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8.前朝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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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已是三伏天,西口街本应是河堤绿柳人烟旺,桥头白玉迎风暖,然却是一副清风雅静之象,唯有那鸟儿飞的欢快。
胭脂铺的老板时不时会从店里出来望望,以前若是此时,店里已满是绸衣宫寰,现在唯只剩下他一个糟老头子。
“生意怎样啊?”他瞧着眼前包子摊上的老板,正在一个个整理那白白胖胖的包子,便随手三个铜板递过去。
包子铺老板给了胭脂铺老板一个包子后摇摇头,只道:
“世道不好,这满笼包子几日卖不掉一个,剩下的都只有喂了狗了,现巴望着那狗养肥了,全家宰着吃。”
“前些日子我还听说,朝廷打了胜仗,怎么这会子还是这么冷静,人都不出来一个。”胭脂铺老板道。
“嗨,人家打仗不过是为了财,我们打仗就是为了显威,这人都去剿敌了,谁还有闲心走到这条道上吃什么包子买什么胭脂?”
胭脂铺老板从铺子里走出来,看看街道两端:
“我看这条道上日后是狗也看不到了。”他看着空荡荡的街,惆怅万分。
“嘿!都说天子脚下金银多,还真不如就回老家得了。”包子铺老板道。
胭脂铺老板无奈笑笑,又望这十里长街,哪还有是什么百铺连绵,左右的铺子索性都关了,还好眼前有这么个人好聊着,见那包子铺老板已是收了车,推着那生意的家伙回了家,自己也是无奈的喃喃道:
“罢了,罢了,今日也早些打样吧。”
宫内的玉蛟殿,已经没了往日的清冷,反而热闹了起来,宫人们自行将殿内殿外都装潢一番,掉漆的地方补了,陈旧的换了,那些老的宫人送出了宫,好让现在这齐王用着舒心。
随然此地比不上京中自己的府邸,且又多限制,齐王用着却是越发习惯了,前不久竟将家眷也接了进来,于是宫里忙里往外,居然也整理出了一个小小的后宫出来。
据上次赵王窃符的事情东窗事发,朝中也渐知晓齐王行事,即便是有想法,也不敢妄言,于是齐王威信,在朝中也越大了。
在外人看来,齐王力在压制胡人,也好让自己皇兄早日归朝,为此也是连夜思虑连连,幸得郭紫博等人不负众望,连连捷报,他心里的那块石头,应该也没有那么沉了,如今为官者只需要做一件事:听齐王号令,支持发兵。
可就在齐王准备最后发兵讨伐胡人时,那胡人却派来使节,要求两军议和,然求和条件却十分不堪,便当群臣之面拒之,弄得群臣又是惶恐。
之后胡人也觉得自己稍有过分之处,便再次派来使节游说,此次虽有条件,却没上次过分。
胡人称自己不要地,不要粮,只求为现在王族部落的头人求得一公主,若是朝中肯有公主下嫁,那便风风光光的将皇上给送回来。
朝中多有那投机之人,想着天地乾坤,风水轮流,殊不知何时自己的好日子就灰飞湮灭,俗语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此时不为自己谋事,岂非一天大的憾事。
于是那些忠良奸佞,官大的官小的,胆大的胆小的,需有作为的需明哲保身的,居然又汇成两派,一派说和亲之事实为大善,若以一女子换上皇帝性命,那便是极好,就算齐王舍不得诸皇妹皇女远嫁,也可以选取那宗室女,再不济,择个宫女,加封一公主,也未尝不妥,古有文成昭君,亦为女中豪杰,此为佳话,且那胡人不过北方蛮夷,又怎识得那珍珠鱼目,齐王应该即刻停战,与那胡人和亲才是要紧。而另一派又认为:和亲之事断不可取,一是我朝自开朝以来,从未有过和亲之说,自古和亲不过是中原战败,送些女儿嫁妆过去,满足那敌军的狼子野心,自汉代,和亲公主便数不胜数,而战事却从未平息,而此时只怕开了先例,将会连连不止,日后若有后人提及,实为笑柄。二是北境战事实乃对我方有利,又何须投肉喂狼?齐王应该趁胜追击,杀胡人个下马威才是。
齐王看着两派相争。自己又是左右为难,当初讨伐胡人,自己用的名目是攘夷救兄,既要攘夷又要救兄,太难,可是择而就其一,还是太难,看着满朝文武,又想想自己那摄政王的头衔。要皇兄,他之所欲,那朝中大权,亦他之所欲,鱼与熊掌不能兼得,是在可叹,他看那荷塘星月,想着若是郑全在,有他相谋,便是极好了。
于是一封密函,八百里加急,送至芍县总兵府。
“密函怎么说?”宋麒看着郑全愁眉不展,便知那密函内容并不简单。
“这齐王,果真是有野心,只不过他登高,也是皇上成全,然而皇上一句话,便可让他跌重,他既见功成,却不愿身退。”
郑全将书信拿在烛前,看着火苗将其吞噬殆尽。
宋麒若有所思,又问:
“那你可知道郭紫博与孙传英的想法?”
“那郭紫博,据闻世代忠良,此次他带兵前来也是因齐王要搭救皇上,若是孙传英,我就不知道他有何想法……”
郑全擦去手上的碳尘,又道:
“他这个兵部尚书之位,倒是想坐实的,所以当初千方百计笼络我们,也不过就是要我们在齐王面前举荐,现在他目的以达,若是皇上回来,摄政王归还朝政,他这个位置,就说不清楚了。”
“那王爷可是想……”
“这些倒不用我想,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只是明日郭紫博要给胡人一个下马威,这杖说打,便是打了……”
“在下听说那李公子也要随连大将军出征,大人可是担心此事?”
“哼,那个黄毛小儿,三番五次都是想寻死,当初他要进那突击营也是,我百般阻止也没能让他怎样,这回,我倒要真的给他一个教训,要让他知道,他生由我,死也由我,究竟怎样,也无法逃出我的手掌心!”
说起曹灿与六儿的无故失踪,廖锬对此事闭口不言,陆风只以为曹灿与那六儿是私奔了,若是战事结束,再回到那东坳村或者越州,说不定就能再见,只叹那曹灿小儿,心性如此不定,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恩……说不定该来的时候他就来了,”陆风抓着曹灿抄的兵法,拍了拍李冰的肩膀:“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曹灿又非英雄,有了美人,既然沦陷,若是有缘终会再见,即便无缘,也不过缘尽,又何必患得患失,将军还是早些休息。”
李冰一言不发,他只觉曹灿还活着,他只求曹灿平安着,这整个房间依旧弥漫着曹灿的气息,床上还能捡到他的发丝,他用过的杯子,盖过的被子,一切一切,都挂着太多相思。
就这样,李冰在曹灿床上躺了一夜。
第二日午时,李冰已经整装待发,与连书誉在北门营外清点兵马,得命便出发。
李冰最后还是让连书誉执掌帅印,其一是因为连大将军履历胜过自己。其二是自己对这次出征已是满不在乎。他想如果是连将军,必定能带领大军凯旋,至此他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他有预感,他知道曹灿没事,并且一定会来找自己,他要自己活着,活着就能见到他,所以此次他再不会求死。
临走前他曾托何俊,若是曹灿来找他。一定要将他留住,何俊觉得奇怪,好像他知道曹灿一定会来找自己一样。
而曹灿一早便骑上廖琰准备的马,离开了永州,向那魂牵梦萦的芍县飞奔而去。
廖琰看着曹灿那不回头的背影,还有失落的六儿,只叹那世人执念都是如此的,虽都知最后未必如愿,却也如飞蛾扑火,终其一生寻那光点。
“如果将一切都放下,想必那人生也是没有意思,对吧,六儿?”
六儿只是望着那曹灿的背影,久久一言不发,廖琰轻轻用手挠了挠六儿的头。
“走吧,廖大哥送你回家。”
曹灿骑在马上,永州离芍县虽只有一日路程。曹灿却觉得远在天边,他心里只想着快些见到李冰,无论天涯海角,即便他们没有未来,哪怕是与他同在一日,一时,即便是死,也是足了。
军鼓阵阵已休,号角呼呼已鸣,连书誉携帅印率两万人马北征胡人部落,虽然此战只是警告胡人莫太猖狂,但涉及本朝天威、军中士气,所以当以十分重视。
镇南王郭紫博与郑全向李冰连书誉敬酒。祝其凯旋。正应那“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郑全看着马上李冰,英姿挺拔,不免暗自神伤:若是当日杨尚源如此,他必是欣喜如愿,若是杨尚源今日得此一见,想必也是倍感骄傲……不,他不会骄傲,因为那李冰,就是再世的杨尚源。
一声令下,大军出征。
东口药铺的卢掌柜敲着算盘,盘点近一日的进账,说起来这朝廷打仗,他们药铺也受了不少宜,自突击营进城以来,芍县所有药铺医馆的单子都增加了,他们也是忙得不亦乐乎,今日算完这笔帐,他就能好好休息一夜了。
“是谁?我们已经快打样了,明日再来吧。”
卢掌柜用余光看见门前走来一人,不耐烦的说道:
“卢掌柜,是我啊。”
卢掌柜拿着灯靠近了些,才清楚得看到眼前这个风尘仆仆的男子。
“这不是总兵府上的曹公子么?这么晚来,难道是府中有人急着用药?”
曹灿摇摇头,只道借一步说话。
原来曹灿回到城中,得知李冰已经出征,想着陆风廖琰都不在,郑全那奸人却还在,自己定是回不去那总兵府了,而在芍县又是人生地不熟,想来想去只有来到这儿了。
卢掌柜昔日与六儿一同避难,幸得曹灿护送卢掌柜去了那营中避难所,索性才躲过东门战事一劫。
曹灿什么也没说,只求卢掌柜能留自己几日,那卢掌柜也是爽快人,什么也没问,只是好茶好饭的招待曹灿,并整理出一个厨间,让曹灿暂时安顿下来,对外就说曹灿是老板新请来的伙计。
曹灿只想着能在此地待到李冰归来,再和他一起离开这是非之地,全然不知郑全的另一个阴谋正在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