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回 缘散即空,离了相思化苦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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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4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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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接到飞书,言已查明最后一片玉衡碎片下落。原来百里屠苏为查鬼面人下落,出了乌蒙灵谷。途中他遇到了一个年轻书生名叫方兰生,而方兰生身上的传家玉佩正是玉衡。楚留香并未多想便赶往信中所说的福祥客栈。未多久,雷严便率领青玉坛众人将百里屠苏一行人团团围住。百里屠苏但见欧阳少恭出现在雷严阵营,心中已然明了,只恨自己有眼无珠,误信小人。而襄铃更是直斥欧阳少恭无情无义,枉费屠苏信任。面对昔日战友指责,欧阳少恭却是一笑了之,言明自己本就是青玉坛之人,是他们太傻,太过轻信他人。雷严仗着人多势众不欲与他们多费唇舌,一声令下便要硬抢。双方登时混战在一处。雷严趁屠苏等人分身乏术之际,一把将方兰生捉个正着。方兰生见势不妙,急中生智将玉佩抛向百里屠苏,谁知那玉佩却在半空鬼使神差的改变了方向,直直飞向了欧阳少恭。欧阳少恭稳稳接住玉佩,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可转眼之间,他已寻不到楚留香的踪影。
独自走在荒郊野外,楚留香难得的拧紧了眉头。现在,他的头脑中迷雾重重。刚刚欧阳少恭接到玉佩时的表情,就像那玉佩已是他囊中之物。只那一瞬,楚留香便觉不对。既然雷严在场,欧阳少恭凭什么觉得那玉佩已经是他自己的了?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根本不受雷严要挟。发现蹊跷后,楚留香便在暗中观察,最后少恭并未将玉衡碎片交于雷严,而是带着那碎片飞身而走。这里可以理解为雷严有恃无恐,不怕欧阳少恭带走碎片,但也不能排除欧阳少恭根本不受雷严要挟这个可能。若他不受雷严威胁,那盗剑之举可能非是受到雷严指示。楚留香回想刚才雷严战中表现,他一直对百里屠苏所用焚寂剑视若无睹。而且若他想得到焚寂何不将百里屠苏一举拿下,却轻易放他甘休?楚留香越想越不对,便飞身前往幽都。到了幽都,楚留香问婆婆玉衡当时是否被一分为二,并分别由两支信族分别保管。婆婆便问楚留香如何知晓,并言她并不知这两族是谁,玉衡的下落只有他们本族才知晓。他又问一半的玉衡,能否释放剑中煞气。婆婆给他的回答是,莫说一半,就是差一点点也不行。楚留香这才终于放了心。看来这欧阳少恭的话半真半假,楚留香直觉欧阳少恭应还有许多事在瞒着他。他到底该拿这多疑的小狐狸怎么办?
看来不是小狐狸拿我没有丝毫办法,而是我拿这只狡猾的小狐狸没有丝毫的办法呀。想来想去,楚留香还是觉得这只小狐狸或许还是可以挽救的,先找他来探探口风再说。刚要点着纸符,楚留香就犹豫了,眼珠一转,他决定去琴亭碰碰运气。
才走到琴梦长亭,楚留香就听到屋里传来欧阳少恭和琴亭管事的对话。楚留香发誓非是有意偷听,只不过是他的耳朵比一般人要灵一些,听得也更远一些。
“若是把玉衡重塑完整,我就可复兴白狐族,将蓬莱建成永世无忧的乐土,到那时我便可在妖界称霸一方,成为真正的妖狐之王。”
“生老病死,乃是天道,尽人事听天命即可。”
“哼,天命是个什么东西,我欧阳少恭从来不信什么天命。”
“尘已归尘土已归土。你又何必如此执着。现在这样不好吗?楚留香他又对你……”
“楚留香?他算什么,不过区区一个人类而已,能有多少寿数?还妄想与我长相厮守,简直可笑。我不过是利用他为我办事而已,待我成为妖狐之王便是千秋万载,自有享不尽的美人伴我左右。”
“少恭,听桐姨的,到此为止吧,不然终有一天你会后悔。”
“算了,我不想再说。你出去吧!”
桐姨长叹了一声,便退下了。桐姨正在院子走着,便被人叫住了,回头一看正是楚留香。楚留香拿出一个十分精致的香囊要桐姨帮忙转交欧阳少恭,便转身离去。桐姨只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便又回了主屋,将香囊交给了欧阳少恭。欧阳少恭打开一看,里面正是玉衡碎片。他的手紧紧的攥着香囊,像是要是要将它揉烂一般。
桐姨见状便劝道:“你想要这玉衡,和他好说好商量,他定会给你。何苦要如此疯言疯语的将人赶走?”
欧阳少恭的口气冷清依旧,“这样不是更好?”
桐姨见劝他不住,只好退下。欧阳少恭自怀中掏出那曾经包裹玉衡碎片的手帕端详了许久。最终,他还是将手帕装进了那个香囊。将那香囊放在掌心紧紧一握,香囊变化作一团火焰,燃烧了起来。熟悉的淡淡郁金香气随香囊一同飞灰湮灭,欧阳少恭的眼神黑暗得犹如无底深渊。他只把手一抛,看那飞灰满满飘散再也看不见,寻不见……
楚留香失恋了,这不是第一次。但以胡铁花这个从穿开裆裤就认识了楚留香的老朋友的眼光看来,这次好像比以往哪一次都严重!问他又不说。但他老胡又岂会猜不到?早提醒过他,那肯定是只糊弄人的鬼狐狸,可这只老臭虫偏偏就不信。诶!要是依他老胡,二话不说非得剁了那只鬼狐狸不可!可是他老胡却也比谁都了解这只老臭虫的臭脾气。非但他自己舍不得对付他,他也不会让任何人针对他。唉!能有什么办法。喝酒吧!正在这时,不知那个嘴里灌屎的,竟然又提到了那个名字!还说他被什么人骗去了秦始皇陵死定了之类的。老胡真想过去一酒坛砸子爆他的头!
“老臭虫,来我们继续喝!”老胡只希望心事重重的老臭虫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谁知这只老臭虫默默放下酒杯转身就走。老胡只好扔了酒坛跟在后面喊,“诶呀!我说老臭虫,你为他这么做值得吗?”
楚留香头也不回的说了声“值得”便无影无踪了。老臭虫这是摆明了不想让他跟,气得胡大侠直把大腿拍得啪啪响。
欧阳少恭受邀来到秦始皇陵。雷严一见便是哈哈大笑。少恭明显觉得一点都不好笑,“不知坛主要我前来所为何事?”
“自然是来帮你实现你的心愿。”
“我的心愿?”
雷严指向祭坛上的祭品,那是一颗散发幽兰光芒的硕大珠子,传说中的幽溟鬼珠。“少恭,能够重塑玉衡的便是此物。”说完雷严遂命人将玉衡交给少恭。雷严拍着欧阳少恭的肩膀催促道:“少恭可以着手重塑玉衡了。”
欧阳少恭遂祭起玉衡与手中三片碎片,借助幽溟鬼珠的力量重塑玉衡。随着重塑的顺利进行,一旁虎视眈眈的雷严紧紧握住了拳头。就在欧阳少恭功成收式的一刹那,雷严一拳夹杂万钧之力砸将过来。欧阳少恭似早有准备闪身跳出雷严势力之外。整个秦始皇陵被雷严一拳之力砸个地动山摇。雷严阴狠的盯着欧阳少恭,“好一只不人不妖的妖怪,你自以为你隐藏得很好,只可惜我早已嗅出你身上的狐臊味道。”
欧阳少恭闻言狠狠的眯起了眼:“废话少说!今日便用你之血肉祭奠我族冤死亡灵!”
雷严闻言哈哈大笑,“小小白狐妖孽也敢挑战妖狼,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知我是白狐,却不知我不只是白狐!”欧阳少恭运玉衡之力,时空顿时震颤不已,一声呼啸破空而来,竟是上古神兽重明鸟。欧阳少恭邪邪一笑,重明鸟夹带无边邪火冲向雷严,雷严惊诧间急忙聚气相抵。两股邪力冲撞较量愈演愈烈,整个皇陵摇摇欲坠。雷严穷内丹之力竟是不敌重明神火,口呕朱红,遁地而逃。欧阳少恭亦无法承受这上神之招,魂魄逸散之兆更甚。将幽瞑鬼珠收在掌握,欧阳少恭飞身逃离正在坍塌的皇陵。
欧阳少恭双脚才踏出皇陵,随着大地便剧烈抖动迸裂,一道黑雾自裂口窜出,直向他扑了过了来。欧阳少恭欲做躲闪之际,却被离魂之症所扰,一时难以行动。黑雾化为人形,竟是雷严卷土重来。他一把掐住欧阳少恭的脖子,直将他提了起来,他瞪着血红的眼睛,眼中是说不完的恨意。“都是你们这帮该死的白狐,我们妖狼族才会被西蛇族灭门,我才应该用你这白狐余孽的血肉祭奠我妖狼全族!”
关键时刻,一声“放开他”打破僵局,正是楚留香挺身来战。欧阳少恭趁雷严分神之际,迅速运功引出狐火直扑雷严面门。雷严吃痛,咆哮着将欧阳少恭抛出十丈开外,楚留香闪身挡住雷严弑杀脚步。此时的雷严似是狂性大发,仰天长啸,震动四野,人类的皮囊片片撕裂,最终化为牙尖嘴利的妖狼原形。妖狼举蛮荒之力,所过之处妖风怒号,沙石飞走。楚留香面无惧色,腾风而上,踏石而走,妖风竟不能伤他毫厘。他堂堂妖狼竟然敌不过区区人类?妖狼怒意更胜,取出全部功倍丹狼吞入口。一时间,风云变色,狼嚎震天。功倍丹催发下,狼妖动不见影,力可劈山。楚留香不敢轻乎,招招谨慎,步步为营。沙石飓风中,已难捕捉一人一妖之身影。欧阳少恭虽力已难支,心中却是万分焦急。他不顾内伤勉强催动内力,结果伤上加伤,终是忍不住一大口鲜血喷将出来。飓风渐渐缓了下来,见楚留香完好无损的自黑风中走来,欧阳少恭终是长舒一口气。那妖狼悲鸣一声,倒地而亡。功倍丹随可暂时提升功力,但是一旦服用过量,便会肝胆俱裂而死。
楚留香默然走到倒地不起的欧阳少恭面前,并无半点要扶他起来的意思。欧阳少恭勉强起身,抹去嘴角血痕,却如风中残烛一般,站立不稳。
“这就是你想要的?”看着欧阳少恭依旧倔强,楚留香只有心疼。
欧阳少恭没有回答,亦没有再看楚留香一眼,漠然转身离去。楚留香久久凝望着那脚步虚浮的背影,直到意识到这人再也不会回头……楚留香潇洒转身,信步而走。直到楚留香飞身离去,欧阳少恭依然跌跌撞撞,仿佛要走到世界的尽头。
夕阳将隐,闲舟之上,楚留香大梦方醒。眼还没睁,那人纯真而又娇媚的容颜便复又浮现在他的脑海。到底多么醉才能彻底把他忘记,到底多么久才能真的不再将他想起?心中虽是万分惆怅,楚留香已然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走到船头,望着无边的大海,他就觉得无论何事都会过去的,只要海中的波涛还在翻涌,一切便都会过去的。
“醒了?”来人正是楚人江南留香久,海上渐有白云生的白云生。
望着海平面点点稀薄的阳光,楚留香叹道:“一个人不管喝得多醉都会醒。我醉过,所以我会醒。”
“那不醉的人呢?没醉过是不是永远都不会醒?”
楚留香沉思了片刻,“是的。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
“是啊,的确是这个样子。请多珍重。”白云生见楚留香已想得透彻,便留他一人继续冷静。
为什么我在他面前,连判断都会发生错误呢?我为什么会这么做,我对他的了解又有多少呢?
琴梦长亭,欧阳少恭弃了琴,就了酒。十年一相思,一口入喉,不是甘醇却是酸涩。十一年前,不过是惊鸿一瞥,他便再忘不掉那人模样。每每孤寂难耐,他就会跑出去追寻那道身影,远远的凝望。那人交友满天下,经常和好友一起推杯换盏,开怀畅饮。看那人笑得开怀,他也会觉得心情很是舒畅。那人风流倜傥,身边经常有红颜相伴。看到那人幸福甜蜜,他也会觉得欢喜欣慰,看到那人孤单落寞,他也会为他感到惋惜不甘。可是时间久了,他便渐渐发觉他不再为那人的快乐而快乐。因为,那人越是快乐,他就越发感觉到自己的孤独和寂寞。终于,他告诫自己不要再去寻他,可事实却是又忍不住的将他一再追寻……
他的脑海中复又响起了让他永世难忘的天罚之声:太子长琴获罪于天,无所谛也。贬下凡间,世世寡亲缘情缘,永世不得为仙。欧阳少恭的眼神明明绝望痛苦到了极点,却又似早已看淡了一切,早已不在乎了一切。
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何以别离久,何以不得安?饮下最后一杯酒,他笑了,笑得那般惨绝。轮回千年,他终于悟出了答案:“无以飘零去,无以少团栾,无以别离久,无以不得安……”
这就是上天给我的答案,没有答案的答案。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自己创造,创造出一条属于我的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