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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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是告一段落了,今晚组里面聚餐,你去吗?”审讯的“警察”伸着懒腰,吴江辉在三分钟前终于承认了自己加害蔡正允的事实。剩下的就只有等着检察院和法院的审理判决了。不过像这种人人共愤的案子应该也会在舆论的逼迫下简单的结案吧。
“不了。”张问新眼睛盯着发亮的手机屏幕,神情依然严肃。
“是嘛。那改天我单独和你聚聚,毕竟这个组里也只有我们两人年龄相近啊。”
张问新挤出了笑容,用手拍了拍那人的后背,“嗯,改天的。”
说是改天其实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所谓的“改天”不过就是一种敷衍的说词,每每遇到类似于“改天的”、“明天见”、“下次聚”这样的名词,人们都会会心一笑,根本就是在说“对不起,我和你不投缘,改天也不要再聚了。”
张问新清楚的很,那人自然也清楚的很。
剩下的时间就是百无聊赖的望着监控屏幕,看着卫生人员是如何接走不省人事的吴江辉的。
这是今天第二次为丈夫披上外套,欧阳漪兰由衷的觉得不可思议。从早上到现在,不论是丈夫还是自己,甚至是儿子也都不在因为饥饿而嗷嗷哭泣,大家的心境发生了360度的大转弯。
“是和张先生吃饭吗?”中国人大多是右撇子,所以左边的袖子很难穿上去,欧阳漪兰搭了把手。
“嗯。没想到他会主动联系我。”说完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嘀咕着,“明明之前无论是电话还是短信都找不到人的。”
“好了好了,别抱怨了,好好干哦。”
“怎么说——”木易穿好外衣后,转过身来,与妻子面对面,鼻尖差点碰到妻子的额头,不由地两人齐齐笑了起来,“有点难以置信。”
“嗯?”
“我之前一直在思考一件事,究竟改怎么让你心情好起来。现在看来好像是我自作多情了,明明浮躁愤俗的是我自己,你只是受了我的影响吧?”
“看吧,又自作多情了!谁会受你的影响啊!”欧阳漪兰俏皮的眨巴着双眼,嘴巴嘟哝着。随之而来的银铃般的笑声让木易猝不及防,“你呀,可是一家之主,总是这么多愁善感可不好。不论是对你的朋友还是对我们乃至于回到青岛后对热情的顾客们都是百害而无一利,不知道我这样说你能不能理解。”
木易歪头想了想,歪着嘴点了点头,“这么高深的东西虽然理解不了不过有你总是提醒我还是能够克服的。”
“什么啊!正经点儿,我可是很认真的在对你说教哦!”
“喂喂喂,在说教别人之前是不是自己也要正经点儿啊?”
“讨厌!不要当面戳穿好不好,这样很没礼貌诶!”欧阳漪兰装成很生气的样子,轻轻捶打着丈夫的肩膀。
木易看了看表,缓缓将定格在自己胸前的妻子的手臂移开,“不早了,我得走了。儿子照顾好,你自己也别太累了,晚饭叫点外卖什么的还轻松点。”
“知道啦,大侦探!我们娘俩就不劳您操心了。”欧阳漪兰推着木易,全然一副要“赶”他出门的样子,木易也顺势一脚酿跄的踏出了门栏。最后正色道,“我走了。”
“嗯。”欧阳漪兰抿着嘴挥着手,“路上小心。”
“好了,不用送了,我关门了。”
“嗯。”
“今晚学校来领导视察,所以没有晚自习。”
对于周四天还没黑透就回到家的儿子表示惊讶的母亲,吴雄磊这样解释道。
“妈,晚上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额,随便。”
“馒头、稀饭可以吗?”
沉默,吴雄磊的沉默就表示反对。
按照以往的经验,母亲这时候一定会有些不耐烦的说着“你想吃什么就直说。”之类的妥协的话语。然后吴雄磊就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出肯德基、下馆子之类的“豪言壮语”。最后的结果当然就是削瘦的母亲领着圆滚滚的儿子出没于大街小巷的饭店中。
可是,今天,吴雄磊察觉到了异样。
已经两分多钟过去了,端坐于漆黑厨房的母亲一言不发。于是乎吴雄磊蹑手蹑脚的来到厨房门口,只见母亲正魂不守舍的依靠在冰箱上,出神的望着窗外,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到来。
“妈!”
吴雄磊的一声大叫显然是吓了母亲一跳,她慢慢的转过头来,看起来很是憔悴,声音也压的很低,“怎么了?”
“奥,没什么。我今晚自己吃泡面吧。”
母亲什么也没说,就是点了点头,然后又转回去,恢复原来的姿态——一动不动的盯着窗外。吴雄磊顺着望去,却发现只有一根孤独的路灯杵在那里,灯光甚至忽明忽暗,像是受了伤的动物。
并且,吴雄磊一点儿都不傻,即便是在黑暗中,他也可以看见母亲脸颊上的泪痕,这恐怕也能解释这几天客厅垃圾桶里无缘无故多出来好多卫生纸团。
“我出去了。”吴雄磊临出门上超市前这样拉长声音喊着。
令他有些失望的是没有回应,要放在平时母亲肯定会和自己说再见的亦或者是不厌其烦的叫自己一再小心。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多少也感觉到了什么,不过今天才第三天,父亲还有四天才回来。四天后,一切都会恢复原状的。他是这样坚信着的,只要支柱回来,房子照样能重新架起。
“山城毛血旺、水煮巴沙鱼、宫保鸡丁、豆芽粉丝。另外还要两份鲜榨橙汁和两碗米饭。”木易将菜单交还服务员。
不论是点的菜式还是木易点菜时的神情、语气,张问新都能明显感觉的一股无名之火在木易头顶熊熊燃烧着。在距此十分钟前,刚一见面木易就先是瞪了自己一言。然后在这十分钟间,方才点菜是木易说的第一句话。
不过他完全不用着急,因为木易的第二句话接踵而来,就像开膛的手枪,怎么也收不住了。
“吴江辉呢?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等菜上齐了,一边吃饭一边说吧。”
“滚犊子!你别在这儿跟我打太极!直说吧,你们是不是已经逮捕了吴江辉了?”
张问新没有说话,他迎上木易的目光,尽管有些心虚,可他还是点了点头。
“凭什么?你们知道什么了就逮捕他?真相吗?你们知道真相吗?”木易怒不可遏的拍着桌子,好在张问新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特意要了个包间,否则还不知道有多尴尬呢!
“真相就是杀死蔡正允的就是吴江辉。他自己都这么说了。”
木易不敢相信的看在眼前的好友,“我无法想像你们是用了什么手段让一个局外人承认自己杀死了一个生命的。”说完,他再也控制不住了,几乎要跳起来的,椅子也被强大的后坐力而掀翻,“你们这样做和十年前和二十年前有什么区别?活跃于封建时代的屈打成招居然在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复苏了,那种苟延残喘的方式你们还要让它重新复活吗!”
张问新装成很镇定的坐在座位上,但他自己知道,自己如坐针毡。只是这时候耳边一直充斥着前辈的话语“警察代表着绝对的权力,是不容置疑的存在。”
“你先冷静一下,好吗?”
“是么,你可以试试去让吴江辉的家人冷静一下。其实你自己也是知道吧,吴江辉怎么可能是凶手?如果他就是凶手那么好多地方都解释不同。”
“我们在等待法院的结果。”
“法院?哼!”木易不屑一顾的态度终于让张问新看不下去了。
他也猛的站起来,与木易面对面的争锋相对,“澄明,你这样疾世愤俗会吃大亏的。在中国,没人敢质疑公检法,难道就你一个人看的透,就你一个人是对的吗?我知道这次你想说什么,但是够了,评判一个人究竟有没有罪的不是你,决定案件走向的也不是你,是我们公检法!的确,也许你的推理很精彩,又也许你大才是真理,但是我们需要的是结果,是稳定的大众的令人心安的结果!你自己也看到了,一个简简单单的案件,牵扯到多少家庭?林瑛、徐伟、甚至是那个叫韦正的小男孩,明明就是一件简单的案子,却不断有我们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够了,真是够了,你不要旧事重提了,这个案子已经过去了。刑事诉讼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诉讼成功率会让大家心安的!这个城市不需要你这样莫名其妙的英雄!”
木易咬着牙,手中死死捏着玻璃杯,他很不甘的望着张问新,他宁愿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真是令人绝望。是时候该走了,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了,磨破嘴皮子也不能改变任何事情。埋在心中的真相确确实实沉入了湖底。
“别的我不知道,但是决定案件走向的一定不是公检法,也一定不是我。那一定是真相。”
木易拉开门,迎面撞到了刚来送菜的服务员。
“啪!”的碟子碎裂的声音,“抱歉。”木易附在服务生耳边小声说了句,便急匆匆的离开了这个令他绝望的地方。
望着木易溜肩的背影和慌张的模样,有那么一瞬间张问新有点想笑,他完完全全把那当成了逃离案发现场的杀人犯的背影。那份惊慌失措着实相似。
很是疲惫,明明子啊口舌上自己占了上风,可还是很疲惫。没有一点儿胜利的快感。机械般的望着伏地打扫的服务员,感觉那么的不真实。鼻子却不由自主的窜入川菜特有的香辣味,可是在监控室的景象根本挥之不去,一点儿食欲也没有。
冒着青烟,在晨跑的时候的确有人这么看见了,在凤凰山脚的入口处真真切切出现了这样的景象。
“在高档小区和低档小区望见的月亮不会有什么差别。平安金融大厦在任何人眼里看起来都很高,不会因为你是大厦顶层办公室的CEO就改变这样的想法,当然,活跃在一层的清洁工也会觉得它很高。”少年这样写着他的考试作文,距离考试结束只剩不到五分钟。电瓶车安然的停放在校外,有门卫老大爷看着所以很是放心。他歪头想了想,眼睛盯着作文纸上的八百字线,心中不带一丝焦虑。“没问题的,今天有话可说。”他这样在心里告诉自己,笔头沙沙在纸上跳舞,直到交卷铃声响起的那一刻他才松了口气。
点着头对自己的习作很是满意。收卷者看到作文标题时困惑的眼神依然不能影响他极佳的心情。骑上电瓶车,今天尝试的小小说实在完美。经历过的事情便不会无话可说,惊叹于自己的文笔,少年哼着歌往家赶去。在不远处的远方等待自己的是早上就已经说好的母亲拿手的厨艺——红烧狮子头。
红绿灯前堵塞的十字路口伫立着神情严肃的交警,戴上眼镜可以看到交警额头冒出的汗珠,少年愈发觉得自己的习作写的真切而又动人。那是讲述一个新人警察如何在混沌警界中坚守自己底线给予无助小男孩帮助的再平常不过的事。
当然,饱受堵塞之苦坐在车中的那些白领们好像也有些急不可耐。他们怕是也在急着往回赶,少年无奈的苦笑着,那些高档轿车的行驶方向与自己寒假时常去的同学家方向一致。而自己的身旁,只有稀稀落落的几辆自行车。骑电动车的好像也只有自己一个,到了这个年代,深圳的电动车商该是都倒闭了,少年驱走了这样的想法,因为这与即将到来的属于自己的晚餐盛宴并没有任何关系。
此刻,深圳的每一个角落都在见证月色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