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鹪鹩情深 第三十九章 俱封口填补韫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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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仁忽觉心间五味杂陈,他望望韫欢身侧的我,认为我说话兼具女性的瘟柔美与分寸感,让人叹服。众人之间,我梳着一条长长的马尾辫,两颊像施了粉红的、润肤的胭脂。一袭翠绿软绸质料的媚嬉装,长裙曳地,使得我纯美靓丽。此时,一同伫立众人之间的韫欢,一抹羞惭氲在他的脸庞上。他刚刚十八九岁,在他娇嫩的脸庞上分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上官仁一看他,体格健硕,容貌不凡,惜憾间摇摇头。他心里想:如此一个貌美体健的男儿,怎么会走上歧途,误入囧牢呢?如果不加以正确疏导,倘若他再次入牢,那么,他的一生将是十分悲惨和黯淡。
上官仁问道:“你今年多大了?”韫欢抬起感恩的目光,喃喃地说:“先生,我今年十八岁了。”上官仁一声微叹:“哦!”轻轻弹尽了烟头上的墟灭。韫欢的父亲走上前,不胜感激地说:“上官先生真心饶恕他,我们感激不尽。”上官仁一笑,道:“他尚且年轻,不应该在监牢里度过他的人生。人生的舞台非常丰富,应该去做一些有益的事呵。”韫欢的父亲道:“先生指正的对,我正是这么想的。”上官仁望着韫欢,问:“出了牢狱,以后你有何打算?”韫欢一怔,望着他,一股暖流渐渐在心里流淌,像是灌进一杯烈酒,直捣心窝。上官仁又想:这个年轻男孩,一身毫无牵挂,刚从监牢里出来,倘他再闯祸生事,做出违法事情,那他岂不是又将复入牢狱。他是上官黎的朋友,论情论里,我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了。现在,看见他一副死乞白赖的样子,在心里凭白生出异样而激荡的浪花。一回眸,望见韫欢年尽半白的父母,他心生涟漪。“上官先生,”韫欢的父亲给上官仁递了一支烟,上官仁接了,捏在手指间徘徊,“如若不是您高抬贵手,我儿恐怕还在监牢里呢。是你给他了一次重新审视自己的机会,是你帮助了他走向社会。”上官仁一听,一蹙双眉,笑眯眯地望着:“我所做之事是人之常情。你们也不容易,带一个孩子,生活困难。现在,他“出宫”了,要学会重新做人、做事,千万不要再犯错误。有一回,绝不能出现第二回,否则,谁也拯救不了他。”“我们知道。”韫欢的父母亲双双异口同声。“既然如此,你们把他带回家吧,看管好他,不要再做错事了。”上官仁目光平静地望韫欢,取下眼镜,用纸巾揩镜面。一旁的上官黎警告说:“让他管好手脚,如果再“进宫”,他就属累犯了,判的刑法会加倍重。”韫欢的父亲叹气地道:“我们想给他找一份工作,不知道他能做点什么活。他单薄瘦弱,干不了重体力活,我们既焦急又无耐。”上官嫦说:“怎么不给他找个能约束得了他的活干哩?”韫欢父亲说:“我们也是这么想,但是……”王瑞贺突然上前半步,声如浑钟地说:“我们不是正在招聘吗,不如先生把他聘入纺织厂吧?”一语惊醒梦中人,上官仁稍想了一想,豁然开朗地说:“是呀,我怎么没想到呢?既然他愿意改过自新,不防让他进纺织厂搛点生活费。”
梁婉容望着众人,心里微有怨言。她拽着上官仁,嗲声说:“他不懂技术,把他放进厂里,他会给好好干吗?”韫欢的父亲着急地说:“他会的,会好好干的。”韫欢亦大声说:“先生您放心,进到厂里,我定会加倍努力好好干,争取出人头地。”上官仁浅浅一笑,道:“既然你愿意好好干,我就考虑你进我的厂。至于工资,我会按其他员工待遇,保证每月给你按时发放工钱。你要想好,进了厂里,再不能像从前那样散漫无拘了。”韫欢笑了笑:“我明白先生,请您放心。”上官仁吩咐王瑞贺将纺织厂的一份花名册拿来,浏览一通,发现印染部门缺个空岗,于是对韫欢说:“好吧,将你暂时安排进王瑞贺的印染部,那里正缺一个岗位。”韫欢一听,喜出望外,和他父母连连向上官仁道谢。上官仁毫不含糊,当即表态:“如果肯努力工作,我每个月给你二千五百块工资,怎么样?”韫欢的父亲一听,握住上官仁的手再三致谢。
一日,我望着窗外细雨淅沥,想起遥远故乡的爹和娘亲,恐怕正在田地里种庄稼呢。我只觉得心里难过,默然间几行清泪从两颊滑落。“彭、彭”忽然门外传来两声单调的敲击声,我木讷一惊,转身开门。门打开了,上官黎淋着雨静静伫立在外。“黎哥,怎么是你?快进来。”我拉了一把上官黎,上官黎就走进房里。“喏,擦擦头上的雨珠。”说毕,我将一条毛巾递给他。上官黎接住毛巾擦了擦。“好冷,天气降温了。”“是啊,”我望着他一笑,将房门合拢上:“冷风一阵阵的吹进来,直觉得房间微微冷清。”上官黎望着我,道:“淑茵,你坐下,我有话对你说。”我笑道:“想说啥呀?神秘兮兮的。”我望了望他,发现他的两只眸子微微涨红。“怎么了,你流过眼泪了吗?为什么眼睛发红哩?”我问。上官黎揉了揉眼眸,捏了捏鼻翼,淡淡地说:“兴许我感冒了,你看直流鼻涕。”“那你喝点热水吧。”我说时,已在一只搪瓷杯里给他倒满开水。
不料,我一转身,被上官黎用手膀揽入怀里。我慌忙道:“不,黎哥,你要干什么?”诧那一怔,我拼命地想将他推开。上官黎道:“你答应过我的,难道你想食言?”我奋力反抗,但是,我无法抵挡上官黎的任性和蛮力。“不要乱动——你要听话。”上官黎不顾一切地向我发飙。我惊嗔不已,慌乱中,我的衣衫被上官黎脱光。
上官黎放纵的亲吻我,将我压倒在了床榻上。他笑得邪魅、笑得颠狂,看着我标志端庄的脸庞,不顾我的反对,发泄了心里所有不悦。
悄然间,我的眼泪滚落而下。一串串眼泪冰清玉洁,承载了我二十年来的苦与乐。上官黎一惊,问道:“怎么掉眼泪了?”我轻轻抽咽着,将两颊的泪揩了揩。上官黎问:“我会对你负责,你相信吗?”我低声抽泣,我垂着头,望着床单上一片洇红的痕迹。
上官黎笑道:“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对我没有信心吗?我说过要对你负责,就一定会做到。你放心,我会找机会将我们的事告诉爸和妈,我一定能让他们同意我们在一起,你相信吗?”“我……”我艰涩地从嘴里吐出一个字,然后不语了。上官黎用一只胳膊将我揽住,劝慰道:“这个世界上,我只爱三个人,那就是我的爸爸、我的妈妈和我的妹妹。现在,我将接受另一个人,那就是你。从今往后,只要你肯全心全意爱我,我说到做到,不仅会对你负责,将来有朝一日,我将取你为妻。”我微微一抬头:“你,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的两只眼眶溢满伤心、幸福、感动和委屈的眼泪。上官黎的脸轻轻贴住我的脸,继而,他在我的脸庞上深深、重重的吻了吻。
我站起身在大红洋磁脸盆里洗了洗脸。上官黎看着我,一种骄傲、无羁、散发男性荷尔蒙的力量悄悄环绕着他。他感到知足了。我却突然扭过头对他说:“这一下你满意了?”上官黎道:“我是满意了,但这种满意代表着我对你两年来无时无刻的爱意,你知道吗?”我说:“这种爱,根本就是徒劳。我们有地位上的差距,有观念上的隔阂,我们绝不可能厮守终身。”上官黎毫不思索地一笑,道:“怎么不能在一起?只要我喜欢,爸妈是不会反对我的。”我苦笑一声:“不!黎哥,我觉得你太冲动了,你要想清楚。”上官黎拨了拨头发,心里开始犯难。
上官黎见我脸泛红晕,像初生的婴儿一样,脸庞红润润的。他稳了稳自己的心绪,先前他无视轻狂的举止,使得内心并不平静。“梦鹂,也许,也许我不应提说她。”上官黎近在窗下,目光间流露出一抹无言、晦涩和难懂的神情。笑道:“我与她的结识,是偶然的。”我抬起脸,望着上官黎,内心一样似波谲云诡。我说:“既然想她,想说什么,我听听。”上官黎轻叹一声,声音带着无比沉重,又无比苍哀:“我是一个喜玉之人。也许你已听说。也许你是知道的。杭州城里,我有一座《集玉堂》,汇罗着天下的奇珍异宝,稀世名珠。”我微微听来,觉得很有意思,问上官黎:“那你说一说,有什么样宝贝,作何区分?”上官黎笑道:“玉,以新疆和阗玉为最上品。有白玉、黄玉、青玉、墨玉和京白玉等。玛瑙,以花纹为珍,有灯草、缠丝、藻草和玳瑁玛瑙等。名石、名翠、名珠和宝石,奇货可居,韫椟藏珠。”我问:“何谓‘韫椟藏珠’?”上官黎笑道:“此意,指珠宝藏在木匣子里,等待高价出售。”我笑了笑,起身拿了一串枇杷,剥了皮儿,递给上官黎:“我倒想起了一个词--积箧盈藏。”上官黎笑道:“不论韫椟藏珠,亦不论积箧盈藏,我之意自然是玉珠之贵,应售以知玉(遇)之人。而玉之珍,比之情之珍,毫不逊色。你没听过美玉养人,美玉也是一件护身符。《本草纲目之金石部第八卷》记载,玉具有:滋毛发、滋养五脏、润心肺、利血脉、除胃去热、喘急烦懑、温心养性、温体郁热之功效。”说时,拿出胸前佩戴的一件玉弥器,摆于桌上。我问:“何时又带上了玉弥器,前日,看你带着一条镶金嵌玉珠的。”上官黎静静地望了我一眼,接着,从一面口袋里掏出一条玛瑙玉,递给我。我问:“这是什么珠?”上官黎笑道:“是玛瑙玉。我前日从杭州《集玉堂》拿来。此玉,微有瑕疵,一个美国客人赏玉之时,不甚将其撞落了一个角。”我捧着玛瑙玉,端祥了又端祥,但始终未发现异样。笑道:“我怎么看不出玉的瑕疵?”上官黎笑道:“好一双迷人的大眼,原是一双不折不扣的拙眼。来,我指给你看。”上官黎笑着,将玉一面翻起,指了指小角,说:“看,在这儿。”我看了,顿时惊叹。我笑道:“只一个头发丝儿般的小印痕,便把它当作残次品,真是可惜了。”上官黎道:“我的《集玉堂》金碧辉煌、玉色生香。绝不会有一件赝品,也绝不会有一件残品。我的客人,都是高官商贾,富豪大腕,玉器好,价位高,是正比关系。”
我静静聆听他眉飞色舞般的解析,竟也觉得是一种文化享受,是一种情操陶冶。上官黎凝起眉毛,眉宇间渐渐透出一丝阴郁。他宽宽的额门,两边鬓下,有厚厚一层鬓毛。看上去倒使他更有男儿的雄悍气魄,也给他帅气的容颜增添了一丝趣味。
我想起了贾梦鹂,一个可怜的女人,在上官黎生命的间隙里瞬忽而逝。我说:“那么,请你讲一讲,梦鹂与玉之缘。”上官黎鼻翼轻触,正耐心的用纸巾揩磨玉弥器。听见我问话,上官黎稍作一停顿,叹道:“美人赠我貂襜褕,何以报之明月珠。玉,谐音为遇。其实,玉是佳人之物,玉是美人之器。从前,我听说遇一好玉,可以增寿。遇一好玉,会有好事。我是因一块玉,才结识的梦鹂。”我绾了一绾青丝,目光紧紧注视着上官黎手里的玉弥器。上官黎顿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道:“那年,我从澳洲返回杭州。在返回之前,我从缅甸订购了一批翡翠赌石。你应该知道,缅甸之玉,享誉世界。那一天,《集玉堂》替旧换新。正当我将一价值连城的赌石从保险箱拿出之时,店员告诉我,一个女孩想买一块护身玉,以求平安。我带着赌石,走入玉店,那女孩恰与朋友议论护身玉的成色。我说:告诉你们一个简单办法。玉之鉴定,坊间有一口诀,色、透、匀、形、敲和照。按此法,你会一目了然。女孩问:何为色?我回道:娇绿为色。女孩问:何为透?我回道:透是指透明度。透明之玉,称为‘玻璃种’;半透明之玉,称为‘冰种’或‘观音种’;不透明之玉,称为‘芙蓉种’或‘芋头种’。女孩问:何为匀?我回道:均匀的颜色对比是一种玉的价值。女孩问:何为形?我回道:玉的外观形态,与大小和厚薄有关。女孩问:何为敲?我回道:好玉敲来清脆。瑕疵之玉敲来,因裂隙或残缺会有空洞感,虚透感强。女孩问:何为照?我回道:拿玉照光,瑕疵玉将一览无余。亮光处,玉的颜色和玉的完美度都会一清二楚。女孩见我对答如流,当即买了玉。于是,这便是我于梦鹂的第一次邂逅。”我听来,深觉动容。好奇之余,我问:“你的《集玉堂》里,有什么珍贵之玉?”上官黎想了想,笑道:“自然有。有一只翠玉翎管,有一块翡翠赌石,乃玉中之王。”我如听佛语靡音般听着上官黎的解说,一时之间,欲加兴味高涨了。
上官黎坐在我身旁,拈起了一支烟,若断若续地吸了几口。
我沉思良久,不愿抬头,不愿说话,静静的内心像荒芜的旷野,是悄无声息的、是苍凉清寂的、也是一片坦荡的。上官黎说:“我们出去走一走。”一伸手,将我拉了起来。我清瑟地苦笑一声,点头应了。我们走在梦蕉园里,柔软的风轻轻吹动我红嫩的脸畔,眸角,总觉得微微湿润了。走在一条用湖畔圆润的小石子铺垫的路径上,有一簇一簇鱼腥草密生在侧。上官黎问:“瞧,脚下有草。”我笑道:“你可知是何草?”上官黎蹲了下来,用手拨弄草茎,回道:“是蜘蛛草吗?”我笑道:“不!”上官黎又看了看,露出一副无耐的样子。恰在此时,几个小青工自竹茅楼里走出。他们提着盆罐,拿着渔具,织网,正要往外走。我问:“雨才停歇,你们匆匆去哪儿?”一个青工笑道:“雨后捕鱼,再来一餐野外烧烤。你想一想,这样的滋味如何?”我回道:“如此说,你们是去野餐喽。那么,”我望见一个青工手上的布袋里,装着满满的鱼腥草。青工见我望着鱼腥草,说:“这是鱼腥草。”我说:“我知道。你们看,这脚下长满了草。”几个青工纷纷望向脚下,不约而同地笑起来。一个青工说:“你说对了。这鱼腥草正是来自香墅岭。藕香榭西北角,假山沿侧,全是鱼腥草。”上官黎问:“那么快告诉我,你们带它有何用处?”青工笑道:“野外用餐,自然是清炖鱼添加的。”我笑望着上官黎,说:“鱼腥草是清炖鱼的上好佐料。可除腥,可加味。人吃了可以除去体内燥湿,对身体大有裨益。”上官黎知道了,问:“凤姐每回在鱼汤里所放之物,总不成就是鱼腥草吗?”我笑道:“你总算明白了。凤姐总所之物,的确是鱼腥草。”
几个青工呵哈杂笑地走出香墅岭。
我一回眸,玉凤站在牡丹亭下。玉凤见我向她望,笑着走来。玉凤道:“昨个瑞贺嘱咐我给买两斤炒瓜子,早上来找人,工友说瑞贺已经买了。你瞧,这两斤瓜子总不成让我吃了。”说时,拎起一袋炒瓜子给我看。我还未回话,上官黎说:“这怕什么,无非两袋瓜子。我来解决。”一伸手,从玉凤手里接住了。玉凤说:“瑞贺喜吃咸瓜子。咸瓜子易上火,又易渴。”我说:“既然黎哥想吃,凤姐,你就当给黎哥买的。”这边正说话呢,一声轿车的喇叭声传来。上官仁驾驶一辆名贵的保时捷,缓缓地停靠在一株大榕树下。下了车,上官仁望见了我们。上官黎问:“爸爸,哪来的保时捷,看起来是全新的。”上官仁踩在明亮光洁的方砖上,脸上洋溢着灿烂的微笑,他一身白色休闲装,看起来趾高气扬,颇有点像油光粉面、飘逸洒脱的香港人,而不是一个朴实的江南芙蓉镇人。上官仁没有回话,从手上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纸,交给上官黎,笑道:“这辆车已由我的朋友从南京开来,正宗的洋货,低关税,低能耗,德国产,引擎采用中置后驱设计。”上官仁观望车,是一款双门座敞篷跑车,银灰主调,像是一枚核桃壳的颜色。上官黎再低头望手上的纸片,被五个九深深的吸引了,问道:“爸爸,这是保时捷的车牌吗?”上官仁笑道:“不错!两年前,车管所里一位朋友给我预定好的。现在可以派上用途了。”上官仁回眸望我,见我神色微微紧张,一双美目间既是柔情,又是羡慕之色,嘴角还略略的上翘,有一点不服输的意味。上官仁笑道:“淑茵啊,怎么看上去有些紧张,或是有些不屑,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我一听来,眸光立即平软下来,微眯眼角,摆出十分恭服的样子。我笑道:“先生,黎哥带我赏园,凤姐正拿着瓜子踌躇呢。”上官仁道:“因何为一袋瓜子踌躇?看来,你们还是有闲情逸趣的。”凤姐道:“先生,瓜子给黎哥了。哦,先生,夫人说晚上她的闺蜜来,想请你赏赐一副字。”上官仁听了,沉吟一会儿,笑道:“字好说嘛。我一会儿进书斋写了便是。晚上,让她去书斋拿。”上官仁望了眼上官黎,眉间清朗之气,使得他看上去十分健康。又笑道:“黎儿,明天你开车把车牌办好。”上官黎回道:“爸,我知道了。”
说话间,大家慢慢走至毓秀楼。
毓秀楼内,有工人抬来一架梨花木花座,用于盛放一盆茶花。木架花座全部是神奇的榫卯结构,一颗钉子也没有,传统手艺,精美漂亮。上官黎问:“它作何用途?”玉凤道:“有酒店老总送给先生一盆法国茶花,用于支放它。”上官黎问:“那么花在哪里?”玉凤说:“正在冯花匠的花棚里。”上官仁说:“我想起来了。上回有家酒楼老总提说了此事。”我笑道:“茶花乃名贵之花,记得有部名著《茶花女》十分好看。”上官黎笑道:“你看了这本书吗?”我回道:“看了一部分。”上官仁说:“小说《茶花女》很有意思,我年轻时通读了它。”
众人说话,玉凤进了厨房。不一会走出来,问上官仁:“先生,您晚上喝的红酒好像只有一瓶了。”上官仁笑道:“好,我知道了。我让人买一箱回来。”说时,打电话唤了一个工人。那工人见了上官仁,听从吩咐,去往芙蓉镇上买红酒。客厅里,轻轻悠悠地回荡着一股清香,让人闻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清透了一样。玉凤从厨房又走出,问上官仁:“先生,我准备蒸馒头,你喜欢馒头加芝麻和胡麻籽吗?”上官仁听了微觉好奇,问玉凤:“怎么想起蒸馒头呢?”玉凤说:“夫人的意思。夫人想吃我老家的花卷儿。”上官黎笑了笑,回脸问:“想进花匠的花棚里瞧一眼吗?”我说:“也好。”
我和上官黎走出毓秀楼。冯花匠正在花棚里。旦见有:栀子花、红网、红枫、朱蕉、长寿花、红菊花、白菊花、黄菊花、三月菊、九月菊、三角梅、蝴蝶兰、令箭荷花,品种繁多,不一细数。上官黎问我:“冯叔在哪儿?”我回:“在藕香榭呢,刚才还见了。”上官黎问:“茶花呢?”我环望着,看了一会儿,指了指:“呶,那盆墙角的。”上官黎望见了,近走几步,端望茶花。只见茶花开着几朵素素花朵,有白有紫有黄。花瓣为碗形,既有单瓣,也有重瓣。一盆花植株形姿优美,叶片深绿,花形缤纷。我问:“黎哥,喜欢吗?”上官黎点点头,满意地笑着说:“看上去十分鲜艳。比那些花有姿形。”我笑道:“既是酒店老总相送,一定错不了。”上官黎看了半刻,由于花棚里温度湿润,黏糊糊的沁在皮肤上,他觉得不爽,就带我走出。刚走出,迎面遇上冯花匠。冯花匠笑道:“哦,想必你们是看那盆茶花的?”上官黎说:“看了。非常漂亮。”我说:“冯叔叔,茶花名贵在哪里?”冯花匠说:“一盆五千无。你说它名贵吗?”我笑道:“价钱其次,我主要看见它与众不同呢。”冯花匠问:“有何不同?”我说:“花有单瓣和重瓣之分,色有白紫黄之异。味有牡丹之香,形有众芳之美。”冯花匠说:“那酒店老总一再叮嘱,花七日一浇,不可多浇一水,不可缺了一水。花要三日一晒,不可少晒一回,不可多晒半日。”上官黎笑道:“敢情一盆花比伺候个人还精细。”冯花匠说:“花养人,如玉养人。一盆好花是圣洁之征,是华美之意。”上官黎问:“冯叔,那何日搬回毓秀楼?”冯花匠说:“三日后即可。”上官黎笑道:“那敢情好,妈每日闲寂,养养花对她有好处。”
进了毓秀楼,上官黎回了房间,我上了楼,进了夫人房间。
两天后一个雨后的黄昏,葆君早早下班回来。一个礼拜了,她始终感到心里惴惴不安,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催促她。她担心要发生什么事,如此,两天来,她总是早早从「碧月绣坊店」返回梦蕉园。天空渐已暗淡,香墅岭沉静在一片紫气氤氲的雾色里。葆君手拿一条巾帛,穿着一身米白色蓬蓬袖水印纹的轻薄长裙,揩了揩额角上沁出的汗珠,然后走出房间,来到藕香榭垂柳琼花间。她看着花圃里流淌着一淙潺潺河水,是从不远处一座木桥下流出。她看着柳树、榕树和鲜花丛浸润河水里,顿时被感动。她摘下一朵百合花,拿在手里,放在胸膛前,用鼻子嗅了嗅。一股淡雅的花香使她痴醉。谁知,正在这时,上官黎也来到藕香榭。他吃了药,只觉内心郁闷,干脆走出房间步入花园。当他看见葆君的时候,葆君同样在望他。
上官黎大声地喊她的名字:“葆君,你过来。”葆君听得清楚,看见上官黎笑嘻嘻地朝她望,遂迈步迎上前。“你也在花园里呀?”葆君问。上官黎一笑,道:“嗯,有一点点热,热气依然不曾退去。好几天没看见你了,店里很忙吗?”葆君咝咝笑道:“是的,又接了两件绣品,昨天刚刚交付,现在已闲适下来。”
上官黎眼望她,轻轻走上前,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说:“我很喜欢你,从你进山庄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喜欢你了。”葆君惊骇不已,连连往后退:“不,我们不能有爱情。”上官黎道:“为什么不能有?”葆君道:“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蔷薇虽香,便梗下有刺。最主要的,我们有地位上的巨大差距。”上官黎听了,两只眉毛一抖,瓮声瓮气地说:“那将怎么样,只要我喜欢,没人能阻止我的决定。我真的喜欢你!”而葆君没有任何理由、毫不客气地推开了他,立在盛放的百合花丛旁。上官黎一只胳膊再次揽住她:“你不要拒绝我,行吗?”葆君吃了一惊,本能使她坚决地反抗,但是无济于事。她只得任由上官黎将她拥入怀里。上官黎依仗着自己主人的权利,强行拉拢葆君。葆君只感到一阵紧张、惊恐,身体不停地抖擞。
上官黎强词夺理地说:“你知道吗,这是一种爱,你不应该拒绝我。”葆君道:“你太放纵自己了,迟早会遭天谴。”此时,在葆君心里,对于英俊不凡、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已暗生情愫,只叹惜两人地位差距巨大,只恐天理难容。现在,葆君望着面前男人,内心怦然、变化、翻跃着。“我,不能和你这样做。”她勉为其难地说。
上官黎哪管得了这些,用手抓住她,像抓住一只训化了的动物,轻而易举地将葆君治服。葆君望着面前男人,昏乱、紧张、心痛、怀疑、惊惶、害怕、欣喜……各种复杂的情绪,如狂飙般吹着她,如潮水般涌着她,她心碎神伤,简直快要崩溃了。
葆君说:“其实,自来芙蓉镇的第一天开始,我就欣赏你了。虽然,你我主仆有别,但也不能改变我对你的欣赏。”上官黎揉动着葆君的脸颊,带着轻跃的节奏,用活泼的口吻说:“你漂亮、大方,比富贵人家的女孩要好。从今往后,我一定会好好对待你。”葆君听了,感动的直想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