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如沐春风人面桃花相映红  九十九、共君一语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7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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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丽贞醒来只觉头痛欲裂,迷迷糊糊睁眼却一片黑暗,只有皎洁的月光从门缝间隙投在床前。
    口中干涩,一股浓烈的酒气溢满唇齿——醉酒?
    不像是……想她堂堂葛逻禄部落公主,自小常随兄长饮酒如水,只中原那几口烈酒,还至让她一头栽倒。
    回忆一如浪潮以排山倒海之势而来,她清楚记得在自己不省人事之前,有个相貌俊逸的青年上前同她搭话,二人你来我往聊得还算投机。不过后来……那人给她倒了一杯……中原这酒似被叫作……西凤……
    随后她便再无记忆,莫不是……
    似是想到什么骇人的,她猛地瞪大双眼,却死活抬不起手来,这才意识到浑身瘫软无力。
    该不会是……
    自此,她张开嘴拼命呼叫,却只能发出两声微弱的低吟。随后她又奋力挣扎着起身,好不容易挪了只脚在床尾扫动,奈何什么也碰不到。
    四下静谧无声,时间,在忐忑等待中悄然流逝。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在丽贞几欲再度昏睡之时,床底传来唧唧啾啾的动静,像是雏鸟嗷嗷待哺的轻鸣。
    不过大晚上的,就算是雏鸟也该休息了,何况是在床底——
    纵是丽贞胆子再大也经不住这般惊吓,当下疯也般发出一声高亢尖细的杀猪叫。
    不消片刻便有人破门而入慌忙询问,那人背对着光看不清脸,但凭声音,丽贞很快认出来人,旋即颤抖着声小心说道:“有、有老、老鼠……”
    男人方如临大敌,闻言遂松了口气去一旁点灯,室内很快被昏黄烛光亮起一角,对方熟悉的面庞在烛光的衬托下柔和细腻了许多。
    “老鼠在哪里?”
    丽贞发现此时四肢已能稍作动弹,一脸惊悚指了指床下:“刚、刚才听见动静,吓、吓得半死……”
    “床下没有老鼠,”温庭筠仔细查看床下,又面带浅笑起身回应,“纵是有老鼠,也被姑娘方才惊叫吓跑了。”
    丽贞不满瞪他:“这时候你还有兴致给我开玩笑?不、不行,你再把屋里其他地方搜罗搜罗,我分明听见老鼠的声音了!”
    温庭筠对她倒是有耐心,又按照指示查看了别处,没见着活物,只在衣柜边上发现一个圆形鼠洞,这才会心一笑。丽贞看他颠颠跑出门外,再进来时手上拿着两块方形物体。
    “看样子,老鼠是从鼠洞钻出的,我方才用石砖堵上了,这下姑娘可以安心休息了。”
    丽贞心中百般疑惑,一时不知从何问题,只顺口问道:“丑——呃……温公子……你、你怎么在这儿?”
    温庭筠小整衣襟扬唇:“姑娘都不记得了吗?”
    “不对——我是想问……我这是在哪里?”丽贞吃力用手撑起上身,四下打量一圈,这是一间寻常的屋舍,看着和桃林那间屋子略有相似之处。
    “这是鄙人寒舍,”温庭筠见她恢复神智,又悉心点了盏油灯,遂娓娓道来,“夜前我在醉仙阁与几位墨客小酌,见姑娘独饮本欲上前攀谈,却见你与一清俊小生相谈甚欢,这才不去叨扰。孰知……”
    “后来我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却不像是醉酒,”温庭筠轻轻颔首,“那小生虽样貌清俊,眉目之间却有扈气,又左顾右盼看似心虚。我见他有意趁你昏睡之际将你带走,这才起了疑心,径直上前叫你却不醒,他见我与你相识,这才兴致蔫蔫走远了。”
    “一定是那小生在我酒中下药,不然凭姑奶奶的酒量,怎会轻易醉倒!”说起这个丽贞就气得够呛,她抬手猛地砸在床板上,一双美目万分愤慨几欲喷出火来。
    “好在无事,”温庭筠自一旁矮凳坐下,心下好奇,“姑娘怎会独自出门,萧公子他们呢?”
    “他们倒是逍遥自在得很。”想起达斯塔那张欠揍的笑脸,丽贞心里满是委屈,抱膝蜷缩在铺上一角,像个无助的小女孩。从小到大从未有人对她厌恶至此,她也就是性子率直惯了,心肠不坏,这点熟悉她的人都清楚。
    “怎么,姑娘不自在了?”
    “唉……不知怎么和你说!我怕自己说不清让你会错意……”丽贞今早同达斯塔争吵过后,心情就极为不好,加上后来听他贬低自己的那些话,更加郁郁不得解,她也不知自己在难过什么。
    “会错意?”温庭筠对她的想法颇有兴致,继而浅笑耐心询问,“萧公子为人并非跋扈,小七兄弟又不喜言辞,素日你与那回鹘王子常生嫌隙,此番莫不是他惹你心烦了?”
    丽贞心想这人心智颇高,这种事能一语中的,也无心瞒他,这才轻叹一声袒露心声:“我就是百思不得其解——你说我堂堂部落公主,称不上文武双全,起码样貌不落凡俗,不过就是性子急躁了些,他何故那么嫌恶我?”
    “是啊,”温庭筠闻言不禁失笑,“不过就是性子急躁了些。”
    “喂——你这是笑话我嘛?!”丽贞见他平庸甚至可谓丑陋的面上带着一抹兴味,当即狠狠剜他一眼,“亏我还真心诚意想说与你听!哼!”说着,她气冲冲往后猛地一躺,转而就背过身去不再出声。
    “姑娘莫恼,鄙人并非有意逗趣——”温庭筠的声音温润如玉,倒是不若他那相貌,“只是姑娘的心思,鄙人貌似略知一二。”
    “哼!你懂什么,你才不懂!”丽贞只是假意不悦,对好心救助自己的温庭筠实则并无迁怒。躺着躺着,她突然转过身坐直凑近在他面前一本正经问道,“你好好看看我的脸,以你们男人来看,我……我算貌美女子吗?”
    她如此举动倒让温庭筠始料不及,正对眼前这张清丽精致的面容,他心中一瞬涌上不明情愫,竟有片刻失神。
    “这……”待他回神,温庭筠慌忙向后挪动几分,忙不迭的点头赞道,“姑娘自然貌美,只是那人不懂怜香惜玉,姑娘不必与之计较。”
    “你这神色……”丽贞半信半疑蹙眉,“好生敷衍的样子——”说着,她一脸落寞再度躺下,双目无神望着帐顶喃喃道,“果真,还是我长得不够好看……”
    “是鄙人口舌愚笨,姑娘切莫曲解鄙人的意思——”温庭筠思忖片刻,这才一脸释然低声接道,“如若姑娘说自己貌不惊人……那论鄙人的样貌实可谓”骇人”也不为过了……”
    这是头一次,丽贞听他亲口置评自己的相貌,往前都是她“丑八怪丑八怪”地叫唤,现在想来,以相貌品评一人,还是当着对方的面那么说,于理实属不该。
    不当其身,自然难以体会本人的心境。这人相貌丑陋,想必也时常被人在身后妄论,但接触有些时日,她倒发觉,温庭筠本性的光辉足以掩盖相貌这一缺憾。
    “呃……好了好了,我在说我自己,你何故提及自身,你……你本人哪有你说的什么”骇人”?”丽贞接着一脸真诚违心抚慰,“你可是人人称道的大才子,像我们这等不懂文墨的凡夫俗子,哪儿能和你相提并论?”
    温庭筠见势不免扬唇:“姑娘谬赞,故而姑娘也是,以姑娘的相貌,鲜有男子不为之心动才是。”
    “是嘛……”不知怎的,丽贞忽感没那么沮丧,思及二人的谈话内容,莫名其妙不住掩唇嗤笑,“这么听来,你我二人不像在相互慰藉,倒像是在相互吹捧了——”言毕,这妮子又自顾咯咯嬉笑,那明眸皓齿晃得人心轻颤,对面的男人一时也抑制不住跟着轻笑。
    “那回鹘王子的事,姑娘实在不必介怀,”温庭筠面不改色起身浅笑,“姑娘若不甘委屈自己,那便要学会释怀。”
    他话锋一转,丽贞反倒不明所以:“释怀?”
    “所谓”释怀”,无非是放下一些让你郁郁不解的东西。有时,我们不必对人对事一探究竟,时机到了自有定数。”
    “可是……时机什么时候到啊?”
    温庭筠见她一脸疑云,但笑却不予作答,只叫她安心歇息,待明日一早便将她送回客栈。
    “最讨厌不把话说明白的人,”丽贞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瞟了眼门外如水月色,闭眼不满念叨,“什么狗屁才子……真是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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