洛听后，凄然点头，内心充满了痛苦和歉意，沉痛地说：「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方家！我早该在北京城内找，我若是早一点找到你，那就不会铸成大错，让你如此为难和痛苦…」
    小燕子叫道：「不！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不知好歹，我是个忘恩负义的坏东西！可是，我还是不能嫁给你！因为，我不会爱你！」小燕子奇怪地发现，自己的感觉从没这么清晰过，她一字一字说得清清楚楚：「因为，我只爱永琪！」
    她在颈上摸索，又伸手入怀，口中喃喃地道：「在哪里？那东西在哪里？我要还给你，你拿回去送给别的姑娘吧！」
    小燕子回到王府，翻天覆地的找，找了大半天，才找到卧室，正好遇上永琪回来。
    二人莫名其妙地吵了一场，永琪完全不清楚事情的始末。
    小燕子没好气地道：「我怀着你的小小子，还可以跑到那里去？我是要拿那白玉坠子去还给人家，叫他送给别的姑娘！」
    永琪听后，哑然失笑，他一高兴，又贫嘴起来：「这次真是自作聪明，作茧自缚！早知道你不是要跟人家跑，我也用不着发誓了！」
    小燕子叉着腰，瞅着他道：「你说什么？你还想娶小老婆吗？好啊！你这个花心鬼！」然后搥了他数拳。
    永琪笑着闪避，嘴里求饶道：「哎哟！我以后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在外面偷听的小顺子、小桂子和众婢仆都大笑起来，大家议论纷纷。原来小顺子、小桂子跟大伙儿打赌，说胜利的准是格格，求饶的一定是五阿哥；瑞祥和几个婢仆不相信，认为五阿哥武功好，怎会输给格格…
    众人在外头扰扰攘攘，永琪出其不意地开门，大家立即扑通扑通地跪下请安。
    永琪也暗暗好笑，道：「好啊，全部都到齐了，正好进来收拾！」
    大家全进了卧室，打扫整理一番。瑞祥一不小心，打翻了一个盒子，一柄摺扇跌了出来，永琪忙抢上前拾起，打开审视一番，然后珍而重之的放回盒子，藏进抽斗中。
    文儿在门外探头探脑，瑞祥问道：「文儿，你在干么？」
    文儿轻声道：「小主子好想见格格，不知…格格…是不是…还在生气？」
    小燕子一听，忙道：「是绵亿吗？快带他进来！」
    李嬷嬷抱着绵亿进来，绵亿手中拿着一株桃花，花儿正盛放，他递给小燕子道：「额娘，送给你！」
    小燕子接过，心里好感动，抱着绵亿亲了又亲，道：「小子，你真乖，你真是额娘的宝贝儿，额娘以后也不会发你的脾气！额娘永远都疼你！」
    绵亿好高兴，拍着手，嘻嘻笑道：「额娘不生气了！额娘不生气了！」
    小燕子也笑道：「他学会说这句话了！」
    雨过天清，永琪向乾隆交代，陈嘉洛跟小燕子不过是偶然相遇。他们夫妻恩爱，仍坚守白头之约。乾隆可以放心。
    绵亿送的桃花，供在花瓶中，供了十来天，便长了根。
    小燕子又有好主意，她指挥着永琪和绵亿，一个捧花瓶，一个拿铲子。三人到了庭院，永琪先教绵亿使用铲子，然后试着掘泥，三人玩玩闹闹，搞了半天，终于掘了一个洞，永琪叫绵亿把那株桃花放进去，盖上泥土，浇了水，三人齐鼓掌。
    永琪道：「小子，你亲手种了一棵桃树！这桃树比你小两岁，跟你一样，天天茁壮成长！」
    小燕子道：「那么，我们年年都有桃花过新年了！」
    永琪道：「说不定，到了夏天，还有桃子吃！」
    小燕子搂着绵亿笑道：「又有花，又有桃子，绵亿好了不起啊！」
    绵亿虽然不大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有阿玛和额娘跟他玩，他好快乐、好兴奋！
    上元节前夕，永琪一家和紫薇到了会宾楼探望柳青、柳红、金锁，还有小源。众人见永琪和小燕子恩爱如昔，都替他俩松了一口气。
    两个小孩，不论身分地位，一同玩耍，毫无隔阂，再加一个大孩子宝丫头，三人玩得兴高采烈。
    永琪暗中问柳红：「陈公子在哪里？可以跟他见面吗？」
    柳红摇摇头道：「他们搬走了，我也不知他们到那里去！」
    永琪也不再追问，把一封便笺塞在她手中：「见了他，替我交给他！」
    紫薇看见别人成双成对，而自己则每晚独守空帷，不免有点落寞。心中盼望尔康早点打胜仗回家团聚。她初次怀孕，又常感不适，倍觉患得患失，稍坐即回家。
    晚上的京城，行人如鲫，络绎不绝，非常热闹，有不少人家已在门前挂上了的彩灯，五光十色；杨桃、白免、莲花…各适其式，应有尽有，把大街照耀得像白昼一般光亮。
    永琪带着小燕子，抱着儿子，在街上闲逛。随从驾着马车，在后面缓缓地跟随。一家人看见漂亮的花灯，便指指点点，说说笑笑，乐也融融。
    就在灯火阑栅处，独有一人孤单地伫立张望，心中感慨万千，命运要如此安排，还有何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