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 8 钓大鱼(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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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阿弦坐在这里开始,也没见上游那带着斗笠的人钓上来一条鱼,但那人却沉得住气,只盯着自个儿的鱼竿,优哉游哉的样子。
阿弦开始也不急,不时喂喂大鱼。时间一久,也没见那人动一下,一时也有些急了,突然见手中的鱼竿猛地抖动了一下,阿弦以为是寻常小鱼,等它咬住了,一扯鱼竿,却愣住了,这一扯,才惊觉那水下的恐怕是条大鱼,阿弦赶紧用力,小鱼竿却承受不住,越扯越弯,阿弦用力过猛,脚下打滑,身子有些不受控制地往后一仰,以为就要摔倒,一股大力突然从身后而来,在她背上托了一下,鱼竿被一双大手握住,鱼被拖出水面,的确是有些大,却在水面扑腾了两下挣脱了鱼钩游走了。
阿弦目瞪口呆地看着水面,有些可惜,也不知大鱼怎也会上了她这个小鱼钩。半天才回过神来,接过鱼竿,由于事出突然,准备好的话有些不对景,好半响才道:“谢……谢谢……”
却听那人突然低笑了一声,说:“小姑娘,老夫与你何仇何怨?我好生在这钓鱼也没招着你,你却来抢我大鱼!”
阿弦抬起头,第一次近距离打量这个自称老夫的男子,四十出头的人,两鬓却未见一丝花白,皮肤依旧紧绷,他的轮廓长得极好,是男子那种特有的英伟气质,一双眼睛却黑沉内敛,有着让人猜不准喜怒的表情。
阿弦定了定神,道:“你说我抢鱼,好生没道理,我在溪流这头,你在溪流那头,鱼儿不往你那里去,却来怪我?”
“老夫”一哂,道:“哦?你广洒鱼饵,垄断小鱼,喂饱大鱼,却说是无意?”
阿弦却一点也没露出羞愧之色,道:“老伯,那我问你,我从林中出来便在此处,且阳光刺目,并未见你在背阴处,我自放鱼饵引鱼,是有意还是无意?”
“老夫”摇摇头,道:“你若的确未见我,倒的确是无意,可你说未见我,我却是不信。”
阿弦道:“老伯不信便不信吧,反正我就是随意到河边走走,也会被人说成故意推人下河,我便是连推人的动作也无也要被人诬陷,生生地断了我的生路。我此时心里不痛快,无意截了老伯的鱼,老伯不信我,便也陪我不痛快吧!”
阿弦一副我说什么都有理的样子,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却微眯着眼偷偷看他,此老伯不是别人,正是商府最大的主子,商老爷商慕秦,虽是四十好几的年纪,看上去却像不满四十,好在蓄了些胡子,倒也与年龄相符了,此时的他正是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难怪这金川府里的莺莺燕燕总要往他身上靠,也难怪那么多人打他的主意,商府除了死去的正妻,还有三房夫人,想来以他的财富,再多娶几房也不碍事,但是据阿弦每月在这里的观察,他坐在溪边的表情落寞而又哀伤,并不像一个春风得意的人,也是有些奇怪。
阿弦是无意中知道商慕秦每月十八都会出现在溪涧边,而且一呆就是一天,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找上了他,一开始她就知道商芷荞那里是万万走不通了的,那她就来找个更能做主的。
商慕秦将阿弦的小表情都瞧在了眼底,奇怪的是,心里不怒反而觉得有趣。他如今虽然也是儿女成群,但他在他们面前一向是威严有余,慈爱不足,一个个见了他都是恭敬有加,更有的避之唯恐不及。第一次有小姑娘敢这么跟他说话,语气轻松又有些傲慢,像是任性刁蛮的小女儿般,他看着她的侧脸,忽然间有些恍惚,若是他那薄命早夭的女儿能长大,如今也如她这般大了,他也必如掌上明珠般宠着爱着,也许她也能如这小姑娘般如此与他说话?
商慕秦早已将这一片的山买下,有的作为花圃,有的用来避暑,他的宅院便建在香雪海前山的脚下,见阿弦能自由出入这里,心下早已明白,却也不着急点破,道:“如此说来,你来截我的鱼,只是因为心里不痛快?如今你痛快了,倒是赔我鱼来?”
阿弦哼哼两声,道:“老伯说得好没道理,自己没本事钓上来大鱼,却来怪我,我钩上的大鱼见了老伯也是跑了的,我还没叫老伯赔我刚才那条大鱼呢!”
商慕秦笑着指了指阿弦,“你这丫头伶牙俐齿,道理都被你说尽了,倒是个做伙计的好料子。”说着,却突然转了话题,指了指那半吊在水里的竹篓子,道:“你这篓子里几条鱼了?”
阿弦先是楞了楞,眼珠子一转已明白过来,捞起竹篓,数了数,“不多不少,整十条了。”
商慕秦问:“会烤鱼么?”
阿弦摇了摇头。
商慕秦伸手接过竹楼,笑道:“老伯我虽然钓鱼工夫不济,烤鱼工夫却是好的,小丫头今日你是有口服了。”
阿弦这时到很是识时务的没说什么,‘老伯你怎么随便拿别人的鱼去烤’的话,她早咽了咽口水,之前误打误撞知道他会来此时钓鱼时就是被那一阵烤鱼香吸引过来的,有时他钓了鱼便烤来吃了,有时一条也没钓上来也要至晚间才饿着肚子下山。
阿弦遥想烤鱼滋味时,商慕秦已经将两条鱼开膛破肚,在溪水里清洗干净,大石边是早已搭好的架子,看样子已用过无数回了,商慕秦熟练的将鱼串起来,这边阿弦已打燃了火,两人为了吃的配合默契就像是多年老友。
商慕秦一边翻转着鱼身,一边给鱼上料,料是随身带上来的,并不缺,瞧着阿弦垂涎欲滴的样子暗自笑了笑,多少年他在这里独自钓鱼,独自烤鱼,早已忘了身边还有一个人等着他的烤鱼的样子。
今天总觉得有些恍惚,忆起了很多往昔。商慕秦摇了摇头,将率先烤好的那条递给了望眼欲穿的阿弦。
阿弦接过来说了声多谢,便狼吞虎咽起来。
另一条好了,商慕秦倒是吃的不疾不徐,仿佛并不觉得手中的鱼有多美味。
阿弦忙活了这么半天早就饿了,很快一条鱼就下了肚。去溪边洗了洗手,回来时见商慕秦将手中的鱼骨往火堆里一扔,用帕子擦了擦手,道:“鱼也陪我吃完了,说吧,你想求我什么?”
阿弦嘻嘻一笑,“看吧,你把我的鱼也吃了,不给点报酬实在说不过去是吧?”
商慕秦哭笑不得地指着阿弦,道:“真是半点亏不吃,说吧,想要什么报酬。”
“其实,也不该说是报酬!”阿弦头一偏,嘴一扁,道,“本该是我的,我只是想拿回来。令嫒做事真让人心寒地慌,我也是凭真本事进去的,就凭几句捕风捉影的猜测就将我刷下去,真是好不公平。”
“芷荞?”商慕秦脸一肃,“好了,究竟是什么事,具体说来。”
阿弦点点头,瞧见他听到是商芷荞做的,果然是脸色立马变差,看来府中传闻诚不我欺啊!当下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讲到商芷荞的蛮不讲理更是添油加醋,说到自己的委屈处是惶然欲泣,简简单单的事情被她说了一盏茶工夫。
商慕秦听罢,也不说话,皱眉想了想,瞅着她冷笑一声,“芷荞纵有错失,我瞧你这丫头片子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此话吓得阿弦脖子一缩,虽然方才商慕秦方才一直温和,但是一个早已成为一方巨贾,生意遍布四海的人,阿弦还是很听过他的一些雷霆手段,商慕秦面笑心不笑,此时怕是积压多时的怒火都要发出来了吧。
但是阿弦觉得今日这赌压得有点大,若是此番赢不了,回桃源山庄去也没脸,少不得被令月嘲笑,被莫沉瑄嫌弃,箭离了弦就没了收回的道理,当下只得硬着头皮道:“老伯就说这忙帮是不帮吧,反正我这身家性命也压在这了,大不了被你毒打一顿撵出去,也没更大的损害了。”
商慕秦认真地看着她说:“路很多,小姑娘还很年轻,何必定要进生姿园呢?”
阿弦倔强地一仰头:“对别人来说也许很多路,但我就这一条,不是我想要的,宁愿不要。”
商慕秦道:“我问你,芷荞所疑之事,是否为真?”
阿弦瞪大了眼睛:“老伯不信我?”
商慕秦摇头一笑:“鬼丫头主意很多,如何信得?”
阿弦嘴一扁,泪珠子在眼眶里转啊转的,就是不掉下来,“不是所有女孩子都能如芷荞小姐一般,一出生便能锦衣玉食,安乐无忧地长大。很多人为了一顿饱饭,为了一件新衣,为了有瓦遮头,往往会付出无法想象的代价……”阿弦在虞员外府时,对付虞长霖,用的最多的一招便是这个,眼泪欲掉未掉,又是委屈又是倔强的样子,最让人心软,而且收效甚好,真是百试不爽,不知道对付这个还没怎么上年纪的老伯如何。
商慕秦倒是面色不改有点出乎阿弦意料,只是缓缓的收着渔具,不痛不痒的说:“九全收的人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阿弦有点着急了,招都用尽了还没有成效,这个商慕秦还真是难以对付,难怪莫沉瑄为了拿到醉凝脂的秘方筹谋了这么多年,能一直呆在商慕秦身边被他信任的只有总管余九全一人而已,而余九全看中的人也是经过多方调查,阿弦有些庆幸如今这个身份倒是滴水不漏的。
阿弦没敢问出“成还是不成?”手心开始冒着冷汗,难不成今日就功败垂成了?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商慕秦收好东西,突然抬头问道。
呃?阿弦半响才反应过来,道:“虞琴,虞美人的虞,琴弦的琴,字阿弦,家里人都叫我阿弦。”
“阿弦?”商慕秦点点头,“明日便去林掌柜那里报道吧!”
阿弦欣喜若狂:“真……真的?”
商慕秦点点头,有些失笑,“嗯……不过,是有代价的。”
“啊?”
“每月十八,陪老伯来这里钓鱼吧,你钓鱼钓地还不错。”
“是!”阿弦连连点头,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商慕秦朝她挥了挥手,“快回去收拾吧,老伯我也该下山了。”随手拿起鱼竿,便往山下走去,步履仍然稳健,很快便看不见身影了。
阿弦独自坐了很久,直到天幕渐黑,她才起身扛着鱼竿,循着来路,一步步缓缓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