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不寐春宵  第一卷 不寐春宵【3】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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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这次换做攘宫殊一副兴致盎然的神色,“那我可就期待着,明日京畿上都遍地传诵‘安稷王侍寝醉楼小倌’的消息了。”
    岚痕才听完自己的小厮的传话,一回神就听到小王爷方才那番言辞,惊得眼睛都睁得老大。他愕然地上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王爷?”
    烈锦兮难得见到岚痕淡漠之外的表情,心里更是高兴,大大咧咧地摆着手道:“不碍事,竞价吧。”
    王爷虽是令下了,最后一轮彩头子的竞价也算开始,可是现下满场谁还敢竞价?
    非但没人敢买这位老嘉稷王长子、安稷小王爷的一夜,连并肩而站的淡墨也没人敢开口抬价。妈妈吓得早是一头冷汗,侧眼偷偷去看,这位玩脱了的主儿却还是平素里的玩味神色,居然一点都不觉得不妥。
    而另一边,定远王世子也只是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
    场面正一度僵持着,忽然,人群里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王爷,两千一百两。”
    出价者的声音不大,甚至带着些清冷的意味,可是因为前堂太过安静,反而显得格外刺耳。
    声音一出,所有人都看向那边,而岚痕款步从人群中走出,站在台下正中间,毕恭毕敬的福身道:“王爷,岚痕失礼了。”
    “可还有人出价?”妈妈连忙硬着头皮喊。
    台下自然无人敢搭腔。妈妈只觉得今儿真是玩脱了,巴不得立刻结束,连忙宣布道:“‘彩头子’……呃,安稷王爷,两千一百两。安稷王爷叠金六千三百两,定远王世子叠金为零。总叠金统计,安稷王爷胜。”
    “岚痕,你是本王的了。”烈锦兮兴致盎然地看着岚痕,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岚痕只是淡淡看着他,道:“王爷贵人多忘事,您也是岚痕的了。”
    “有趣。”岚痕话音刚落,连幕后就传来鼓掌声。攘宫殊从幕后走出,唇角的笑里满是嘲讽,“感谢表兄让攘宫殊看了这么一场有趣的闹剧,真是精彩。人是你的了,恭喜表兄。”
    攘宫殊意味深长地看了岚痕一眼,说:“今晚你可得好好疼爱表兄,也许他明天会起不来床——哈哈哈。”
    言罢,攘宫殊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全场,对着随行的卫队道了句“回府”,便径自离开。
    “世子慢走!”妈妈扯着嗓子恭送着,心里总算是长出一口气。
    岚痕亦是在心里悬了的石头落地——方才若真有人竞价,那明日,这桩事便该是京畿上都最大的丑闻。而作为众矢之的的人,不会是那位竞价者,而是自己这个挑起纷争的小倌。
    泱泱众口,沸沸扬扬,那时,恐怕“那个人”很快就能发现自己了吧……
    微微闭上眼睛,岚痕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抑郁,猛然间腰部却被一只胳膊缓过,整个人都被拉进了对方怀里。
    睁开眼,正对上一双神采奕奕的眸子,点漆似的晶亮如珠,唇角春风笑意,好不风流。
    小王爷烈锦兮贴着岚痕的耳鬓,轻和的口气倒有几分宠溺:“想什么呢?岚痕,就算你再不情愿,你现在已经是本王的人了,还不收拾了随本王回府?”
    岚痕敛了思绪,仍是那副不冷不热的口吻:“王爷健忘,方才可是岚痕花两千一百两买了您呐。”
    “呵呵,既然如此……”烈锦兮是混惯了风流场的人,论面皮一点都不输给旁人,此时金骨缎面的折扇一抖,笑道,“岚痕的意思是,本王今儿留下来在这醉楼为你侍寝?”
    像是特意挑衅,小王爷又补了一句:“嗯?”
    还不等岚痕开口,妈妈立刻插上来:“王爷说哪里的话!您这千金的身子,岚痕怎么敢污了,他跟您开玩笑呢,我们家岚痕呀,就是喜欢说笑话——”
    说到这里,妈妈扭头狠狠瞪岚痕一眼:“还不快去打点行装,跟王爷回去。”
    言罢又转过头,陪着笑道:“他就喜欢开玩笑,喜欢开玩笑。”
    王爷但笑不语,摇着折扇看妈妈口中“喜欢开玩笑”的人板着脸,乖乖上去收拾东西,心里就一阵愉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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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夏末的午夜的最后一刻,迎着几欲破晓的天色,一顶鎏金挂穗的奢华软轿慢慢悠悠地沿着上都的街道,往南边的安稷王府而去。八人的守卫骑马跟在左右,一名童仆亦步亦趋地引着路,连驾车的侍者都看似十分俊秀。
    与来时的沉默不同,此时,坐在软轿里的小王爷可谓春风得意,听着早起鸟儿的鸣叫,忍不住哼起歌来。
    身边的美人却完全不想理会他的快乐,却也并非板着脸,只是天生的一副清冷模样,端坐在那里,就显得乖顺安静。
    软轿稳稳停了下来,执着玉璧的小僮打起了帘幕,岚痕隔着帘幕看到,已有两位绝色少年立在门口接应。
    那候在门口的两人,一人叠手端立,青衫如水,碧玉素簪,一头柔顺的青丝挽得简单却精致,衬得眼角眉梢都是一副端庄的模样;而另一位则是全然相反,左顾右盼,一袭火红衣衫被撩动起来,而发带亦是赤红,带上镶着宝珠,与那副神采奕奕相得益彰。
    此时见烈锦兮踩着僮仆的背下了马车,红衣的那位早已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挽着烈锦兮的手臂就往他怀里钻:“爷今儿回来的真早,子琴还没睡够,就被这家伙从床上掀起来了!”
    青衫的那位只是笑笑:“青初听小厮说,王爷又添了新人,所以特意和子琴来迎接。”
    说罢转过来,亲自来扶了正要下马车的岚痕:“怎么说日后也是家人,不能亏待了新人不是?”
    岚痕谢过相扶,道:“公子言重了。”
    “什么‘公子’,我们都是爷的孪宠,我叫沐青初,公子以后喊我青初便是,”青衫的公子笑得温润,指着红衣的少年道,“这是朝子琴,方才失礼了。”
    朝子琴,沐青初——
    岚痕早早就听传,安稷王爷府中藏了这么两位绝色男宠。
    当年安稷小王爷烈锦兮自冠“无忧公子”,同时揽了两位同父异母的兄弟入怀,更名改姓,只为取“朝秦暮楚”的纨绔意味,便也成就了一段风流佳话。
    然而,这也是为何岚痕迟迟不愿让他赎身的原因。当年父王宫室的模样,岚痕还历历在目,那样的争端和噩梦,让他对寄人篱下心有芥蒂。
    而今看来,这两位倒也是心性醇厚之人。
    “谁失礼啦!”听沐青初这样说,朝子琴晃着头,一袭红衣熠熠夺目,“我可是满心欢喜的等着他呢!”
    “哈哈哈——”烈锦兮大笑,在朝子琴的身上一阵乱摸。
    投怀送抱被烈锦兮吃了豆腐的朝子琴挣脱了他的怀抱,转到岚痕身边,咧着嘴笑道:“诶,我叫朝子琴,你叫什么?”
    “岚痕。”
    “岚痕?为什么叫‘岚痕’啊?”
    “我是寒秋所生,故而取了‘只看岚痕生冷秋’的句子。”
    “好一句‘只看岚痕生冷秋’,”接这话的是小王爷烈锦兮,“人美如山岚天痕,性子也当真冷如薄秋。”
    “看着是有些清冷的样子吧?”朝子琴附和道,火一样的人儿窜到岚痕面前,他比岚痕低些,只得微微抬眼看他,“岚痕,你能笑笑给我看吗?”
    “子琴,别闹,”沐青初提着领子把他拎回来,“让新人见笑了。说来,青初倒觉得,这位岚痕公子应该也是一副性情中人的模样。”
    性情中人么?岚痕在心里问,自己这许多年的经历,连自己也说不准,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心性了。
    “别在外面站着说话了,”沐青初也靠近烈锦兮身边,“前厅已经备好了早膳,爷,岚痕,里面去坐吧。”
    “就是,子琴早就饿了!”朝子琴跑过来拉了岚痕,就先往里面拽。
    后面是沐青初的嗔怪:“子琴,你轻着点!”
    “放心吧!”朝子琴话虽这么应着,人却早早就把岚痕拉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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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早膳吃得委实不对时辰,可之前那么一番折腾,倒也并非不合时宜。而到了用膳的时候,岚痕这才略有些懂得,为何这安稷小王爷会生得这样随性模样。
    且不说描金的器具和金银丝的摆件,连碗筷都是一应的碧玉和象牙。面目姣好的美人着一件欲遮还羞的单纱,低眉顺眼地鱼贯而入,将足数的珍馐放在桌上;立刻便有人奉了银盆来供洗手,接下来就是金盘捧了蜀锦的帕子,然后是琼脂涂抹来护手。一应妥当,这才开了热食的盖子。
    岚痕也是自小生长在皇家的矜贵之人,虽说那般遭遇,一应饮食却也是细心被筹备着,他只消一眼,便能看出这小王爷的吃穿用度并不比当年父皇勤俭。相反,若论奢侈,怕是比当年的南夏澹台宫更甚。
    一棵整青菜,日日以牛奶浇灌,带生而未老时,只取雀舌大小,炒成一盘;上好的仙贝百里挑一,久炖成汁,喂给乳鸽,待其尚未性成熟便取用;普通的白嫩豆腐,却是用珍禽辅助炖制;千年的人参,也不过是佐喂的香料……
    小王爷烈锦兮倒是一副兴味恹恹的样子,随手指了指子鹿肉,一旁的沐青初立刻夹了一小块,送入他口中。
    朝子琴说是饿了,却也只叼了一只水晶饺,便蹭着钻进了烈锦兮怀里。
    “子琴,雪云糕。”烈锦兮似乎没什么胃口,只是抬眉对朝子琴示意要了点心。
    “爷。”朝子琴取了雪云糕来,却没有给他,只是咬在了自己口中,然后探过身子,用口递到了烈锦兮面前。
    雪云糕不大,烈锦兮张口咬了,也含住了朝子琴的唇。清甜的香气弥漫在唇齿间的时候,朝子琴已经被侵入了口中。舌触交缠总带着雪云糕的那种荷香,唇瓣接触之下,弥漫开一种暧昧的气氛。
    朝子琴像是本能似的转而跨坐在烈锦兮腿上,本就微敞的胸膛透出淡淡的粉色。烈锦兮似是吻得深沉,那红衣的孩子原本还拽着他的前襟的手,不知不觉就松了力道。朝子琴的喘息渐渐变得凌乱,双手像是寻找着什么似的,圈住了主人的脖颈。
    此时的朝子琴,透出一种极尽诱惑的美,像是夏日余晖的晚霞,缠绵而撩人。烈锦兮单手揽住朝子琴的后脑,另一只手却探入了朝子琴下摆。隔着饭桌,岚痕看不出那是什么动作,只听见朝子琴像是触电般沉沉吟出一声,登时红了脸,连忙推开烈锦兮。
    “哈哈哈哈——”
    “爷!”绯色的衣衫衬得可人儿脸颊更是明艳,朝子琴红着脸嗔怪了一句,手忙脚乱地脱开了烈锦兮的怀抱,后者倒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
    “让你不好好吃饭。”沐青初用筷子一敲朝子琴的头,道。
    无视方才撩情的美人儿手忙脚乱地重新落了座,烈锦兮抬眼看了看岚痕:“本王要吃你面前的那道‘青山翠’。”
    岚痕顺着烈锦兮的眼神看过去,正是那道只取了青菜芯子的菜。他授意夹起些许,欠身放进了烈锦兮面前空着的小盘中。
    再抬头,却见烈锦兮并未动筷子,只是静静看着他,眼底如一汪潭水:“岚痕,本王从不喜欢吃菜。”
    “嗯?”岚痕微楞,继而就明白了烈锦兮话中的含义。
    “王爷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沐青初托着头,眯眼隔着桌子看他。
    岚痕放了手中的象牙箸,站起身来:“王爷见谅。岚痕既是您的所有了,您想要这身子便尽管使用。只是这些事,岚痕实在不会做。”
    烈锦兮微微挑眉,透出些许不明显的不满:“你就这样讨厌本王?”
    “并非如此。”
    “那你是不愿做这些?”
    “说不上。”
    “……”小王爷烈锦兮突然沉默了。他静静看着岚痕,点漆似的眸子深邃无波;容了多少侍从的屋子,忽然便空旷得仿佛失去了声响。
    烈锦兮并没有生气,可是他所散发出的气场,却让人觉得压迫。此时,这纨绔浪荡的小王爷,突然就变得不似那番放荡无能,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蛮横味道。
    意识到气氛不对,沐青初冲着朝子琴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而一应侍从也消失无踪。
    临了,沐青初掩上了门。原本就寂静的房中,此时真的再无旁人,岚痕甚至听得到自己呼吸的声音。
    “岚痕,”烈锦兮突然开了口,声音里并无愠怒,“可当真是贵族出身啊。”
    岚痕抬眼看他,露出疑惑的表情。
    “若是子琴和青初,方才早已经脱得一干二净,向本王求欢讨饶了;而若是下人,也是跪地俯首,”烈锦兮站起身,走到岚痕面前,“你看,这样的距离,常人都会出于本能的后退一步——而你,还站在本王面前。”
    当那种独属于皇族的压迫逼来,唯有同是皇族的天生骄傲,才能无视而为。
    把玩着岚痕的一缕发丝,烈锦兮微微眯起眼睛,继续说:“或许你自己都没有发现,你学着旁人驯服垂首时,也不过是垂下了眼帘,头,却并没有低垂着。这也是本王第一眼看到你,就格外注意你的原因。”
    眼前的人儿有种特殊的气质,烈锦兮说不出那是什么,却让他忍不住地一再想要探究:“岚痕,到底是什么让你逼着自己变得如此驯服?”
    岚痕只是低着头,并不答他。
    又是短暂的沉默,烈锦兮也不想为难他,先行解除了沉寂的气氛,又换做平素里的纨绔模样:“你即不愿意说,本王也不强求你,太子殿下,请。”
    听到“太子殿下”四个字,岚痕的身子微微一颤,警惕地看过去。自从进了这中原汉土,两年来他虽不算处处避人,却也是事事小心,若是与他无干的人,断不会查得这样透彻。
    这装似纨绔的小王爷,也许有着他所不知道的心机?那么,他到底有什么企图?
    岚痕暗暗咬了咬唇,正思忖如何回话,烈锦兮却不追问了。这小王爷一副全无恶意的样子耸了耸肩,兀自吃起东西来,倒让岚痕摸不着局势。
    既然对方不追问,那岚痕也没必要再解释。这一餐吃得兴味全无,只有两个人的对食,显得异常尴尬——当然,这样想的只有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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