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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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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咳咳咳……咳!”
    安歌是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中被吵醒的。刚睡醒的人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直到对上一道毫无温度的目光才瞬间清醒过来。
    “啊!你醒了!”安歌连忙爬起来走过去。他想起来了,他原本守着火堆,可渐渐犯困竟也睡着了。看外头天光都已经过了中午了,难怪觉得肚子有些饿。
    “你是何人?”男人嗓音黯哑面无表情,眼中却满是警惕,只是细看却能看出眼底的一丝迷茫。
    只是安歌向来不是那么心细如发的人,于是他只是在男人如剑的目光中驻足原地,有些踌躇地开口答道:“我叫安歌,是住在这山神庙里的乞丐。”
    乞丐?男人皱了皱眉,看着安歌的目光少了几分警惕,多了些打量。
    “你是何人?怎么会受伤倒在溪水中?”安歌见他不再死盯着自己,便大着胆子又往前走了两步。
    “别过来!”男人低喝一声,随即又咳了起来。
    安歌脚下一顿,有些无措:“我……你……”
    “……”男人不语,盯着安歌看了一会儿,又扭头扫视了一遍整个山神庙。渐渐恢复的敏锐神经并未发现周围有第三人,这才稍稍松懈了一些。
    安歌局促地站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转身到火堆旁,拿了个缺口的陶杯从锅里倒了杯尚有余温的水,磨磨蹭蹭了一会儿才递给他:“喝点水吧。”
    男人一直注视着安歌的举动,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杯子,闻了闻没有什么异味,便皱着眉喝了一口。还好,就是白水的味道。男人顿了一下,随即喝干了整杯水。
    安歌见他喝了水,脸上也绽开一抹笑容:“你一定饿了吧?今日是我的生辰,我请你吃碗面吧。”说着也不等男人回应,便自顾自地去找了那一小把前几日便准备好的细面,投进了锅子里,重新架到火上,又添了两根柴,这才停下忙活。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何人?又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呢?”一边搅着锅里的面,安歌一边锲而不舍地问道。
    男人沉吟了一会儿,眉头皱得死紧,半晌才吐出两个字:“忘了。”
    忘了?!
    安歌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叶……澈。”男人道。
    “你叫叶澈?”安歌重复地问了一遍。不是说忘了吗,怎么又记得了……
    “只记得这两个字。”男人摇头,又点点头,皱着的眉头始终未曾松开。
    “嗯……叶澈就叶澈吧,很好听。”安歌想了想笑着道,“我被老乞丐捡到时,脖子上挂的护身符上写着安歌,所以我就叫安歌。”
    “叶澈”显然并没有听安歌说话,依然紧蹙着眉头,显然正在苦思冥想。然而他的努力并未奏效,反而让他头疼欲裂,脑子里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有水,有船,有一些女子和歌舞,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叶大哥,你怎么了?”安歌见叶澈突然狠狠拍了自己的脑袋一掌蓦地吓了一跳,连忙丢下筷子走过去想要阻止他,却冷不丁被叶澈挥手扫开,狠狠跌坐在地上。
    “嘶……”安歌轻呼了一声,手掌火辣辣地疼,抬手一看,果然擦伤了一大片,不仅擦掉了一层皮露出嫩肉渗出血丝,伤口里还满是灰尘碎石,一碰便是钻心地疼。
    叶澈下意识出手之后便回过神来,此时见安歌受了伤,紧抿着薄唇眸色晦暗。
    “不……不要紧的。”安歌忍着痛勉强笑了笑,小心翼翼爬起来走出庙门去溪边洗手。
    好痛啊……
    安歌将手放进冰冷的溪流之中,瞬间刺痛的感觉从伤处传遍全身,不由疼得呲牙咧嘴。眼见灰尘碎石都被冲干净了,安歌赶紧收回手,鼓起腮帮子吹了半天,总算觉得痛感消减了一些。
    他到底救回来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何如此可怕……
    庙里的叶澈看着小乞丐出去的背影直至完全不见,闭了闭眼缓解脑袋里似乎无休止的阵阵疼痛。他知道自己身怀武功,那些一招一式在脑子里无比清晰;他也记得文韬武略诗词歌赋,那些文字在脑中仿佛是抹不去的印记。只是他是何人,来自何处,为何会受伤,他过去一切的经历……这些,他都不记得了。
    安歌回来时,叶澈正在穿衣裳。
    “啊……还是湿的……”安歌局促地道。
    叶澈听而不闻,系上衣带后微微蹙眉,向安歌投去询问的目光。
    安歌不明所以,歪了歪头:“叶大哥?”
    叶澈淡淡开口:“腰带。”
    “啊!”安歌反应过来,忙跑去角落里找。他方才替叶澈脱衣裳的时候把腰带丢哪儿了……
    “找到了。”安歌从草堆里拽出叶澈的腰带递给他。
    叶澈接过腰带,终于勉强穿着完整,一抬头,目光却落在安歌的手上。那只细的一点肉也没有的手冻得有些发紫,掌中的伤即使洗过了依然看着有些碍眼。
    叶澈紧皱起眉,俯身掀起衣摆。那里本就被安歌扯下来一条,如今正绑在他自己的肩膀上。于是叶澈又扯下来一条,在安歌有些惊吓的目光中抓过他的手,在他的伤口上抹了些小罐子里的药,又用衣带包扎了起来。
    安歌觉得很疼,却咬着唇不敢叫出声,生怕再被挥开一次,而且那药……
    “我没事……叶大哥,这药留着……”给你用。
    “无妨。”叶澈打断他。方才他已经检查过自己的伤,伤口虽然深却并未伤及要害,而这小乞丐的这瓶药能治些小伤,对他的伤却没有大用。
    安歌默默闭嘴,任由叶澈将他的右手包成了粽子。
    粽子……再过两个月就到了粽子的季节了……
    安歌不由地咽了咽口水,饿了。
    “叶大哥,你饿了吧?我来煮……啊!面!”安歌惊慌失措地跑回火堆旁,刚刚放下去的细面早已糊成一团。
    都烂了……安歌万分沮丧,今年的长寿面,没有了。
    叶澈看着小乞丐好似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心头有几分说不明的感觉。然而安歌很快便收起沮丧的神情,手脚麻利地将破锅从火堆上取下来,又拿出两个碗,将面糊糊倒了出来。
    “……”看着小乞丐递到自己面前的那碗糊糊,叶澈的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嫌弃。
    “叶大哥……”安歌看到叶澈的表情,手上瑟缩了一下。
    叶澈不接碗,也不看安歌,径自走回火堆旁,坐下来开始打坐疗伤。除了肩头的伤,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还有不轻的内伤。至于小乞丐的面糊糊……叶澈忍住恶心不再去想。虽然记忆都没有了,可他隐约明白,自己的身份肯定不简单,身上的衣物、高深的内力,还有明显被人偷袭的伤口……
    被拒绝了的安歌心里有些失落,看着碗里的面糊糊就更难过了。
    长寿面成了面糊糊,唯一能陪他过生辰的人似乎也嫌弃他。
    安歌抱着自己的碗在火堆另一边坐了下来,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面糊糊。寡淡的面糊吃到嘴里还有一股淡淡的焦味,即使是常年餐风露宿的小乞丐也觉得难吃得很。
    安歌的心里空落落的,看一眼叶澈,又看一眼碗,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跌进了面糊里。
    囫囵吞下了一碗面糊,安歌丢下碗跑出庙门,在银杏树下埋了老乞丐骨灰坛子的地方跪坐下来抹眼泪。
    爷爷,安歌想你了,您为何要丢下安歌一个人……
    安歌在银杏树下对着老乞丐吐了一肚子的苦水后终于止住了眼泪。
    肚子又饿了。
    面糊糊吃不饱。
    叶大哥……应该也没吃那碗面糊糊。
    安歌在庙门前迟疑地站了片刻,推门进去,果然见叶澈依然一动不动地在已经半熄的火堆前打坐,那一碗面糊也一点没有被动过的迹象。
    安歌撇了撇嘴,走过去拨了拨火堆,又把面糊倒进锅里热了一遍,呼哧呼哧吃光了之后便起身离开了山神庙。
    有两天没去千月村了,应该……能够讨到几文钱吧。
    直到小乞丐的脚步声远去,火堆旁的叶澈才缓缓睁开眼睛。经过两个时辰的调息,内伤已经好了许多,起码胸口不再滞涩,气血也通畅许多,连脑袋也不再隐隐作痛。
    叶澈走出庙门环顾四周,四下一片寂静,除了偶尔的几声鸟叫,连飞禽走兽的行迹也无。
    也难怪好好一座山神庙会破败如斯。
    因为安歌是费尽力气才将叶澈拖回了山神庙,因此叶澈很容易便找到了地上的痕迹,循着痕迹来到了早前安歌发现他的溪水边。
    这溪水……
    叶澈眯起眼睛望向溪水奔腾而来的方向。
    这厢安歌走了半个时辰才终于到了千月村。村子里热闹依旧,只是似乎多了些穿军服的官兵。
    安歌紧了紧身上的破棉絮大袄,低下头不去看那些官兵。老乞丐在世时每逢遇到官兵或官员便会带着他躲到附近的屋檐下、墙角里,安歌虽然不知为何,但多年的习惯已是如此,见到官家之人便会无端紧张。
    躲过一队官兵,安歌终于到了熟悉的街市,那个好心的卖点心的婆婆远远就看见了安歌,忙招呼道:“小乞丐。”
    “李婆婆。”安歌走过去,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香。
    李婆婆看出小乞丐的渴望,从蒸笼里拿出一个白面馒头递给他:“拿着吧,孩子。”
    “谢……谢谢婆婆!”安歌不好意思地接过来,热乎乎的馒头冒着香气,惹得他不由地咽了咽口水。
    “不用谢。”李婆婆笑着摇了摇头。
    看着安歌的背影渐渐走远,一旁卖零嘴的大叔凑过来:“李大娘,您又接济那小乞丐了?”
    李婆婆轻轻叹了口气:“看他可怜,好好的孩子没投好胎,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没了。”
    “那都是命。”大叔摇了摇头,“天生贱命,又有什么办法呢。”
    李婆婆也摇了摇头:“我也就能给个馒头了。今年春汛那般厉害,各地都遭了灾,我也再拿不出多的来接济他了。”
    “您啊,就是心眼儿太好。”大叔并不赞同李婆婆的好心。眼见又有一队官兵从面前走过,大叔便压低了声音道,“您听说了么?”
    “听说什么?”李婆婆疑惑。
    大叔凑得更近了些:“二皇子前些日子在潮居城监察水患,结果船在清都江里遭了灾,人都没了……”
    “可别胡说!”李婆婆吓了一跳,“这话是咱们能说的吗!”
    “诶是真的!虽说还未找到尸首,可清都江本就水深,近来又是春汛水急,一船人都死了个七七八八,那二皇子恐怕也……”
    “那也轮不到咱们说这话!”李婆婆打断他,“闭上嘴,少给你家婆娘惹事儿!”
    大叔闻言只得闭嘴,可心里还是觉得,跌入这个季节的清都江里头,纵然那二皇子再怎么是天之骄子只怕这次也是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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