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章 云散 (上)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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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宫红颜深宫凋,江湖子弟江湖老。
    枕露餐风的日子里,总会有些事转瞬尘封,一朝枯骨,却也不过化作落红飞花,转瞬湮灭罢了。
    那日再现于世的青莲雪,并未在江湖上掀起波澜,甚至无人知晓其中端倪,除却湖心亭上仿若被劈斩而去的损了大半的边角,千魂引中平静的如同片片青莲从未在静湖上绽放。但这霸世裂天的逸仙剑歌,却在当日在场的当世高手心中挥斩出了深浅不一的血肉斑驳。各种滋味,却只有各人心中方知。
    血煞千魂里的各部众并不无人知晓那日细情,更无人敢问。
    只是乱了人心的消息,倒是一日日的传来。
    齐斐远出关七日后,丁羽翎冷霜华双双破阵而出,尊上特许二人免试,冷霜华继任徵音坊坊主,丁羽翎任角音坊坊主。各楼各坊皆无异议。
    奇的怪的,便是这皆无异议四字。
    冷霜华不必说,那是尊上的心腹景涟舟的爱将。风华雪霜四香主里唯有他是自小跟着景涟舟的,当初入盟之时便是司杀的白虎楼特训过的本事,出了白虎楼便直做了商音坊主的香主,是景涟舟独独从白虎楼主手中要来的,商音坊主如此惜才,若非是这冷香主真的有手段,如何会这般厚待?果然,冷霜华当年入了商音坊不足半月,原本专司朝廷火器的江南鸣雷作坊便倒了,千魂引的商音坊火器堂一枝独秀才独霸了这许多年。不过冷霜华名字虽冷,性子倒是难得的圆滑爽利,笑盈盈的颇好说话,这点倒是不似景涟舟。徵音坊的分量自然是重的,尊上交给景涟舟的心腹倒是不难明白,只是,丁羽翎么?
    血煞千魂从未有过女子坐上尊位。
    何况丁羽翎虽说是玄武楼主路起的外甥女,却是一月前才入了盟中,全无资历,服众自是难些。二人行了入职礼入坊的那日,徵音坊部众自是无人敢置喙的,但角音坊却并不安宁。两位副手惯了谢凌的油滑阴损,欺上瞒下,自然是无法应了一位女子踩了他们的。暗中的小动作不少,却不曾想丁羽翎一入坊中便给了二人一个下马威。两位香主从角音坊的大堂飞出,便一直跪到日落西沉才被允了回去。众人此时方叹道,丁羽翎背后那把雪刃唐刀绝非摆设。有些颇有阅历的部众细细望去方知,那把刀竟是当年狂刀千罹烬的宝刀鬼斩。
    自此,再无人敢小瞧这位梳着堕马髻容颜清丽笑声清脆的女子。
    两坊坊主已定,虽说皆是爽快人物,可若非没有手段如何敢应了这位子?况且在这血煞千魂中,狠厉当然也是有的,或多或少而已。且他们二人原本也不是众望所归,自然想要服众便要立威,至于由头么。。。。。。当初与他们争夺坊主之位的自然是首当其冲。当众人正为顾剑悠与齐斐远的来日捏一把汗的时候,顾左使竟是被青龙楼主放去了雍州分部任了舵主。虽说雍州是青龙楼的地界,但雍州一月前才决了口发了洪,向来富足的地方却因着官税不减流民失所乱了起来,这明升暗降的手段,可见青龙楼主着实是厌了这位顾左使的。
    而众人当初最为看好的齐斐远,下场更是凄惨,因着应试伤了内里,本事大不如前,被尊上打发到了顾左使的手下做了个小小堂主支应着雍州分舵的麻烦。谁不晓得顾剑悠与齐斐远是死对头,这么一来便是刻意的了,顾剑悠中的铜雀深的毒原本便疑了齐斐远,他不折腾死这位宿敌才怪呢。盟里皆传这主意是青龙楼主出给尊上的,本来么,齐斐远可是白虎楼主的首徒,青龙楼主萧妄尘原也不是好相与的人,明摆着是想要彻底按下白虎楼的势力令其再不能抬头。
    而这般狠辣的处置,皆是因着白虎楼主韩英的暴毙。
    按理说齐斐远出关那日应是白虎楼主最为风光的时候,他也谨小慎微了这些年了,难得的独占鳌头,却不曾想被玄策阁失窃的麻烦闹得成了玩忽职守的废物。
    而千魂引中,是不留废物的。
    那夜景涟舟带人搜查各楼各坊,独独进了白虎楼楼主暖阁中方才捧了东西,白虎楼部众便知今日楼主凶多吉少。因着中秋之夜的麻烦原本便元气大伤的各楼部众生怕此次尊上仍会迁怒众人,更是无人敢求情。自从玄策阁失窃那日之后便再未回来的白虎楼主韩英到底如何,无人提起。叶燃犀来传噩耗之时语气也是淡淡听不出什么,众人只能喏喏领命,叶燃犀抽身而去时也是心中慨叹,人心便是如此凉薄自私。失了楼主那般久,竟是无一人敢问上一问。连当日闯关的齐斐远的房门也是无人敢敲响,直至他被遣去雍州,也无一人敢送行,原本门庭若市的白虎楼,彻底的静谧了下来,如同被巨浪拍碎的土堡,再无生气。
    唯有尊上与各楼各坊的主子知晓,白虎楼主尚在人间。
    却唯有萧妄尘知晓,那枚罗刹点舌丸是怎样日日折磨的昔日的白虎楼主生不如死的。
    死,对于白虎楼主,亦或是花云舒而言,都已经是求而不得的恩赐。
    修罗间里,腐臭与腥气扑面而来,荡开了一位曾经叱咤江湖的英豪最可悲的末路。萧妄尘恭恭敬敬搀了一袭白衣的月先生缓缓步入,刑官纷纷让路退出,烛火幽微,却足够看清铁架上那血肉模糊的人一双细长眉目后的淡漠。
    十字的铁架上,沾了辣椒水的皮绳束着那人的双手和双脚,一袭碧蓝衫子早已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只能勉强避体,鞭打,针刑,棍刑,掺了盐水与辣椒粉的水一次次泼上去,伤口已然烂的不成样子,那人左腿显是上过刑已经断了,扭曲着被马虎的捆绑在铁架上,一头银发在烛火掩映下仍是缎子般光润柔亮,如同这人完好的眉目仍难掩的桀骜。
    便是萧妄尘对此人恨之入骨,却也不免对他这宁折不弯的傲骨敬佩几分。
    异域花家的风骨,凌霄剑花二爷的傲气,他花云舒所坚忍的,从来不是萧然能够夺去的。
    离月隐负手而入,抬头细细打量着花云舒,轻轻一笑,伸手解了他嘴上捆着的口枷扔在地上,尊上命人日日对花云舒用重刑审出天机玦的下落,明知他中了罗刹点舌丸无法出声,却仍是次次下了重手,唯独不准人伤了花云舒的脸,甚至因着防花云舒咬舌自尽夹了他舌头带了口枷。花云舒已然武功尽费,却仍是将他这般捆在铁架上折磨,这份恨意,着实是。。。。。。萧妄尘解了花云舒手脚的束缚,将他抱下铁架躺靠在一旁的土墙上,为他披了件猩猩毡的斗篷。
    离月隐拿出一个浅妃色的小瓷瓶在花云舒鼻翼下晃了晃,一阵阵幽香散了开来,花云舒喉间一阵刺痒,咳了一声带出些许血沫,却也让许久以来僵硬无法发声的舌头软了下来。花云舒抬起头望着立在他面前的两人,许久,弯了弯唇角。
    “劳烦了。”
    沙哑,低沉,略微有些不清的声音,仿佛带着久无人居的尘灰扑面而来的旧,萧妄尘席地而坐,淡淡的望他一眼,从一旁的食盒中一盘一盘的拿出小菜,并一壶玉练槌。
    “酒和菜皆是白虎楼主韩英平日喜欢的,却不知是否对花二爷的脾胃。”
    花云舒轻轻一嗤,展了些笑颜,因着这些时日他被点舌丸折腾每日呕血也无人替他擦拭,唇上和口枷上带了些血,已然结痂,偏尊上特意嘱咐要刑官不许伤了他的脸,这般瞧上去,十五岁的模样配上一头银发和唇上下巴上的血,当真是如同地狱修罗恶鬼披了美人皮一般。
    “罗刹点舌丸。。。。。。此药原本无解,如今被你这般轻易解了,你爹如何肯允?他要你割了我的舌头不就是为了怕我说出什么么?现在看来。。。。。。”花云舒望向一旁的离月隐,离月隐轻哼一声
    “罗刹点舌丸便是如何难,对制出之人而言,也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罢了。”
    花云舒略微讶异的挑了挑眉,摇了摇头。
    “月先生,好本事。青龙楼主,好手段。”
    “不过是青出于蓝而已,花二爷过奖了。若无花二爷,何来今日的青龙楼主。”
    萧妄尘深深地望了花云舒一眼,低头倒了两杯酒,花云舒被挑了手筋,拿不了酒杯,却并不开口多说,而是用两只手的手腕夹起酒杯,一饮而尽。暗红的血珈因着酒液冲开了淡淡的殷红,花云舒扬了扬头
    “青龙楼主漏夜前来,不是与花某对饮的吧?”
    萧妄尘喝了酒,又缓缓倒上,方才抬头看着花云舒,语气缓缓
    “花二爷应是比我更着急知晓,自己是如何输的吧?今日,萧某定是知无不言。”
    花云舒望了萧妄尘一眼,了然一笑
    “看来,你今日是奉了命送我上路的了。我这位义兄的性子我最清楚不过,他原本不是这么容易玩够的人才对。即便听不见我求饶,也要让我一辈子生不如死。怕是,你们二人又使了什么法子吧?”
    萧妄尘垂眸不语,倒是离月隐弹了弹衣袖,淡淡的望了过来。花云舒抬头注目良久,方才点了点头
    “是我小看了你萧妄尘,小看了影煞尘公子的本事和智谋,我确有兴趣听一听你如何将这连环计使得这般恰到好处,天衣无缝的。”
    萧妄尘凛然一笑,语出惊人。
    “顾剑悠和齐斐远,原本便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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