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无尸案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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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红日西沉,晚霞满天。金光洒在湖面上,层层涟漪,煞是壮观!包兴说:“好大的一片湖水。三叔,还记得在老家的时候,您常带我泅水玩。可惜,今儿是没工夫了!”
包拯骑着马,后面跟着包兴及张、赵二捕快,不声不响地进了村。村子里静得很,严家大门紧闭,高墙矗立,气派威严。张捕快刚要上前叫门,恰好严希昌从门里出来,一见这几位,不免有些惊慌,但随即满脸堆笑:“哟,是县令老爷到了!里边请,里边请!”
客厅里,严平氏坐在包拯对面,严希昌献茶之后,站在伯母身旁。
严平氏:“说什么赔礼,民妇实实担当不起。公堂审案,自是处处都要问到。我家儿媳,决然不敢嗔怪老爷的。儿媳虽不是出自书香门第,却也懂得道理,只是性子刚烈。人家敬她一尺,她敬人家一丈;可人若欺她一分,她也还人一寸。现今她正在厨房刷锅洗碗,少时自会前来见礼。”
“府上偌大宅院,积蓄殷厚,怎不雇用几名奴仆?噢,想必是少夫人勤俭持家,把奴仆辞退了。”包拯推断:林婉儿为了私通汉子,不使春光泄露,自是忌讳人多嘴杂。
平氏:“这倒不是。此乃我家员外力主,他说既不事农耕商贾,与亲戚也很少往来,有儿媳略备茶炊也就是了。”
“噢,噢……老员外如此俭朴,令人仰慕,可否让晚生到员外书房一瞻前辈昔日风采?”
“使得,使得。”平氏取出钥匙交与侄儿:“让希昌陪老爷前去。”
“请,老爷请。”严希昌打开书房,陪县太爷走了进去。这书房很是不小,里间有一床榻,上有被褥;外间桌案上,放着笔砚书籍。包拯拿过一本翻阅,见书中夹一纸药方,看过之后,不禁疑惑起来:这几味药,均是壮阳之用,这老夫已年过花甲,怎么……他问严希昌:“闻说这家小姐是御史夫人,怎不接她母亲去京城住上一住?”
“堂姐乃元配所生,这位伯母是填房。”
“噢,员外以前可有姬妾?”
“没有,没有。伯父生性节俭,见我这嫂子颇能操劳家务,就连原先的一名老奴、一名丫环都辞掉了。怎会舍得钱置买姬妾?他没事儿就是读书,读得晚了,还要儿媳为他准备夜宵呢!”
包拯点着头:“嗯、嗯,哎,对你堂兄投水身亡有何看法?”
“这个……小人愚钝,又终日在田间劳作,对啥事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啊!”
包拯背着手,冷冷地盯着面前这个脸上长有几粒小白麻子的后生:“不见得吧,我看你不像长年在外劳作的样子,读过几年书啊?”
“只是幼时随伯父读了两年,因为我是近支的唯一男孩儿。后来,伯父见我没什么长进,也就算了。”
包拯没再问下去,心里思量着:他是近支的唯一男孩子,那么,将来继承这份产业也只有他了。奸和财,都可使人妄动杀心呀!
二人走出书房,严氏婆媳己在客厅阶下恭候。林婉儿敛衽:“民妇与老爷见礼。”
包拯还礼以后,转对平氏:“听说老夫人虔敬神佛,不知供的是哪位大仙?”“供的是南海观音大士。”
“啊,家慈生前也是供奉这位救苦救难的菩萨,可否让晚生去佛堂拜谒佛颜,烧上一香?”
“这……”老平氏为难地:“佛堂多日未曾打扫,今日就不拜了吧。”
“老夫人有所不知,晚生拜佛进香,也寄托着对慈母的一片哀思啊!”
林婉儿说:“母亲,老爷一片诚心,自是不计尘埃垢土,就去佛堂—拜,又何妨呢?”
于是,婆媳引包拯等人往后院走去,进入佛堂。包拯焚香叩拜之后,对站在门外的二捕快说:“你们也进来磕头,求菩萨保佑阖家安泰。”
张、赵二人相互借着对方叩拜之时,先后在佛堂的角角落落寻视查看……但从二人的脸色上,包拯可以明显地看出,在这佛堂内什么可疑之处也没发现。
走出佛堂,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包拯说:“令郎就是在此成仙的?脱去凡胎,换成仙骨,这可是千载难逢之事啊!下官何幸,今日竟来到神仙的宅邸!老夫人,让我瞻仰瞻仰仙人的起居之处,如何呀?”
严希昌一指西厢房:“那就是我兄嫂卧室。”
包拯一揖;“下官这一相求,确是有些过分,务请老夫人、少夫人俯允,因为……”
林婉儿;“屋内脏乱,改日收拾干净……”“不、不,这正是仙人厌恶俗礼,与凡人不同之处啊!”包拯转对老平氏说:“其实,晚生也笃信神佛,恨不能早日辞官不做,隐居修炼。瞻仰仙人起居之所,定会对我大有启迪!”
老平氏说:“好吧,房内狭窄,我婆媳只引老爷一人前去就是了。”
就在此时,西厢房内有些响动,接着只听“啪哒”一声,像是桌椅倒在地上:众人惊愕!
“有贼!”张捕快抽出腰刀,冲上门去;同时叫道:“把住后窗户!”
赵捕快拔刀在手,刚到墙角,一个蒙面黑衣人已蹿出后窗,二人交手,刀剑相击,火星迸溅!张捕快也来助战,狠招迭进,险象环生……只见蒙画人纵身一跃,蹿上墙去,跳下逃走。张、赵二捕快也越墙追去。
“母亲,快,快同儿媳去查看查看,贼人偷走了什么物件啊!”林婉儿拉着婆母走进西厢房去。
包拯闷着头走出严家大院,一直走到村口也没吭声。包兴牵着马在后相随。张、赵二捕快迎面走来,说:“属下无能,贼人逃走了。”
包拯问:“你们看这人可是江二虎?”
张捕快:“不是,绝对不是。”
包拯:“怎见得呢?”
“我们和江二虎相处多年,任他怎么蒙面,也认得出呀。”赵捕快回忆地说:“这个人的身量比江二虎略高,身材没有江二虎壮实。”
包拯沉吟片刻,突然拍手笑了,说:“这个人很容易找到,你二人联手合击,都没有捉住他,这说明他武艺高强。你们想—想,像这般身手出众的人,不是很容易显露出来、很容易被发现吗!”
张捕快敲着脑门儿想了半晌,说:“可在本县境内,连邻县也算上,有这么俊功夫的人,除江二虎之外,从来没听说过呀!”
四人踏着朦胧的月色走去……
五
繁花似锦,姹紫嫣红——马东来正蹲在廊下,精心地为盆花剪枝掐蔓。一个仆人走来:“大官人,县令老爷请你明日同去郊游,赏景散心。”说着递上—函。
“哟,想不到这位县太爷在此时刻,还有这般雅兴?”马东来直起身来,说:“回复他们,明日我一定奉陪。”
蓝天白云,风和日丽。
马东来与包拯并辔而行,马步迪迪,安闲自在。
马东来微微叹息,说:“阁下现今肩上的沉重和心上的压力,确实都不轻。尽闷在屋里,自嫌头疼,正该出来散散心嘛!”
在他二人的后边,包兴牵着一匹老马,马背上驮着饭菜和酒。
包拯继续方才的谈活:“……如此说来,世兄在本县定居之时,严老员外已经去世。那么,他生前为人如何,世兄可有耳闻?”
马东来欲言又止,急忙转过脸去;可就在他转脸的刹那间,包拯似是从这一向温文尔雅书生的眉梢嘴角处,发现了愤懑仇恨之色。这时包拯的脑子里电光石火般地转了几个弯儿,显得异常虔诚的样子,说道:“前天去严府拜访,偌大的一所宅院,竟不雇用一仆妇。严老员外如此自奉菲薄,勤俭持家,实实令人钦敬。”
“哼,这老东西……”马东来转过脸来,激动地:“有人说在他墓碑上,应该刻上四个字‘无恶不作’。来,我领阁下去个地方,一看就全明白了。”
马东来抖缰前驰,翻蹄亮掌;包拯扬鞭打马,紧紧相随……来到一山坳里,只见花草簇簇,燕啭莺啼,周围十分恬静优美。
马东来指着半山坡上:“请看那边——”
包拯抬头一看,断壁颓垣,树木枯焦,一副凄凉惨状。马东来说:“六年前,这地方住着四户人家,全姓冯。他们清贫度日,与世无争。有一天夜里……”
随着马东来的讲述,包拯面前出现了以下的情景:月昏黄,风呼啸。
隐藏在树林中的三个人缓缓地直起身来,六只眼睛窥注着熟睡了的茅草小屋……他们猫着腰时进时停,终于分别贴在了几间草屋的墙根子。片刻,起火了:风助火势,火借风威,越烧越旺,眨眼间成了一片火海!
男人们挣扎着,妇婴们哭叫着,先后都在红焰黑烟中倒下了……
一个年轻后生被烧得焦头烂肉从火场爬出来,奄奄一息,趴在地上。他似是听见脚步声——三个汉子走来。一汉子道:“谁要是嘴不严,把今天这事泄露出去,严老爷就要他一家子的命!”
……马东来与包拯坐在马土,顺着路往回走。马东来说:“就这样,除了那后生之外,男女老少十八口,全都活活地烧死了!”
包拯问:“可知那后生现在何处吗?”
“他逃到外地谋生,病在一家小店。我父亲行商贩货路过那里,把他收留当了一名伙计。这人倒还勤快,就是好胜逞强,有一次在船上他跟人打赌,喝醉了酒,下河泅水,淹死了。”
包拯又问:“那严承宗跟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竟下此毒手呢?”
“这个,这个……他倒没说。是不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吧。”
不远处,包兴已经在大石上摆好了酒菜,向他们招手。
“包大人,依在下看来,目前想从严家那一头再追查出什么来,不容易了。而且,碍着郭御史,也不便深追。您说呢?”
“是这样。胡半仙又搜寻不着。只能顺着江二虎这条线,往下倒了。可是要拘捕他,也还有些麻烦……”
马东来叹了一口气,说:“可惜我不会武艺,也不认识武林朋友;不然,我还真愿意帮你们去捉那个江二虎呢。”说罢,跨下马来。
……郊游归来,已是偏午。进城以后,不时地引得人们注视。在人群中,包拯瞥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刘书吏。但—掠而过,也就没有打招呼。
在县衙前的广场上,与马东来分了手.包拯登上台阶。刚进大门,一差役便禀告说,有一严庄的农民求见。包拯到门房一看,原来是严希昌。他向县太爷说:今儿上午,一个京城来的人去见伯母,自称是御史府的书吏。因伯母正犯心口疼的老病,谈话不多;可嫂子送客人出来时,在大门洞里,二人却鬼鬼祟祟地说了很长时刻。
包拯听罢皱起眉头.思虑有顷,然后只说了四个字儿;“我知道了。”
漆黑的天上,只有几颗鬼眨眼的星星。
已经到了下半夜,远处断续传来的狗叫声,平添了恐怖和神秘。正在这时,在严家大院的后院墙外出现了一条黑影,贴着墙根走。无墙处,紧跑几步,忙又隐蔽起来。就这样,时隐时观,跌跌撞撞地摸到了三间庳屋的窗户底下。
房内,江二虎正在酣睡……忽听几下敲窗声,猛地坐起,只见窗纸上黑影一晃,他“嗖”地从枕下抽出短刀:“什么人?”
窗外,女人的声音:“我,二虎哥。”
江二虎点上油盏,下炕开了门;“你怎么这时候,上这儿来了?”
林婉儿:“快把灯吹灭了!”
“不要紧,我妈上我姐家去了,这三间屋里就我一个人。”江二虎虽然这么说,还是把灯盏从柜上移到了地下;”有什么急事吗?”
“二虎哥,你要是听我的话,就赶紧跑。没准儿,天一亮,衙门里就来人抓你。”
“抓我?好啊!正想当堂辩白清楚呢!”
“还容你辩白呀?手铐脚镣—戴,就下了大狱了!哪个庙里没有屈死的鬼呀!”
“为了你,就是死,我也心甘情愿!”
“快别说这话,你还有老妈。再说,我这残花败柳的人,也配不上你。我求你,你就听我这一次,快跑吧!”林婉儿从怀中取出一小包,又褪下腕上的一副金镯子,说:“这里边有十几两碎银子,路上花;把这副镯子兑了,在外边安个家,娶妻生子。咱俩是成不了的!”
江二虎双手捧着包裹和镯子,声音哽咽地:“大妹子,我,我江二虎……”
“别难过了,咱俩就等下辈子吧!”
清晨,包拯伏案凝神沉思。他面前的纸上写着好多人名:“胡半仙”、“严林氏”、“江二虎”、“严希昌”、“严承宗”、“金面披发者”,“蒙面黑衣人”等等,并用横道、竖条、单线、双线把它们勾联起来,有的相距很远,有的靠在一起。有的名字下边画圈儿,有的画叉。还有的画了又涂掉,涂了又改回来,弄得乱七八糟。
包拯站起来,在屋中踱了几步,又回到座位上,拈笔在“严承宗”三字的下边,又写上“纵火原因”四个字。正在这时,张、赵二捕快匆匆走进:“禀报老爷,江二虎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