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回:敌友难分义难全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2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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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尔康走进监牢,要检视顾雨田逃遁之地洞,竟牵动了早已埋藏在洞底的炸药,他高呼「炸药,快逃!」后,已来不及躲开。
    他立时伏在地上,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眼前一黑,地动山摇,心胆俱裂。奇怪,紫薇今早倚在门前拈花微笑的倩影,不期然浮现于脑海当中,心中反而满是灵静详和的感觉,外界的一切彷佛都不复存在;他口中低唤一声「紫薇」,复又记挂永琪是否有受伤。
    尔康亦以为自己逃不过厄运,总算他命不该绝!亏得埋藏炸药的人,一心只想炸毁地道,并非伤人。监牢的水泥地凹陷了一大片,永琪与各人搬开碎石,在一片尘土飞扬中把尔康救上来。幸好,只是脚部受了点皮外伤,并无大碍。这一场,实在太惊心动魄了,永琪见尔康没事,惊喜交杂:「谢天谢地!你真的活着吗?」
    尔康看看永琪那差点儿要哭出来的样子,心里感动,在他的肩膀上重重一拍,笑曰:「放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永琪苦笑,刚才经历了一场大悲大喜,这当儿,尔康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
    这双难兄难弟,均精于骑射,一会儿已翻身上马,领着骑兵前进。
    永琪一声令下,埋伏在茶馆、客栈、民居中的士兵,全将平民衣服脱下,从四方八面列队奔出,追随骑兵队伍出发。
    探子报告:乱党向山上逃去,两人率领千人大军出城追捕,可是,不知怎地这晚的杭州城,闲人特别多,小摊子特别多,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碍手碍脚的。要不,策马冲过人群,那管蚁民死活;要不,大家都别动好了。提督上前道:「前面是山岗,丛林茂密,莫让乱党走进去,否则难以追捕!」他不等永琪、尔康决定,已下令手握令旗的将领前进,一下子,旗帜飘扬,骑兵在前,弓箭手紧随,士兵在后,千人队伍向着深山出发。
    途人见状,都哄动起来,突然,街道两旁,涌出无数平民,有的拿着扁担、有的拿着菜刀、有的拿着剪刀、有的拿着扫帚、有的甚至只挑着石块等重物,都挡在队伍前面,他们乱动乱舞,显然只是普通平民,不会武功。前锋的骑兵被冲散了少许,但这军队亦甚是精锐,很快又回复队形。
    提督提议道:「不如下令弓箭手发箭!」
    永琪忙道:「万万不可,莫伤了无辜百姓!」想起刚才大家死里逃生,永琪不想伤人。
    提督指着人群,道:「你看那些人,衣襟都缀有红花,均是红花会的乱党,那里是无辜百姓?应当格杀勿论!」
    永琪、尔康一看,果见有许多人的襟上缀有红花,混杂在人群中作指挥,甚有策略,均大惊失色。在这附近已有二、三百人,还未将城外的计算在内。
    二人不约而同的想:若使用弓箭,不是等如屠城吗?
    但急于追捕乱党,永琪便道:「骑兵在前面用马鞭开路!」
    骑兵听令,部分军队才勉强冲出城外,外面的人群却不见得比城里少。永琪夹在队伍中间,一转身,竟瞥见一位襟上缀有红花的伯伯,在大叫各人避开马鞭,又将火油倒在路上放火,一时火光红红,走在附近的马匹受惊,四处乱窜,士兵忙收紧缰绳。
    永琪觉得这伯伯非常脸熟,究竟是谁?
    蓦地眼前浮现一个孙悟空的模样…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那么纯熟的技巧…那些可爱的泥娃娃…还有三位姑娘满载同情的眼神…
    他心里一阵绞痛,不禁问句天:我究竟在干么?他们不过是被迫得走投无路的平民!
    他立时策马狂奔,停在军队最前面,截住了手握令旗的将领,落令:「停下,不许再前进!」
    那将领被命令停下,非常惊讶,脸上充满疑惑的神色。但仍听命,换了令旗,立时,无一卒敢跨前半步。
    整个千人队伍,立时停下,引致后面的士兵混乱起来,各队队长忙整理队伍。
    尔康见状,上前向永琪大吼:「军队怎可随便停下,这样会动摇军心,挫了锐气!」
    永琪大喊道:「我知道,但这些人原本都是普通的老百姓,我不想伤了他们。」
    尔康走近,只好点头:「那么,我们挑一百精兵向前追捕吧!」说着,他指示前锋营的骑兵分散,要在人群中突围而出。
    这时,在月色映照下,他们已远远瞧见小山岗上有一路人马,约二、三十人,个个身穿夜行衣,蒙着脸,向密林急奔。原来红花会核心人物,不外乎约三十人而矣。带头的一人,忽然策马,从山坡而下,手中挥动红巾,指挥若定,此人的夜行衣上,缀有三叶四瓣红花。
    虽然,距离有四、五百码之遥,永琪、尔康未能看得如此仔细,但明显地,那红花与其它人的不同。
    他一挥动红巾,城里城外的老百姓均陆续散去,甚有秩序,看来,他在指示各人全身而退。
    永琪看准机会,向尔康道:「擒贼先擒王!」
    二人互相配合得天衣无缝,马鞭一挥,从左右两面夹击包抄拦截。满人子弟,驭马技术,都甚是了得,不愧为马背上的民族。马匹与人,心意相通,两骑在瞬间已将敌人围困,那首脑被迫得毫无退路,他的坐骑受惊,长嘶一声,人立起来,难以控制,只好亮出长剑与永琪、尔康动手。
    才交上数招,永琪、尔康已深知对方剑招精妙,招招藏有后着,变幻莫测。永琪眼看要刺中他的左肩,反被他的剑牵引至尔康的额角;永琪大惊,立时硬生生地收回软剑;尔康亦是一惊,忙伏在马背上去刺那人的马,那人护马心切,左手用剑鞘一挡,尔康被震得差点长剑脱手,手臂隐隐作痛,连坐骑也知道厉害,自行退开了数步。
    此人武功内力,远远在二人之上。以一敌二,仍游刃有余,却又招招留情,似不欲加害二人,若非大家在马背之上,永琪、尔康占了便宜,此人早就逃脱。
    永琪忽然觉得,这汉子身手,似乎有点熟悉…
    此时,提督已赶到,一枝长枪,加入战圈,且战且说:「上阵杀敌,要当机立断,快下令前进,追捕乱党!」
    永琪甚为固执,死缠着敌方首脑不放,答道:「擒下了此人再说!」
    那人一听,急攻一阵,将永琪迫得退开十数尺,接着,用力夹一下马肚,似急于脱身,尔康当然不肯放人,仍追上前挥剑挡其去路。
    再看山上小路,该队人马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独有一人一骑,不知从何处冲下,向提督挥剑,要助首领脱身。
    刚才不知躲在那里的张轩,见人群陆续散去,遂策马向永琪奔来,人未到,声先到:「除恶务尽,那些帮助红花会逃走的人,全都是乱党!五阿哥,你一念之仁,只怕会放虎归山…」
    那首脑一听「五阿哥」数字,瞪大了眼睛,跟永琪互相对望,一时难以置信,痛心地问:「五阿哥?」
    此语一出,永琪心头一震,虽隔着蒙脸帕子,但仍清楚认得是陈嘉洛的声音,他勒住缰绳,兀自呆立着,只觉天旋地转,无法控制自己思想!二人畅谈痛饮的情景,一幕又一幕在脑中反复呈现。
    事到如今,彼此身分,已经相互了然!
    今日一战,永琪与陈嘉洛势成水火,又岂止是失去一个朋友!
    尔康亦是瞠目结舌,手一松,坐骑被李光刺伤,非但跑不动,还差点儿把他摔下。提督一人难以招架,陈嘉洛与李光双双逃脱。
    陈嘉洛在马背上,犹三番四次回头看永琪,这么一算,他才晓得永琪是乾隆的儿子,而小慈岂不成了乾隆的儿媳妇?
    若没有乾隆的暴政,早在三、四年前,方家的小慈已是她的妻子!现在,她却成了乾隆的儿媳妇!
    而最教人痛心的是:昨晚仍是知己、相互畅谈对饮的永琪——竟然就是乾隆的儿子!
    这不是天意弄人么?怎会这般凑巧?他内心交战,压不住那份不甘和怨愤,仰天长啸一声,消失在漆黑的丛林中。
    永琪听着他愤慨的啸声逐渐远去,思绪混乱,呆住了片刻,叶提督及张轩多次叫唤,也没有答应。他忽然警觉,向两人道:「全部实时收队!」
    提督奇怪地道:「什么?不是派兵追捕乱党吗?」
    尔康看看永琪苍白的脸,向提督道:「乱党都逃得不知去向,还去那里追捕?」
    张轩却道:「可是,那些助他们逃亡的老百姓亦要逮捕归案!」
    永琪却一意孤行,怒道:「收队。这是命令!」
    提督及张轩忙应「喳」,二人才悻悻然,领着大军离开。
    这一仗,真是输得一败涂地,输得莫名其妙。
    刚才千军万马,怵目惊心之景,全然消失于一片黑暗之中,彷似一切从没发生过。
    城外荒野,突然变得凄冷孤清,一片死寂…
    只剩下了黯然神伤的尔康。
    只剩下了欲哭无泪、早已心力交瘁的的永琪。
    永琪的心情,尔康非常了解,他何尝不是一样?
    永琪与陈嘉洛的友谊,还可以继续吗?
    而明明知道那些平民与红花会有关,却又不忍心伤害他们,他们不过是被贪官迫害,奋起反抗…可是不逮捕归案,这岂非违抗了皇上的命令?
    永琪用手掩脸。这下子,才明白为何与陈嘉洛如此投缘,皆因两个胸怀大志的年轻人,均以天下为己任,要为老百姓谋福祉…
    念及此处,永琪蓦地想起什么来,急急问尔康:「尔康,你记得柳子胡同贩卖私盐的店铺和桑子胡同的长生店么?」
    尔康应道:「记得!」
    永琪下定决心:「我们带同自己的侍卫去搜查,不论搜到什么,全带回家中烧毁!」
    尔康奇道:「为什么?」
    永琪满脸无奈,早已豁出去:「如果他们留下了名册什么的,不只他们本人要送命,他们的家人亦无一幸免!你记得那个搓泥娃娃的伯伯吗?他家中还有女儿和母亲!」
    尔康立即明白:「走!别让那些名册落入别人手中!」这样做,对皇上是否构成不忠?尔康内心虽然矛盾,但一股正义感仍令他无法逃避、无可退缩。
    二人带着侍卫,将两处地点搜遍,均没有搜到些什么,原来,该长生店,乃是红花会的杭州分堂。
    红花会办事甚是利落,所有重要册子记录,早已毁去,只留下一些帐目之类。本来他们大可到陈府再搜,但这岂不是要揭穿陈嘉洛的身分,永琪是绝对不愿意的。
    二人遣开了侍卫,在庭院里将搜回来的东西放进火盘烧毁。
    永琪看着闪烁不定的火光,想起当日离宫时,自己多么天真,老以为乱党是目无王法、十恶不赦、戕害老百姓的强盗土匪,把他们抓了就是为民除害。万没想到所谓乱党,绝大部分是被贪官迫害的老百姓。
    尔康道:「这事怎么交代才好呢?」
    永琪早已心灰意懒,道:「由我来交代好了,他们都听命于我。」
    尔康听出永琪的语气,大有自己独力承担后果的意思,知道他为了放走陈嘉洛之事而悔疚自责,他拍拍他的肩道:「要承担后果,一起承担好了,你不是把我当做兄弟么?你也太小看我福尔康了!」
    永琪摇摇头:「不可以,若皇阿玛不谅解,哪怎么办?你还要照顾紫薇!」
    尔康立即反驳:「你亦要照顾小燕子!」
    二人争着领罪,但想起枕边人,又是多么的难以割舍。
    尔康安慰他道:「暂时不用担心,我们回宫后,将这里的民生疾苦告诉皇上,告诉他为何老百姓会参加红花会,为何会造反,他心存仁慈,一定会谅解,不会降罪于我们!」
    永琪痛心地道:「我为何老是背叛他?我对他非但没有尽忠,更老是惹他生气,我真是不孝!」
    这时,紫薇、小燕子、柳红都全部出来。
    紫薇拉着尔康细看:「怎样?你们都平安吗?」
    柳红亦道:「整个杭州城都沸腾了,你们又把侍卫全部调走,我们都担心得不得了,以为你们有什么事!」
    小燕子挨在永琪身边道:「那些乱党是不是全给你们抓起来了?」
    永琪摇摇头,竟然默不作声,独自向书斋走去,不理会小燕子,这是绝无仅有之事。
    小燕子还想追问,尔康忙扯着她的衣袖:「你就让他静一静吧!他已经非常痛心。今天我们发现了一个重大秘密,乱党的首脑人物,就是我们的好朋友——陈嘉洛!」
    「什么?」小燕子惊呼!心底里不期然浮现出那天下午陈嘉洛给她的细腻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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