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飞翔将车子倒回元让跟前：“上车。”
    元让有些不好意思：“我去红军路一趟，你把我带到学校正门，我自己打车去就行。”
    “我载你去吧。”
    “太远了，浪费你的油钱。”
    “那你请我吃顿饭吧。”
    “也行。”元让略局促的说：“谢谢。”
    厉飞翔呵呵直乐，眉眼都不那么锋利如刀了：“能让导员说句谢，我这心里跟抹了蜜似的甜。”
    元让不多说，打开百度地图搜索导航定位：“就去这个地方。”
    “呦呵，去出版社？究竟什么事儿啊？”
    “去领稿酬。”
    厉飞翔回想起元让微博的名字，用鄙视的眼光瞧了瞧元让：“就你？还能有稿酬？那出版社破落到什么地步啊？”
    元让听着不舒服：“停车，我要下车！”
    “还生气了？”厉飞翔一脚油门蹿上140迈。
    元让吓的赶紧去系安全带：“你开太快了。”
    “瞧你那小胆儿，”厉飞翔看到前面有个限速拍照，减速提醒说：“导员，快把安全带系上啊。”
    副驾安全带的卡扣里有一个塞住的愤怒小鸟Q版卡环，是乌芸女士试车时放的，因为如果没有卡环，车上会出现持续的声音报警，提醒副驾位系好安全带，很烦人。
    可元让平常不坐副驾驶，不知道这卡环的功能，还以为那东西就是长在卡扣里的。眼见着到了拍照路口，他手忙脚乱的把安全带往卡扣里插，怎么也插不进去，只能干着急，额头都见汗了，他紧紧攥着安全带的一头纳闷至极：“这安全扣是不是坏掉了，怎么不好用啊。”
    厉飞翔看了个清清楚楚，心里乐的翻江倒海，故意高叫一声：“哎呀，导员你行不行啊，连个安全带也系不上？完了完了，拍照了，我驾照上三分就这么没了。”
    “我……对不起……”元让只能道歉，撅着小嘴，五官都皱成一小团。
    厉飞翔将卡环拿出来，解释解释功用。
    元让脸色更羞愧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
    厉飞翔又故意说：“罚两百块没什么，关键是三分，这个，唉……”
    元让突然说：“我听说扣分是可以拿别人的驾照顶替，我有驾照，你用我的顶吧。”
    厉飞翔更意外了：“你会开车吗？”
    “一点也不会。”
    厉飞翔吃惊的差点没松方向盘：“那你还有驾照？”
    “就是……那个……你知道……就那种……”
    “这样吧，你把一顿饭换成一顿大餐，这事儿就算完了。”
    元让这种过惯了简素日子的人觉得一顿大餐也不会贵到哪里去，点点头说：“那等一下我领到稿酬，就在附近找个高档地方顺便吃饭吧。”
    厉飞翔将元让送到出版社门口，元让自己进去取稿酬，厉飞翔急忙打电话给乌女士：“妈，知道济南哪个地方吃饭高档吗？导员带我出来办事，我想请他吃顿饭。”
    那头的乌女士兴奋的手舞足蹈：“翔翔真是好样的，你们导员只带你出来，说明对你足够重视，这顿饭一定要请，挑最贵的请！我上次去圣梅西西餐厅挺高档优雅的，那种安宁环境正适合你们师生俩谈事情。”
    “那就定那吧！”厉飞翔一锤定音，既然老妈都说那地儿不错，肯定不便宜。
    “妈妈现在就给你预约最高档的VIP包间。”
    厉飞翔提醒说：“妈，你只预定个位置就行，千万别先买单，最后我来付账。”
    乌女士嗲笑阵阵：“理解，结账时就该你来表现。”
    厉飞翔心情大好的挂了电话，他就想看到元让最后付款时的窘迫样。
    不一会儿，元让拿了个厚厚的信封出来，保守不下一万元。
    厉飞翔刻意问：“多少钱啊？”
    “一万出头。”
    “几篇文章这么值钱啊？”
    “嗯，”元让回想起来：“三篇吧，还都蛮短的。”
    元让漫不经心的回答，好像他写的文章理所当然就该值这个价，这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天才气质最招人恨，厉飞翔这些从小学习不怎么样的人最接受不了。
    厉飞翔违心的恭维一句：“辅导员，没想到你的文章还写的听出色。”
    元让完全吞下这一句：“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厉飞翔有些受不了元让的自得：“那你微博怎么起个特俗的名儿？”
    “我喜欢，”元让反应过来：“咦，你怎么知道我有微博？”
    厉飞翔：“……”
    “你一定关注我微博了。”元让想将手机从导航上拿下来将厉粉丝删掉。
    厉飞翔咋呼一句：“别动别动，我还要看路呢！”
    “就先留着你当我的粉丝。”
    “其实是我帮你互相关注了。”
    “那我晚上肯定要取消对你的关注。”
    厉飞翔：“……”
    车开到圣梅西西餐厅门口，就有人来帮忙停车，元让刚要推门下车，厉飞翔忙抢先一步下车转到元让一侧，拉开元让的副驾门：“导员请。”
    “劳驾你给我当了回门童。”
    厉飞翔极不开心：“我这是绅士风度，无论你什么时候坐我的车，我的副驾只留给你，每次都给你开车门。”
    元让有些小感动，难得没有挖苦对方，被厉飞翔看在眼里。
    二人被侍者直接请进了帝王厅，元让紧紧攥着厚信封对侍者问：“我们就两个人，不用去那么宽敞的地方吧？”
    厉飞翔打了个眼色，侍者会意的解释说：“先生，我们餐厅其他位置都预留出来了，只剩那一间大的。”
    厉飞翔劝元让：“要不，咱们换一家？唉，我难得看中一个顺眼的。”
    元让咬咬牙，问侍者：“你这厅里有最低消费吗？”
    厉飞翔看到元让那种锱铢必较的小嘴脸都快乐抽了，平时元让总板着一副老师派头装腔作势，真难得能看到他有这种为钱过活的寒酸小市民形象。
    侍者露出个了然的微笑：“先生，里面没有最低消费的。”
    元让被看侍者穿了心思，脸一红：“那就进去吧。”
    侍者以为二人是海归留学生，所以高调的递上一份纯英文菜单，上面没有配图，厉飞翔翻来翻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还拉不下脸说自己看不懂。
    直到元让催他：“你胃口这么差？什么都不想吃啊？”
    厉飞翔干脆说：“那就来两份顶级套餐吧。”
    侍者刚要下单，元让忙将菜单扯过来：“等等等等，我先看看。”
    元让瞬间明白了厉飞翔为何只翻页不点菜，随后用一口纯正的英美腔点了几份菜色，足够两人吃了。
    侍者对元让的态度立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原来这位才是海归。
    厉飞翔伸了伸脖子：“你都点什么了？”
    “有沙拉，两个牛排，甜点，三碟小菜，一份味增汤，还有两杯咖啡。”
    厉飞翔故意说：“我还是想吃顶级套餐。”
    “那个不划算，我只点这几样还1000多块呢。”元让转头提醒侍者：“我的牛排要全熟。”
    侍者微微躬身：“好的。”
    厉飞翔又将话题引过来：“说好了吃大餐，还由不得我自己选，那我要喝酒。”
    元让想了想，好心说：“喝吧，但是回去时要找代驾。”
    厉飞翔抓住机会，问：“有没有04年的CHDUPradey？”
    侍者多看了厉飞翔两眼：“先生，我们店里刚好有一瓶。”
    厉飞翔奸计得逞：“那就上来吧。”
    “好的，请稍等。”
    元让平时不喝酒，更舍不得喝葡萄酒，根本不清楚厉飞翔点的哪一个，也就没在意。
    二人一道一道慢慢吃着，元让肠胃很不好，大多数在挑蔬菜吃，直到甜白葡萄酒上来了，元让扫了扫法语介绍，刚20度左右，他放心了，举起高脚酒杯与厉飞翔对上：“今天谢谢你了。”
    厉飞翔笑意隐晦：“能为导员效劳，荣幸之至。”
    元让浅尝辄止了一口酒：“还挺甜的。”
    元让用不惯刀叉，微有些别扭，厉飞翔却是正宗的西洋人吃法，那是由骨子里散发出的贵气优雅，后天很难养成。
    侍者有些搞不懂了，原来这位冷峻帅哥才是海归。
    二人慢慢吃着，一顿饭花了两个小时，见厉飞翔也吃完了，元让直接请侍者结账。
    侍者去前台拿出一张单据：“先生，一共13400元。”
    元让顿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什么？这么贵？我刚刚明明估算过，只有一千块出头。”
    侍者不急不恼的说：“先生，那瓶酒贵，店里只一瓶，原价两万，今日由于某些原因给您打个六折，收一万二。”
    “六折也不行啊，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元让直言不讳的问：“你们是黑店吧？”
    侍者感觉被羞辱了，掷地有声的回道：“先生，我们店是济南市最高档的西餐厅，请注意您的措辞。”
    元让撅起嘴，都快哭了，埋怨厉飞翔：“你怎么点那么贵的酒啊。”
    厉飞翔装作满不在乎：“平常我喝酒也不看价格啊，咱俩喝都喝了，你直接付钱吧。”
    元让知道侍者不会说假，可他实在无法接受事实：“我亏大了，为了弥补你三个驾照分，一年半的生活费都没了。”
    厉飞翔眼底里现出动容：“拿我的卡刷吧。”
    元让忙阻止：“别，我不想再欠你人情。”
    一句话堵的厉飞翔又有些窝火。
    元让恋恋不舍的将信封递给侍者：“这里是一万二，剩下的我可以刷卡吗？”
    “可以。”
    元让眼角掩住一滴泪，掏出个磨的掉漆掉皮的破旧银行卡：“我跟你去刷吧。”
    厉飞翔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眼中只剩心疼，很想了解元让整天以笑示人的面容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辛酸苦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