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闺阃幽事  第一一五章 梁婉容雠愤讨债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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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传来黄雀飞檐绕梁发出的扑扑楞楞声。我蓦然睡醒,盯着天花板上条条雕纹,像莫愁湖面上的水波曲曲折折,望见窗外折射进刺目耀眼的光芒,闻见飘来的海棠若有若无的幽香。空气闷热,全身黏湿,我手拿描画湘兰平溪流水的湘妃竹泥金面扇儿,好整以暇地扇风。现在,是我回到香墅岭的第二个早上,一切像在梦里。我发现身旁空空荡荡,这才意识到,上官黎又彻夜未归。
    我缓缓下了床,洗漱,梳头,画妆,找了一件米黄色纯棉衫套在上身,下面是条喇叭裤。不知何故,我的脑海里浮现一个人。他就是斜阳谷深处的老渔夫。我心里强烈惦念,我想应该去看望他。一切准备妥当。我走出房门,在楼门外一道影壁前徘徊。不远处,藕香榭后苑里,传来一群少女清铃般的欢笑声。她们是沙棘花和秦嗣嗣、姒丹翚等女工,全都衣着艳美,坐在牡丹亭里摆棋耍牌。我无心惊扰她们,遛着小弯,绕道而行。谁料,刚刚走出几步,被姒丹翚一双伶俐的锐目发现了。
    我尚未走上回廊,姒丹翚已跑步前来。旦见:一身墨绿色上襦下裙式套装,给人以清纯与活力无限的美感。前中拉链的装饰时髦干练。裙身褶皱像可爱的花苞状,衬出迷人纤长的腿型。俏皮又百搭的拼接连襦裙,让她微显消瘦。两条胳膊上,各戴有一只赤金嵌银手镯。一只无名指上,戴着圆珠簇花串锦丝线戒指。头发梳了两条马尾辫,在辫梢系了一个蝴蝶结。而她额前原先浓密的头发,也剪碎成刘海,仿佛换了一个人。
    我刚要开口说话,姒丹翚嫣然一声灿笑。我问:“妹妹为何失声发笑?”姒丹翚回道:“想必姐姐有神密事情,像躲着魂儿一样躲人。”我嗤声笑了笑,不屑地说:“我总逃不过你的锐眼。嗯,姐有事。”说完,准备前往毓秀楼,给公婆打个招呼。姒丹翚拦了拦我,神秘兮兮地说:“淑茵姐你等等,昨个晚上,你猜我发现了什么?”姒丹翚妙目微睁,四下探了一眼,像有防备之心。“发现了什么?”我陡然紧神,目光闪射出一道惶惑的精光。姒丹翚拢起手掌,贴近我耳畔,道:“昨晚,上官嫦带着范黟辰来山庄了。”我问:“范黟辰是谁?”姒丹翚带着诡谲的笑容,用一种甘蔗汁般的甜美声音,说:“听说,是湖畔灌木丛里看护林带的男孩。”我一听,愀然作色,一种莫名纠结的怅惘袭满内心。我登时想起嵬美多情的少年男孩哈男,想起他与上官嫦缠绵悱恻的爱情,还有鲜血淋漓的悲惨结局,不禁心有余悸。我淡淡笑道:“嗯!谢谢你告诉我。”说完,便来到了毓秀楼。走入客厅,梁婉容正坐在沙发上,伸着脚指,拿一个锡罐,挖出一点油脂,擦在脚背一块胼皮处。我问:“妈,你的脚怎么了?”梁婉容不抬眼地笑道:“脚上生了胼皮,痒得怪难受,我润一点乌梅膏。这膏是用旱獭油和猪胰子加上寺院献上的印度香料混合而成,效果挺好。”一旁,萧老太太给笼中画眉添了一点水,声音颤巍巍地问我:“孙媳啊,昨天又没见着黎儿,你知道他走哪了?”我望着她,有些茫然发呆,也有些哭笑不得。事实上,对于上官黎来无影去无踪的生活习性,从结婚后我就发现了。那个不拘形骸的浪子,常常像个幽灵出入山庄。我怕说话不当,会让萧老太太伤心,也怕她贬低我是个揉不起面团的赖媳妇。所以只能应着头皮,说了谎话:“奶奶,上官黎在呢。昨晚回来晚些,早上出的门。”萧老太太娴逸地点点头,道:“最近上官嫦总不在家,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事。奶奶老了,想让你们多陪伴一会儿。”我听后,心里越加愧疚,扶她到沙发上刚想坐下,上官黎进来了。萧老太太睁眸“咦”了一声,嗔怪问:“好孙儿,你不是出门去了,怎么回来了?”上官黎伫立桌边,拿起一杯茶呷了两口,信口道:“奶奶,谁说我出门了?”上官黎望望我,我已是心神摇荡,两颊通红,羞忿地无地自容。我恨不能像只老鼠一样,找个地洞钻进去。萧老太太一惯明察秋毫,笑道:“想必淑茵又骗我了,我的孙儿明明不承认吗?”梁婉容涂抹完乌梅膏,脚上穿好银色丝袜,用梳子梳了梳头发。然后拿着镜奁往脸上照,把眉毛往更深、更黑地描了描。我以为她只是随便几个动作,谁想,她站起身,从衣架上拿起一件旗袍——绣凤凰琵琶襟鲛绡轻绸纱旗袍(是我回承德前她特别订制的服装),笑道:“我出门一趟。”上官黎问:“妈,你要去哪儿?”梁婉容犹豫地想了想,回道:“找醉春要债。”上官黎一听,顿时大发雷霆:“妈,你怎么可以去找她?难到我的遭遇还不足以使你划清同她的界线吗?”萧老太太笑道:“什么界线?孙儿,你应该支持你母亲。”上官黎道:“奶奶,你根本不知道其中原故。嗨,你别过问了。”梁婉容咽了咽喉咙,略感尴尬,半天回道:“听说她要去杭州发展,她手上还有我的一笔钱。”上官黎脸色泛青,嘴唇打颤,道:“一笔钱?有多少?”梁婉容回道:“两万元高利贷。”说着,开始不仅不慢地穿旗袍,她丰腴的肌肉透显肥大的油脂块,戴着的白色乳罩将两肋紧紧掬在一起。
    萧老太太笑道:“你母亲自是明白事理的。孙儿,你不要责怨你母亲了。”上官黎脸色一僵,凝眸回忆往事。那个穷凶极恶之人,俨然像一只饥不择食疯狂的恶鹰,曾经把自己捉住,像捉住了只兔子一样,差点要了他的命。上官黎回忆起那天被俘拘进涵洞中的自己,让人折磨得精神恍惚,形容枯槁,万劫不复的情形。如今,母亲又一厢情愿,同那恶魔的家人暗通往来,实在让人无法容忍。上官黎气忿不过,十分激动,吼道:“不!我绝不同意你去。尤其找那个女人要回两万块钱。”梁婉容一怔,一只将要拿起丝绸巾的手停在空中。“黎儿,仅此一回,我去要回钱,从此断不会同她再有任何瓜葛。”上官黎见母亲拿起绸巾,快步上前,一把抢过绸巾,扔在地上,道:“够了!区区两万块钱,你何以如此屈尊?”梁婉容的目光注视着绸巾,想要捡起来,却迫于上官黎的怒怨,噤声不语。萧老太太一望两人言语冲突,拄拐走上前,道:“婉容,听黎儿一回,他也是为你好,咱家不缺钱。”梁婉容望了望萧老太太,坚决地捡起绸巾,回道:“妈,你不懂!我是惜憾那两万块钱。”萧老太太咳了一声嗽,让我搀扶着,慢慢走近梁婉容:“瞧,你身上衣裳,怎么能穿着去讨钱,实在不合仪。”上官黎道:“区区两万,何足挂齿?妈,算我求你了,那个可怕的梦魇,我至今未从中醒来。”梁婉容呆若木鸡一样地站着。而我,已把她的那双瘦伶伶的皮鞋擦的油光明亮,拎在手中,木然地望他们。萧老太太毫不手软,前移两步,一伸手夺下水印大莲叶绸巾,嚷道:“黎儿的话,难道你没有听到吗?婉容,只不过两万块钱,不要让黎儿不开心。”一语未了,梁婉容弯腰弓背,穿好鞋想要夺门而出。萧老太太情急之下,拄起拐狠狠砸向门,只听“哐铛”一声,门铃嗡嗡作响。萧老太太道:“难道你非要气死我吗?婉容,你,你给我住站下。”我一望,萧老太太铁青着脸向梁婉容追去,我随在身后,唤到:“奶奶,奶奶,慢一点!还是算了。”萧老太太一望梁婉容不管不顾摇袅而去,眼眸一挤,两行清泪滑落脸颊。我和萧老太太立在园中,正望着梁婉容忿恨而去的背影,一转身,上官嫦带着一个男孩走向我们。“奶奶,你们在看什么呢?”上官嫦走上前揽住奶奶的肩,亲呢道。萧老太太老泪纵横,一抬眼,被上官嫦看得真真切切。“嗳哟,奶奶怎么在哭呢?”她一惊嗔,忙给奶奶揩眼泪。我默默望向地面,一丛青草,夹杂开着几朵粉色小花。
    上官嫦礼貌地问我:“嫂嫂,究竟出了什么事?奶奶为何掉眼泪?”我还未回话,身后范黟辰走上前,向我赧笑。我对上官嫦说:“你母亲去找醉春了。”上官嫦不等我说完话,惊问:“谁?哪个醉春?”我回道:“那个恶魔绑匪的姐姐。”上官嫦听后,脸色蓦然一片黯淡,无比凝重。“不!她不可以去找醉春。那个坏女人,险起害死我哥哥。”上官嫦话音未落,快步追出山庄外:“妈,妈,你站下。”
    我搀扶萧老太太将要返身回楼,又想起范黟辰。旦见:个头足有一米八,高大魁伟的身板,宽额门,浓眉大眼,深陷的眼眶之上,闪动的眼睫毛堪比女性植上的假睫毛,密密绒绒。他穿着纯白T恤,袖沿一圈碎花滚边。下身是修身牛仔裤。脚上是明亮闪光的皮鞋。左手腕上,戴着一块荧光晶亮的欧米茄星座系列PLUMA轻羽表,整个人大方得体,有一种贵族身份的感觉。
    我说道:“上官嫦肯定追赶她母亲去了。你随我们进毓秀楼吗?”范黟辰道:“不!我站在这儿等她。”他静静站着,一直等候上官嫦。我扶着萧老太太走入客厅,给她揉捶双腿。我一面轻捏她的小腿腹肌,一面喃喃道:“奶奶,你可千万别生气,您要是气坏了身子,恐怕谁也担待不起。”萧老太太眯眼沉思,手里捻着玉佛珠,唇间诵经。我一抬头,上官仁带着鲍局长,与王瑞贺走进来,紧跟着,上官嫦带着范黟辰也随进来。鲍局长躬身问候道:“哟,老太太在歇息呢?”萧老太太凝目一望,迎了他的话,道:“人老了,身子骨愈加吃重,走不了几步路,就要歇息一会儿。”鲍局长从皮包里取出个纸袋,对她说:“您老看看,我给你带来什么了?”说着,将一盒麝香通骨贴膏递给了我。我瞧了一眼,又递给萧老太太。萧老太太拿在手上,望了望。“这个字念个啥?”她颤抖地伸指头,指着“麝”字问我。
    我笑道:“奶奶,这个字念‘社’,这种膏药肯定很好哩。”鲍局长笑道:“老太太,麝香通骨贴膏专治腿脚不灵便,您使着若是效果好,我再给您带些来。”萧老太太一高兴,应道:“行!真是破烦你了。”上官仁说:“妈,今天晚上镇剧院演戏,演的是京剧,四出戏《天女散花》《宇宙锋》《贵妃醉酒》和《打渔杀家》,您要是想观看哩,就给我说,我安排人带你去。”萧老太太笑道:“我半年没看戏了,心里倒也痒痒,那就晚上说。”上官仁对王瑞贺说:“你安排吧,预定三张票,老太太一张,淑茵一张,再一张嘛,”他思忖着,“晚上,我若能抽出时间就陪同她们去,若抽不出时间,那你和他们去。”王瑞贺应道:“行的。我最喜看戏了。”上官嫦给范黟辰倒了一杯咖啡,两人坐在沙发上看韩剧。上官嫦问范黟辰:“我家热闹吗?”范黟辰道:“嗯!”上官嫦转而唤了一声:“嫂嫂。”我赶忙走近。上官嫦道:“嫂嫂,给我们拿点炸撒子,他饿了,还没有吃早点。”我走向后厨,不一会儿功夫,拿来一碟炸撒子。我说:“你们还想吃什么就告诉我,嫂嫂给你们拿去。”上官仁和鲍局长也坐在沙发上,我给他们每人沏了杯茶。鲍局长呷了一口茶,笑道:“你儿媳茶沏的香,手艺也好,十分难得。”上官仁笑道:“她惯会做家务事情。”鲍局长给王瑞贺安顿:“按照上官先生的意思,马上中秋佳节了,凡是你们纺织厂员工,和我名下的施工队伍,都统一分发月饼,你制好名单,拿来我们看。”王瑞贺笑道:“遵命鲍局长,我立刻办。”王瑞贺说完,一个人转身出去了。上官嫦问范黟辰:“鲍臻芳没有找过你吗?”范黟辰回道:“没有。”上官嫦便咯咯地轻笑。上官仁问:“女儿,你这位朋友叫啥名?”上官嫦笑了笑,说:“他叫范黟辰,湖畔那幢小木屋,就是他家。”上官仁一脸惊异,憬然有悟,笑问:“你家何时搬来的?”范黟辰笑道:“去年年前底。我父亲退休了,闲暇之余,替国家管护林子。”众人正说话,玉凤从外边走进来。旦见:一身青衫青裤,围着一条蓖麻蚕丝绸巾,笑靥如花,瞥了我们一眼。玉凤将要走入厨房,被上官仁唤住:“玉姐,中午做什么饭?”玉凤笑道:“昨个儿听老太太说,想让我做一餐糖耙耙,我正寻思呢。”萧老太太道:“上官,是我说的。天天吃正餐,也腻荒的,我让她做一回稀罕的。”上官仁笑道:“那也好。玉凤,你就照老太太的意思做。”玉凤说完,乐滋滋进了厨房。我给萧老太太捶完腿,站起身上了楼。谁知,我正望着廊柱边一盆秋海棠出神,上官嫦和范黟辰走上来。“嫂嫂,你在看什么呢?”她问我。我摘下了秋海棠上的枯枝败叶,笑道:“这花迟迟不见开,想是缺阳光了。”上官嫦笑道:“那就赶紧调换环境,让它晒点阳光。”我说:“我也正有这个意思。”上官嫦要求范黟辰等她一会儿,自己进房换衣服。
    须臾,上官嫦走出房间。旦见:一袭包臀蓬蓬裙,裙裾中镶着一溜金丝边,蓬纹中绣着牡丹花,枝枝蔓蔓,由金缣丝点染出花蕊、花瓣。象牙色的胳膊上缠着玛瑙和绿松石串成的手链,头发松松绾在一起,雍媚婉约。而挽着的真丝素绉缎绸巾,让她青春无限。
    上官嫦回眸望望,对范黟辰说:“好看吗?你不会等的我心焦吧?”我问道:“中午回家吃饭吗?”上官嫦回道:“嫂嫂,我们到镇上吃。”两人扶着楼梯,走下楼,出了毓秀楼。
    我也走下楼,看见上官仁和鲍局长在欣赏东墙上挂的那副《富春山居图》。上官仁道:“乾隆年间,一幅《富春山居图》被征入宫,乾隆皇帝爱不释手,但在隔年又一幅《富春山居图》进入清宫。前者称“子明卷”,是后人伪造;后者是“无用师卷”,才是黄公望的真迹。但乾隆皇帝认定“子明卷”为真,并在假画上加盖玉玺,还和大臣在留白处赋诗题词,将真迹当赝品处理。直到近代学者翻案,认为是乾隆皇帝搞错了。从而保住了一个完整的无用师卷。”鲍局长仔细鉴赏着,笑道:“上官先生,眼前这副图,又如何鉴别?”上官仁笑道:“此画非彼画,只是市面上仅供参赏的赝品。”鲍局长目光清澈,如一片皎洁的月光,洒落在画上。这时,王瑞贺走近,道:“先生,这是纺织厂员工名单,这是施工队伍人员名单。”说时,在桌上放了一份名册。鲍局长拿起名册一看,施工人员整整二十人,而纺织厂有二百八十余人。上官仁笑道:“上官嫦两天后要回学校,明天是中秋佳节,让她和所有员工共渡佳节。每人一份月饼,每人一份水果,另外,每人二百块钱,包括所有施工队人员。”鲍局长道:“你如此赠送大礼,是否会助长他们的娇纵和懒惰?”上官仁回道:“怎么可能呢,每年中秋佳节,我都如此,不仅不会助长他们的坏毛病,反而有助于他们提高热情。”两人正说话,鲍臻芳翩翩走了进来。鲍局长望望鲍臻芳,笑道:“你来晚了,上官嫦出门了。”鲍臻芳笑道:“我不找她,我来找淑茵姐。”上官仁回道:“好像在楼上。”这样,她就一个人慢步走上来。我蹲在那盆秋海棠下,拿着抹布揩花盆边沿。“淑茵姐,您在忙什么呢?”我一抬头,鲍臻芳伫立身后向我甜腻地笑。我笑道:“瞧,这盆秋海棠,还没有结花蕾,我让它晒点太阳,再修剪一下。”鲍臻芳从包里取出一个荷包,笑道:“淑茵姐,就是这个香囊荷包。”我拿过来一瞧,香囊上绣着一对鸳鸯,雄鸟羽色艳丽,并带有金属光泽。额和头顶中央羽色翠绿;枕羽金属铜赤色,与后颈的金属暗绿和暗紫色长羽形成冠羽;头顶两侧有纯白眉纹;飞羽褐色至黑褐色,翅上有一对栗黄色、直立的扇形翼帆。尾羽暗褐,上胸和胸侧紫褐色;下胸两侧绒黑。镶以两条纯白色横带;嘴暗红色。脚微黄色。雌鸟体羽以灰褐色为主,眼周和眼后有白色纹;无冠羽、翼帆。两只鸟在“只成好日何辞死,愿羡鸳鸯不羡仙”的诗句中相映成趣。我笑道:“两只鸳鸯不难绣成,我只消三日功夫。”鲍臻芳一听,喜不自胜,笑道:“那麻烦姐姐费心了,绣个一模一样的香囊。”我一面应着,带她走出毓秀楼,正欲前往雪琼楼,身后有人唤了一声。
    我一回眸,欣喜地发现来者之人,是喻宥凡和王润叶。我急步迎上前,牵住王润叶的手问:“嗳哟,怎么是你们?”此时,王润叶已是大腹便便,身穿宽大肥松的绿绸衣裳,脚上趿着一双拖鞋,头发上箍一个勒子。喻宥凡一脸笑容,精神抖擞。喻宥凡问:“听说你刚从承德回来?有什么紧要事吗?”我和他们伫步藕香榭中,脚下正长着一片绿色鸭跖草。我说:“我娘病重,我带着葆君、上官黎同去探望。”
    一语未了,一群纺织女工唧唧笑笑从兰蕙园走来。姒丹翚笑道:“原以为是生人,竟是王姐和喻哥来了。”秦嗣嗣递给王润叶一把生瓜子。王润叶笑道:“不,我惯不喜吃生食,会打嗝哩。”喻宥凡和王瑞贺立在兰蕙丛间单独说话。王润叶又问:“姐妹们过得可好,饭菜怎样?”姒丹翚叹道:“都好。上官先生处心积虑为我们考虑,事事周全,每顿饭菜都翻新花样。”秦嗣嗣笑道:“姐姐嫁得早,我们姐妹只盼望你过好。如今天天在庄园里,心里踏实,却也郁闷。”王瑞贺问喻宥凡:“喻哥,蝎子饲养的如何?”喻宥凡笑道:“一说蝎子,我正来找你商榷此事。”王瑞贺笑道:“商榷何事,宥凡哥你说?”喻宥凡悠悠道:“秋天中旬了,我打算进省城售卖一批蝎子。因为鉴珩有了身孕,不能陪同我,只能来找你想办法了。”王瑞贺一听,顿时明白了。他想了想,回道:“宥哥,中秋佳节后,上官先生也许要带我去采购染料,如果时间不冲突,我可以考虑帮你。”喻宥凡笑道:“今年蝎情看好。我的蝎子一年也只出售两回,如果你能帮上忙,自然是最好了。”
    我看大家伫立园中,于是,盛情邀请他们相聚雪琼楼。众人推推搡搡,纷纷向我楼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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