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开社团两年多了。之前你跟着我，做事都很妥当，后来因为阿晖被
    查出是卧底的事，你差点牵扯到杀身之祸。”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如果那时不是你力保我，我早死了。”
    “那件事本来与你无关，何必牵连。”
    薛智元喝了一口汤，郭佳陇看向他，半信半疑。
    他认为自己是无辜的？他没怀疑过自己也是卧底吗？也可能他说了谎话，为了让自己重回社团帮他做事。更或是一直都认定自己是卧底，只是现在才要动手呢？
    “能逃一条命，已经谢天谢地了，还讨什么公平正义。”
    “你害怕了？因为有人说你反骨？”
    “那时我和孙昱辉走得近，经常一起做事，我没能发现他是卧底，是我失察，但我什么都不知道！”
    郭佳陇握着刀的手，微微的抖。
    “我从来都不认为这是你的错，你不要激动。听雷东说，前些天庄澄来你店里闹事了？你伤的严重么？要不要我派人修理他？”
    “胳膊被砍伤而已，他只是酒醉闹事，没有其他原因。”
    郭佳陇不接话，薛智元重新思考，该怎么劝他，才能把他请回社团。
    顾田宇吃着蒲烧，默不作声，他甚至比薛智元更希望郭佳陇重回社团。
    薛智元的得力助手，福田黑帮的核心人物，一定身负不为人知的过往，也必然知道很多秘密。
    但顾田宇根本不知，郭佳陇便是潜入医院营救自己的卧底。当时他失血过多，昏迷到人事不省。
    “你喜欢吃蒲烧？秋刀鱼呢？”郭佳陇转向一旁安静坐着的顾田宇。
    “味道很好，谢谢郭老板的招待。”顾田宇不想聊到与自己有关的事。
    “我不是什么老板，赏脸的叫声郭哥，我应该年长你几岁。”
    “郭哥，你为什么不回社团？想过安稳日子，所以金盆洗手么？”顾田宇放下筷子问道。
    既然薛智元提到，黑帮有一个新项目，要找有能耐且信的过的人完成，那么这个项目必定很重要。
    可能正是白杨最关心的事情，走私。
    “可以这样说。小子，你混福田区多久了？”郭佳陇笑着问道。
    “一年。”顾天宇把时间说长了。
    其实他是去年万圣节之后调入江津，算时间只有半年。
    “呵，看来你没赶上福田区腥风血雨的日子。如今多太平啊，好好跟着薛老大做事，他不会亏待你。”
    现在也不太平吧…福田区之前究竟乱到什么地步？
    “佳陇，你真的这样认为？既然现在太平了，回社团也能过安稳日子。况且，我找你是为了照看码头上的生意。我不会亏待小顾，更不会亏待你，你拿到的钱会比你开这家店多百倍。”
    两人对视，郭佳陇表情凝重。
    “成田码头？是枪还是药？”
    “有区别么，我做的都是合法生意。过不了多久，等你接手的时候，就没区别了。”
    “我没听错吧，合法生意？是你说大话，还是我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没把握的事情，我从不说大话。都是合法生意，项目太大，完全交给新人，我不放心。”
    郭佳陇很快瞥了一眼顾天宇，看样子，还没完全取得信任啊。
    “你打通海关了？”
    “之前我就靠这个运货，虽然也有效果，但毕竟费事。现在我想到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走私，我不会干。虽然不必每天见血，可一旦被追查，不是无期徒刑就是枪毙。”
    话虽如此，郭佳陇巴不得接手走私项目。早一天扳倒福田势力，他才能结束卧底生涯，真正过上安稳日子。
    “你看到前几天的新闻了么？关于性少数婚姻法案通过的事情。”
    “知道，成田区是试点推广区。”
    “我喜欢江津，这是一座自由的城市，让我们一起为它的自由努力吧。”
    郭佳陇狐疑地看着薛智元，他不明白，他所指的“自由”意味着什么。
    “平时商量事还在乐府club，你想回去，随时都行。除了老一代逐渐退出，社团没什么大变化。”薛智元语气诚恳。
    “让我想想，过几天再答复，可以么？”郭佳陇显得很为难。
    “好，我们都等着你。”
    话已至此，薛智元不再强人所难。他拿准了郭佳陇的心思，不着急在一时一刻，他做事要的是体面。
    临街的灯笼一直亮着，摇曳风中。
    郭佳陇端详顾田宇良久，目光停留在他左手的腕部，包裹纱布的割伤。
    顾田宇喝完清茶，看临街的空旷，回过头瞥见郭佳陇握着料理刀的纤长的手，还有清秀的眼眶。
    薛智元看着对视的两人，没有说话。
    ——蒲烧确实挺好吃。
    “深夜了，我们也该回去，你休息吧，今天打扰你太多了。”
    薛智元起身，拿出钱包。
    “这一餐，我请你们，我的手艺不算好，想吃东西，随时来店里。”
    “你应得的酬劳，我可不会吃白食。”
    说什么都要付钱，郭佳陇推辞不过，只得收下。
    “其实我不喜欢吃料理。”薛智元一边走向门口，一边笑着说。
    “不好吃？还是不合口味？”郭佳陇随后相送。
    “它总能让我想起刚来江津的时候，每次路过料理店，我没想过能吃得起这些东西，我甚至没有向店里张望过。”
    薛智元走出店门，打开车门，顾田宇跟在他身后。
    “现在不同了，你可以买下一栋楼的料理店，只要你愿意。”郭佳陇在脑海中快速搜索着信息，他没听谁提过薛智元过去的经历。
    “有些东西，来的太晚，错过了时间，就没有到来的必要了。”薛智元拍了拍顾田宇的脊背，示意他上车。
    “我23岁的时候，喜欢一个人，不追究他的身份来历，只要每天能看到他，我就很开心。我甚至想过退出黑帮，过普通人的生活，只要他对我也抱有同样的心情。”
    顾田宇坐在车上，车窗开着，他听到车外的薛智元说的话，猛然抬头，惊讶不已。
    郭佳陇的眉头越皱越紧。
    “孙昱晖不是我杀的。我一早就知道他是警方卧底，但我没告诉章维怀。”
    薛智元抽着烟，脸上是黑夜里看不出的伤感。
    “你如何得知他是卧底？为什么不早说出来？”
    郭佳陇内心震惊，又不敢相信他的话。
    “孙昱晖是湖州人，我来江津之前，就在湖州生活。我们在同一所中学读书，可惜那时他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他。”
    顾田宇听到薛智元所说，下意识捂住了嘴巴。
    整件事，重案组从头开始，便推测错了。
    “如今不同了，我再不会动用全部的聪明和耐心，去周旋某个人的安全，去等待他对我抱有同样的心情。以我现在的实力，每晚都有漂亮的肉体尽情享用，只要我愿意。”
    薛智元扔掉烟头，拉开车门，冲着顾田宇笑了一下。
    那辆车驶离了洒金桥，缓缓开出路口。
    只留下郭佳陇站在原地，久久未能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