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田宇看出薛智元心情不佳，便将脸转向窗外。
    车子开出洒金桥，沿着未央大道一路驶向兰埔大道，穿过整个城市的中轴线。
    街道上人迹寥寥，灯光柔和明亮，郁郁葱葱的树木掩映着高大完整的古城墙。行驶过跨海大桥时，海风从敞开的车窗吹入，拂在顾田宇脸上，他靠进窗前，露出分明的笑容。
    “想什么事，笑的那么开心？”薛智元的问话打断了顾田宇的午夜遐想。
    “我在看出海口的夜景，真是美。”顾田宇的声音里有了一丝温情。
    薛智元听完，牵动着嘲笑的嘴角。
    “我该相信你么？从我见到你，没听过你讲真话。”
    “是么，我这么差劲？”顾天宇闭上眼睛，笑的无所谓。
    “你很喜欢出海口？在成田码头做事，应该很适合你。”
    “郭佳陇说的是真的么，走私？”
    “呵，你怕？我不会冒无谓的险，也不会做无谓的牺牲。他是社团里的老人，经历的事多，会有顾虑。你是块好材料，要是早三四年跟着我，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薛智元像长辈一样，安抚劝勉顾天宇。虽然他的年纪只比顾天宇大几岁。
    顾天宇不再说话，薛智元安排他去码头做货运，一定牵扯走私无疑。他尽量保持平静，显得对此不甚上心。
    车子驶入猎德大道南街，进入博雅会馆。停车妥当后，两人乘坐直梯，到达薛智元居住的顶楼。
    “除了书房不能随便进去之外，其他房间都随意。你住昨晚的客卧吧，等郭佳陇回社团，码头的事情妥当后，你们再一起过去。”
    薛智元开了一瓶白兰地，拿出两个酒杯。
    “你确定郭佳陇会回社团？”
    顾田宇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倒满了两杯。
    “他一直想出国，没钱怎么出去？所以一定会回来做事。”
    薛智元走过来，一手拿一只酒杯，递给顾田宇。
    “你呢？为什么来福田区混？别又告诉我是为了赚钱。赚快钱，没有一种是好来的。你欠债了？欠了多少？”
    “不是我欠债，是我家里欠债。”
    顾田宇看着杯子中的白兰地，在灯光下泛出晶莹剔透的色彩，他想到他爸爸是一个嗜酒如命的人，便顺口编了一个理由。
    “为什么？你爸赌钱？”
    薛智元坐在顾田宇正对面，随口猜测着。
    男人赌钱欠了一大堆高利贷，最后导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事情，他早已屡见不鲜。
    “差不多，是这样。”顾田宇喝了一口。
    薛智元挑了挑眉毛，露出一个感到遗憾的表情。
    如果真如顾田宇所说，那么他的一切行为，便有了合理的解释——迫不及待的上位，不惜得罪郝孝文。为了追债不顾自己的伤势和安危，以及注射含吗啡的药物镇痛，还有整日焦灼的情绪。
    原来如此？
    “你真孝顺。你父亲在赌钱的时候，考虑你和你妈妈么？凭什么他欠了一屁股债，要你还账？”
    顾田宇抗拒的眼神，抬头看向薛智元，正如他说中了自己的心事一样。
    “人出生在什么家庭没得选择，但是你选择来福田区，这就证明你不甘心像过去一样生活。”
    他说着蛊惑人心的话，喝完了一整杯白兰地。
    顾田宇何尝不想自己选择。他的奋斗，他所做的一切努力，无非是要抗争钦定的命运。
    “你已经来到江津，不如重新来过。”
    薛智元看着他，他被海雾浸湿的头发，耸拉在脸颊。薄的唇，秀的眉，坚毅又茫然的表情。
    犯傻的坚强，孤独的可怜。
    回来的路上，他还在想，用什么手段能让顾田宇心甘情愿上床。但是就在刚才，他突然不想睡这个人了。
    “手腕好点了吗？明天去红会医院再检查一下伤口。你去休息吧，我还有活动。”薛智元放下酒杯，翘着嘴角。
    “老大出去么？”顾田宇从思考中回过神来。
    “不出去，我就待在家里，不过我要打电话招两个男应侍上门。”
    说话间，薛智元拿出手机，拨通丁川的电话。
    “阿川，今晚找两个可爱一点的男孩，新来的吧，不需要技巧多好。”
    顾田宇注视着他怡然自得的表情，招妓么？招男妓？
    电话另一头连连应允，承诺二十分钟左右送过来。
    结束通话之后，薛智元转过头，向他吹了一个长长的口哨。他靠近顾田宇，给他整理衣领，轻柔的语气，像温存的爱侣。
    “怎么了，不同意？觉得恶心？”薛智元转而抚摸起他的脖子。
    “不，不是。这样做不会有安全隐患么？比如仇家找来杀手伪装成男应侍…”
    “好莱坞电影看多了吧？我从来不怵这些事，况且丁川会在俱乐部物色品相好的男孩。”
    在任务完成之前，顾田宇不希望薛智元有任何危险，他必须保护他的安全。
    “你要是担心，我可以告诉丁川，退掉订单。不过，你就要代替他们陪我，你不会愿意。”
    薛智元的手捏着他的肩膀，摸索着确认它们的形状。
    “你的肩膀既宽又薄，平直的骨骼，穿警服应该很好看。”
    顾田宇歪头看他，每次薛智元喝了酒，一旦酒劲上头，必然兴奋话多。
    “孙昱晖穿警服是不是很好看？可惜我不是他。”
    不想在男应侍到来之前被他上下其手，顾田宇故意甩出一句。
    聪明如薛智元，怎会不知他的心思。是拒绝也好，是提醒也好，气他也好，他都明白。
    “我知道你不是他，长得也不像，你怎么比得上他。”
    张嘴便是更加残忍的话，短兵相接。
    两人默然僵持，门铃响起。
    “老大，我是丁川，你要的人，我带来了。”
    监控视频上显示着丁川尖削的下巴，凌厉的眼神，他身后站着两个清瘦的身躯。
    “哦，进来吧。”薛智元点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
    几分钟后，丁川带着男应侍站在门口。
    “不进来坐坐？”
    丁川把人送到，正欲走时，被薛智元喊住。
    “不了，俱乐部还要忙，最近场子里经常有人闹事。我和申如帆商量，想请蒋源来做大堂经理，就是愚人节派对上，差点和申如帆打起来的那个混混。”
    丁川一边搭话，一边打量着站在酒柜旁的顾田宇，顿时心里明白了几分。
    ——老大不是第一次带这个小子回家了吧。
    “迷蝶俱乐部的事情，你们商量着决定就行。如果蒋源合适，选他无妨。”
    “好的，老大，我先回去了。”
    丁川点了点头，装作没看见房内还有一个人，转身便走。
    丁川走后，两个年轻的男孩显得手足无措。一方面因为被福田区老大点名，有些雀跃兴奋；另一方面，因为缺乏经验，显出对未知的害怕。
    薛智元自然看出了他们的紧张，深深吸了一口烟，眼神牢牢盯向其中一个男孩。烟雾在薛智元脸上氤氲开来，那副烟雾之后的冷峻凌厉神情，真像所有卧底警匪片里该有的摸样。
    那个男孩看呆了，连站在一旁的顾田宇都不得不承认，那张脸的帅气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