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030、红色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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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昭,帝相同时来朝对于百官来说已是习以为常,每次白栖风来朝都是和付辛,一前一后,等付辛坐上首位时栖风也正好站到了百官首列。开始可能还有朝臣不明白,但时间久了自然就一清二楚,哪可能这么巧合,帝相之所以能次次都同来,除了同起同卧再找不到第二个原因了吧。
但今日,白栖风没有去上朝,因为付辛让他写一封回信给楚国。
先前楚国的使臣送来了和亲公主的画像,递上了想要永结缔好的文书,可付辛似乎并不愿意缔结交好。白栖风自认了解楚卓,如果说楚卓是不想开战才起了和亲的主意也不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毕竟如今大楚尚未有善领兵的好将,战将难求,就只能先退一步了。
这退回的文书要如何写,还难不倒白栖风,只是那画像让他不得不搁笔……
楚卓没有胞姐或胞妹,大楚没有公主,何况女子稀罕,整个大楚能找出的女子也不会超过两百之数,何况送来和亲的人,必是容颜姣好、身姿动人,还要有家世、才华,最好还是自愿,即便来了天昭也要能一心向着大楚,那这个人选排算下来也就那么几个……
白栖风其实已经猜到了,但他看到画像的时候还是倒吸了一口气——画像上的姑娘一身嫩粉,这种粉比桃粉浅;比肉色深;那是春日里白粉相间的梨花边缘色,那是万顷梨园含烟带雨,飞雪蔽日中突兀的一点嫩粉红。那一袭嫩粉的佳人还有着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盈盈眼眸,梨花带雨的样子,实在让人转不开眼睛,更何况,这姑娘与白栖风竟有三分相似……
可不是三分相似,毕竟是同父——来和亲的,是栖风的四妹,寒璃!
白栖风难得发火,将那副画卷直接挥到了地上!长袖甩过,连同案几上的笔墨纸砚都掉了下去,狼藉一片!
他们寒家,到底还要填多少人进来!楚卓,你故意的,是你过分!
外头的内侍听到里面的‘兵零乓啷’的声音自然马上跑进来收拾,见此情形,也都吓得大气不敢喘,该收拾地上的收拾地上,该整理卷轴的整理卷轴,全都低头做事。等都收拾妥当,才有一个大胆的说了句:“大人,你别生气……”
良久,又有人补了一句:“大王没同意要和亲……”
白栖风听到这一句才转头去看那些内侍,见他们一个个面色各异,再想到这句话,立刻就明白他们在想些什么了。是啊,在旁人看来,白栖风如此生气是在吃醋吧,也对,按照表面的情义来看,白栖风是应该象征性得吃一下醋……
白栖风懒得解释,揉揉眉心,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楚卓既然把寒璃送来了,肯定另有目的,那这封文书就不好写了,至少不能按照付辛的本意写。付辛有一位王君和几位侍君,确实还没有一位妃子呢,这种稀罕的女人送到他身边留着也不是没有理由,白栖风坐回案几前,重新拟好了一份文书命人送去了。
先斩后奏,的确是他的作风,何况要让付辛改变主意他有得是办法。
此刻在楚国,京都洪府,日子倒是平平淡淡,岁月静好……
风从窗户吹进来,桌上的几册薄卷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全是纸张被吹又被按下的声音。明晃晃的烛火燃着,一如半年前的红烛,注定是长长久久的好意,也是整整亮了一整夜。
洪裔穿着金线绣的一身红色长衫,也不系腰,那外衫就这样松松垮垮披在他身上,艳丽的红,不见半分俗气,只是艳丽,这么看着也觉得是个绝色。世间好看的人多有相似,所以看着这般绝色,总会让人想起寒霁风,若是寒霁风和他站在一起,那才是世间绝配,再无第二,但世事是奇怪的,红配蓝,却不配蓝紫,多了那一道紫,就像是注定了什么,所以红配了红,洪裔身旁站着的人变成了寒灵烟。
手里拿着的一册薄卷被洪裔甩得如被狂风肆虐,寒灵烟忍不住出声提醒:“你再甩,这卷薄就要烂了。”说着,顺势走过去关上了窗户,隔绝了外面的冷风。
“烂了便烂了。”洪裔满不在乎。人总是要学会长大的,所以洪家那些产业和商铺渐渐移交到洪裔手里,但洪裔不甚上心,每每去铺里也不为查账多是和店里伙计闲聊,倒是混得很熟,言谈间把店里情况搞得一清二楚,比如店里哪个小伙计是从乡下刚刚转来的;比如隔壁铺子的壮汉看上了店里一个清秀的小伙子,纠缠好久天了;再比如另一间酒楼的老板娘家总寻思着把小儿子嫁出去,她家小儿子偏偏要娶个进门,为这事吵了许久了;还比如茶楼的小二好吃懒做,厨房里少了只鸡一定是他偷吃了,还有好多好多,这些事洪裔全都知道,唯独不知道的就是账簿上写了啥。
那能怎么办,洪家也就这一个儿子,洪老爷着急的时候总算想起寒灵烟了。寒灵烟也算是自家人,虽然洪老爷私心里是更希望寒霁风能进他家门,但他也承认灵烟这个孩子心更静,更仔细、踏实,洪家的账簿交到他手里,终究不会差的。
寒灵烟确实也算有本事,洪老爷这才多看了他几眼,但话语言谈间提及时只是说寒家孩子个个有才,这话倒也不像是夸寒灵烟,但凡提到寒家,所有人想起来的还是那个绝代风华的三公子。也并非全因外貌之故,只是寒灵烟实在太安静,安静到旁人总会忘记他的存在。
洪裔倒不会忘记,毕竟他推门进房,总是能看到他,相处的日子还有长长久久,太安逸有时会就会太无聊,洪裔可以不在意外貌,但他喜欢一个有趣的魂。魂魄藏在皮下,需要寻找,也需要引导,更需要包容,他几乎是花了全部的心思,来宠一个人。
寒灵烟的话,确实比以前多一些。
正如现在,寒灵烟抢下洪裔手中的账簿,放在桌上理理平,话语间也有几分调笑一般的埋怨:“你把本子弄烂了,我看什么?”
“看我呗,我总比这些字好看。”洪裔转到他面前,与他对视。
寒灵烟承认,洪裔是好看,他还是低下头看字:“你弄得纸满地都是,该你收拾。”
“好,好,好,我收拾我收拾。”洪裔伸手将地上的纸拢过来,算是象征性整理了一下,又把烛灯往寒灵烟面前移了些,“这都几更了,天这般黑,仔细伤了眼睛,要不别看了?”
寒灵烟抬起头看他:“谁的错?”
“···我的错。”洪裔想想也确实是自己的错,要不是今早他和下人玩骰子时将桌上这些理好的卷薄全部推到地上去了,现下也不用再劳心劳力看一遍重新理好。
“你理。”寒灵烟把东西往他面前推了推,自己站起身,拿起放置在内室桌格里那绘着几缕红烟的面具。这是他的习惯,但凡要出屋,他总是会戴上这面具,洪裔早说不必这样,但寒灵烟从小到大已习惯戴着面具,正如习惯接受自己的面容。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洪裔也站起来,跟在他身后问。
“去书房将前日的账簿也拿来,明天一早就让刘安送去店里。”寒灵烟已经将面具戴好,说话间,正在披防风的外衫。
“天色晚了,明日再去吧,或者,我陪你去吧。”
灵烟看了看外面的天:“的确有些晚了……”说完回身看洪裔,轻声笑了一下,顺手拉了下他松垮披着的外衫:“,就你这样衣衫不整走出去,像什么样子?”
洪裔也笑,顺势搂过他的腰迹:“像是和你在一起的样子啊。”
“别闹!”
“没闹!”洪裔说着又替寒灵烟将那面具解下来,“你不用总带着这面具。”
“说起来,这面具还是你当年送我的。”
“是啊,小时候弄坏你的那一个,赔你的。”洪裔看着那面具上的花纹,觉得有趣,当初好像就是因为觉得这花纹别致就买下来了。
洪裔看着这面具,看着看着就觉得少点什么,一时起了玩心,拿了红砚和笔,坐在灯在就在这面具上作画。
“你要做什么?”寒灵烟问他。
“这面具你借我用一下,就一晚!明日早上还你!”
寒灵烟也不在意这些,随他弄去,自己也就出房门去书房拿账簿了。
洪裔原意是想画一只小狗,画着画着就画成了一只可爱的小狮子。画到狮身,洪裔拿起来看了看,自觉很满意,就在那狮子后面画了一条像龙的尾巴,末了,勾勒了几道白烟,就冲着这四不像,看得发笑。他画在面具左下方很小的一个地方,不仔细看并不能看出画了什么,远远望过去,还是像一只长了尾巴的红花小狗。
他把自己画完的后面具挂在了床头,想到寒灵烟回来看到就忍不住发笑。记得小时候还在上学堂时,洪裔捉来一只小狗想吓寒霁风,没想到寒霁风是不怕狗的,没吓到他,倒是吓到了寒灵烟。寒灵烟并不怕狗,只是当时草丛里钻出了一条蛇,蛇正悄无声息得绕到小狗身后,乍眼望去,像是狗身后长了尾巴,寒灵烟是被这‘怪异’吓到的。
想起小时候的事,洪裔觉得更可笑了,就这件事,他当时和寒霁风笑了寒灵烟好久,说他是个胆小鬼,连狗都怕,但等到他们看到蛇的时候也是吓得手忙脚乱,慌忙逃走了!真是一场闹剧!
洪裔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搁好笔又将地上杂乱的纸张捡起来理好,一边理一边又忍不住笑意。画这面具,别人不懂,但寒灵烟肯定懂,这是他们几人之间才明白的玩笑,他看到了,也定会开心的。果不其然,等寒灵烟回来见到这面具就懂了,又是笑又是气,拿着面具找洪裔算账,要他再赔自己一个新的。洪裔说这面具全天下就这么一个,新的也没了,非要他拿着,日日都能看见那只长了尾巴的狗。
这回这面具,绝对是真真正正的全天下独一无二的了,红色的烟缕、红色的小狗,配上灵烟的红衣,是真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