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花旋复听着石寒水呼吸有些不对，上手一摸才发现有点烫手“发烧了，小石头”
    石寒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小师父，我好难受，头疼”
    花旋复叹息一声“累的，一松劲儿就病了，躺着吧，我去给你找药”
    “别，药不多，别给我浪费了，我躺半天就好了”石寒水哑声道
    “那我去给你拧个凉毛巾擦擦”花旋复拿着盆和毛巾到外边接了水，看到旁边的的药吊子，又生了火烧了一壶水。
    给石寒水擦了手脚，又把凉毛巾覆在他额头上，石寒水清醒了一些“我没事小师父，你去忙吧”
    花旋复把水壶放到床边“热水，一会就温了，记得多喝水，我去看看放饭了没，给你打点粥喝”
    石寒水没胃口吃东西，但是知道现在这条件，纯靠自身免疫力治病，不吃饭肯定不行的，只得点点头“多放点咸菜，想吃咸的”
    花旋复去了一会儿，打了半盆粥，里面放了两筷子萝卜咸菜，石寒水捧着吃完，觉得又好受了些，便让花旋复去忙自己的，不用陪着他。
    花旋复给他换了毛巾，就出去了，对面又开始打枪打炮，一大早晨不让人消停，直到他们团长瞄了对方一个机枪阵地，对面传来好大一声爆炸，炸的尘土飞扬人体飞天到他们都看的清清楚楚的地步，大家全都欢呼起来，对面哑了火。
    花旋复靠在战壕里笑骂“让他们嘚瑟”话还未落，对面突然传来一声诡异的炮弹穿梭在空气的声音，那速度快到他来不及想什么，那炮弹就在他们这边炸开，木质的房子，一下子炸毁了一排，离的近的伤员帐篷也嘭的一声塌掉了。
    “操，对面有这种炮？”
    “狗日的XXX”
    战友愤怒的骂道，但是花旋复却突然发疯般的朝房子跑去，石寒水还病着，在屋里躺着，他出屋的时候，石寒水已经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他在屋子里面。
    “小石头”花旋复嘶吼叫道，脖颈青筋都崩了起来，他跑到木屋的焦黑废墟上，拼命的用手扒着那些烧焦的木头，他努力回想屋里床的位置在哪里，但是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是机械的扒拉那些木头。
    反应过来的战友也上前开始帮忙扒拉，杜若红着眼问“连长，石寒水真的在屋里吗？”虽是这么问，但是他手下却不慢，一块块的把木头掀到一边，花旋复几乎每天都跟石寒水在一起，他当然知道石寒水在哪里，杜若咬着牙想。
    石寒水死了，我是不是也应该跟着死，他们说过的同生共死，花旋复眼前模糊的看不到东西，不，看不到石寒水的尸体，他不相信石寒水就这么死了。
    “小石头”花旋复叫着，期待石寒水没事，或只是受了伤，能回应他一句，他在心里不断的祈祷，希望石寒水没事，他可以用折寿二十……不三十年去换。
    旁边伤员帐篷爬出来几个人，石寒水用力捶了捶头，本来发烧的头被震了一下后，耳朵嗡嗡的，脚下走路也飘飘的感觉，一睁眼就觉得天旋地转，更难受了，他半闭着眼，等待这阵难受过去。
    “小石头”他似乎听到花旋复在叫他
    石寒水捂着额头道“小师父，我在这里”
    花旋复没听到，他什么都听不到。
    石寒水恶心的呕了一声，好受一些，大些声音叫“小师父，我在这儿呢”
    “小石头？”花旋复的手停了，其他人也看向背后站着的石寒水，通通松了一口气，杜若直接坐在废墟上骂了句“操”
    花旋复快速跑过来紧紧的抱着石寒水，确认那不是自己的幻觉，石寒水不会消失。
    “小师父，我没事，我睡不着放不下伤员，就起来去看伤员了，我没事，只是被帐篷砸了一下而已”石寒水拍着花旋复的后背，缓声安慰着，一遍遍对他说自己没事。
    花旋复捏了捏手下温热的身躯，耳边听到石寒水还沙哑着的声音，终于慢慢的觉得自己灵魂又落在了自己的身体里“小石头”
    “我在呢，小师父”石寒水乖乖应道
    花旋复把石寒水推开，又上上下下的看了石寒水一次，确认他没有受伤“谢天谢地”
    “我……我就是有点晕”石寒水突然往前栽倒一头撞在花旋复的怀里，眼前一黑
    残阳如血，照着窗棂和薄薄的窗户纸，使屋里也火红一片，石寒水睁开眼咳了两声，花旋复上前看他“醒了？”
    石寒水动了动手“什么东西呀？”
    “别动，在输液”花旋复道“山下来了车，把你和几个重伤病员都送到这里了，你烧很的厉害，再晚点就烧傻了”
    “胡说，我才不会傻呢”石寒水撇嘴
    “现在不会傻了，你得救了”花旋复笑道
    石寒水看着被夕阳照的有些模糊的人影，也露出快乐的笑容，真好，他们都没事，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
    “我去给你打饭，这里是病号饭，有萝卜炖肉，还有白菜炖粉条，特别香”花旋复看了一下他的输液瓶“快打完了，一会儿有人给你拔针来”
    花旋复走了不久，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外国人来，叽里咕噜的对着他说了一串听不懂的语言，然后给他拔掉了针头，正好花旋复打饭回来，用英语询问了石寒水的病况，石寒水只听得懂一些药名，是退烧消炎的也有抗生素。
    那医生赞赏的看着花旋复，甚至邀请他加入他们，花旋复笑着拒绝，把医生客气的送了出去。
    饿了一天，石寒水闻到饭菜味道馋的直咽口水，花旋复笑着把饭盒打开，一个饭盒里是满满的萝卜炖肉和白菜炖粉条，另一个饭盒里是五个大白馒头。
    花旋复支上床桌，两人坐着，一起吃这顿难得美味的晚餐……
    …………
    楚少冲对着围桌而坐连长以上的手下道“不等再被动驻守了，上峰也要看成绩给物资，我们再耗下去，物资消耗缺乏，对我们并不利，所以我们现在开始制定作战计划”
    后来慢慢的来了一些像是从街上随便抓来的壮丁，他们来之前有的在种地，有的在逃命，被裹挟来，迷迷糊糊上了车被送到这里打仗，他们什么都不懂，不知道家国、政治
    六月的云南，雨雾居多，他们向敌人发起了攻击，两个团的兵力输送过去，一个团留守辅助牵制对面火力，花旋复是要去对岸的，他想让是石寒水留在这边，但是石寒水是不可能同意的，他装着那枚手榴弹选择跟花旋复一起过江。
    战争很辛苦，更残酷，每天都有许多人在石寒水眼前死去，有自己的人，也有敌人，他们躺在那里腐烂生蛆招来蚊蝇，没有人顾得上管他们，整个战场像是地狱。
    饥饿，药品的缺乏，弹药的不足，身体越来越差的状态，不断骚扰的敌军，都是他们致死的理由，他们从愤怒变得麻木，他们是战争的机器，只会不断的冲锋，朝着敌人开枪，沉默的记下牺牲战友的名字，指导员的本子要写满了。
    唯一能让石寒水感到好受一些的时候，是深夜，他靠着花旋复安静的休息，或说话，他们不想胜利，不想以后，每天夜幕降临，他们还活着，就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恩赐。
    “小师父，我们还能活着吗？”石寒水低语问道
    “能”花旋复每次就这么坚定的告诉石寒水，但是其实他自己也没有希望
    “小师父，你喜欢我吗？”
    “当然”花旋复靠在战壕里，搂着石寒水，听着怒江冲刷沿岸的声音“小石头，师父很喜欢你”
    “嘿嘿，我也很喜欢小师父”石寒水满足道，一个月没有洗漱，他们身上的衣服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手脚头发全都是血泥，泛着难闻的味道，但是他们谁都没嫌弃谁，花旋复低头在石寒水头发上亲了一下“小石头，坚持住，我们会胜利的”
    “我不知道我们会不会胜利，但是我相信你小师父”石寒水紧紧的抱着花旋复“小师父，一起死也挺好的是不是？”
    “是，挺好的”花旋复搂着石寒水，看着天上繁星“难得的晴天，小石头，你快看那颗星星，好亮啊”
    “是不是师父在看我？”
    “是，你的师父在看着你，保佑你”
    “师兄曾经给我写的信里说一首歌，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小师父你会唱吗？”
    花旋复湿了眼眶小声唱“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生……”
    本来他只是小声唱着，但是所有人都在这一道战壕里，很多人听他唱歌，都小声跟着唱了起来，很多人唱着唱着就哭了，石寒水好像懂了，又好像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