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九章 暗藏情意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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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樹上掛著殘雪,早上的小春陽又躲了起來,現下又飄著細雪。
褚慶喜在隱書閣翻著卦書,書拿反了也不知,眼神飄得老遠。
翻著雪爐上的烤糕,褚李也嘆了口氣,以往他定會嘲笑自家老爺一番,此刻,他竟也沒了心思。
一早趙光義回皇宮和皇太后請安去了,元虤又去李大夫哪兒學醫去,整個褚莊雖掛著喜氣的紅布春聯,卻少了份熱鬧。
「老爺吃塊烤糕吧!  」褚李斟杯熱茶,也坐在老爺身旁。
「褚李,我第一次這麼恨自己是褚家人…」聲音帶著疲憊,拿起熱茶,蹙眉又說:「義兒和虎兒各有天命與責任,如今義兒情愫已生,你說…這天下該會如何?」除了煩心,還是煩心。
「褚李管不著天下。」喝了口茶,又道:「他倆倘若兩情相悅,我褚李定護著他們,倘若只是一方有情,褚李只願…他倆平安於世。」
「你早就看出?」一口茶水也未進,又放下茶杯。
「老爺,您做得已經夠多了…」起身將雪爐挪近褚慶喜。
「我總覺得心不安…」
兩人又在隱書閣內說了會兒,不一會便聽見咚咚咚地腳步聲。
「看來義兒回來了!  」褚慶喜搖搖頭。
「小王爺就是靜不得。」褚李也笑著。
「爺爺、爺爺,虎兒呢?」人未到,聲音先傳到了。
從門外探出頭來,四處看看,尋著元虤。
「小王爺,元公子在李大夫哪裡學習。一時半刻不會回來的。」褚李夾了塊烤糕給趙光義。
「是嗎?」咬了口烤糕,覺得好吃,又要褚李多留幾塊,晚點他要拿給虎兒吃。
「會的,倒是小王爺今日怎麼這麼早回來?」
褚慶喜也覺得奇怪,這回宮至上都會待上一天的,怎麼才過午餉就回來了。
趙光義臉上一沉,眉頭皺了起來:「爺爺,這尹尚書今日帶著閨女尹蓉去拜訪娘親,說著要讓尹蓉入宮陪伴陪娘,娘見尹蓉也挺喜歡的,便要我陪尹蓉玩。」
褚慶喜一聽,尹蓉,尹尚書之閨女,這便是未來的王妃了。
只見趙光義難得流露出符合他年紀的煩惱的面容。
「為何如此煩惱?和爺爺說說。」
「爺爺,若我拒絕了和尹蓉成親,是不是就無法幫助皇帝哥哥統一大局…」說出自己的擔憂。
「你若不和尹蓉成親,局勢定會不同,但你皇帝哥哥真需要你娶尹蓉來成全他的大業嗎?皇上可有向你提起?」言下之意,趙光義娶與不娶,全在於他自己,沒必要成就他人而犧牲自己。
褚慶喜承認自己的存有私心,他也覺得褚李說得對。
這兩個孩子他疼入心底,只要他倆平安便好。
「爺爺你說得對,皇帝哥哥若真需要我如此,便會開口,我與其在這庸人自擾,不如好好想想怎麼拒絕那未來還有可能多出來的金尚書之女、左相大人之女,跟女娃兒們玩真累人。」對他來說誰都沒有虎兒來得好玩。
「敢請你自小到大,哪有女娃兒跟你玩過?」褚李不客氣地笑著。
「叔叔別吃太多,我們留些給虎兒。」搶走褚李手上的烤糕。
「那…」那塊糕,我可是留下來要吃的,臭小子。
只見趙光義得意地將熱騰騰的糕點放入暖石竹籃,提起後便離去。
「虎兒,虎兒啊!有烤糕呢!  」在門口晃著手上竹籃。
「你別過來,我正要去隱書閣,幫我開個門。」元虤有些吃力地搬著醫書。
趙光義將餐盒丟給褚李。
「你這手才剛好,怎麼不叫下人幫忙搬!  」惱著元虤的逞強。
「你胳臂膀這麼瘦,手能提這一堆書嗎?」看著趙光義硬是要接過他手上的書冊。
「竟然小瞧我…」嘟嘴嘀咕。
「我的好哥哥,這樣吧!你拿十二卷,我拿十卷,如何?」看似隨意拿,實則有意挑選較小本的書卷,搬至趙光義手上。
「好。」飛快地幫元虤搬進屋裡,又再從元虤手上搬了幾本。
「明兒個我跟你去校練場。」一臉下定決心的樣子。
「算了!  」不給面子的回應。
「我說真的!  」停下來面對元虤認真地說。
元虤狐疑地看了看:「有鬼!  」以前要趙光義一塊習武,他總是有理由推託,這推託個一次、兩次,元虤便知道趙光義根本是爬不起床,也懶得習武。
事實上趙光義也無須習武,隨時都有侍衛保護,也有太師父的暗衛暗中保護他的周全。
被元虤懷疑看著,趙光義有些臉紅,輕咳一聲:「快進去吧!那烤糕可好吃了!  」
「真的太怪了!你有秘密了!  」元虤緊追在後。
「叔叔快熱糕!  」並不理會元虤。
和太師父、褚李叔叔問安後才將書籍放好。
「幹嘛神神秘秘!  」用手肘推了推趙光義。
趙光義也不理他,拿起元虤的茶杯一口喝下:「好燙!  」
逗得大夥哈哈大笑。
趙光義灌著冷水,拼命吐舌。
至少,我得保護你。趙光義是這麼想著的。
兩年後。
褚應則沒想到小王爺會來校練場習武,他一直認為小王爺就是被蚌殼保護很好的珍珠,被甕缸保存很好的醬油。
總之,他就是沒想到趙光義這一堅持,叫他教頭也兩年有餘了,且趙光義資質不差,懂得借力使力,很快便跟上大家的進度。
褚應則更是下定決心要向王太傅下戰帖,可不得荒廢了元虤和小王爺的武術天分,兩人每日必演上一齣奪人戲碼。
「五、四、三、二、一!  」趙光義練著書法,嘴裡細數。
元虤嘴角笑著,手裡翻著曹操所著『龜雖壽』,默默念出:「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碰!  」一聲,書門被褚應則毀了一半。
將門扶正,褚應則:「王旭,放了他們吧!  」隨手又從桌上到了杯水,大口的喝下。
「你這莽夫!粗野得不像話!  」王太傅指著褚應則的鼻尖。
「我說王旭,你都成了太傅了,還不懂這道理嗎?書讀多了就成書蟲了,坐在書房裡都幾個時辰了,他們需要動一動,活絡筋骨。」褚應則習慣地坐在書房後廳的木椅子上,好似在自己家一般自在。
王太傅嘴上直要他滾,手上卻準備了一盤糕點等著他來吃。
兩人每日上演同樣的戲碼,這一演也近八年了。
趙光義見太傅與褚教頭在後廳聊天,便對元虤使了個眼色。
有默契地拿出一張紙畫的棋盤,在桌上攤平,各自從衣襟裡摸出黑子與白子,玩起了圍棋。
「你說…他們倆這次又要聊多久。」嘿嘿,我擋。
「隨他們,他倆這樣到有點像老夫妻。」元虤微微皺眉。
「噗…你又知道老夫妻是什麼樣?」趙光義又下一子。
「那洗衣房的褚紅和站門的褚堂,不就是如此,每日吵,但又彼此找來找去。」元虤想了會兒,下這兒,我接。
「這是,我看這兩人…分桃!  」趙光義想了會兒,該用什麼詞,便用了分桃二字形容王太傅與褚教頭。
元虤噗了一聲,差點笑了出來,又馬上忍住,趙光義亂比喻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嚴肅地說道:「是小倆口。」
趙光義噗哈一聲,忍不住地大笑,笑得眼淚都飆出來。
這一笑當然驚動了太傅與教頭,兩人一到書桌前,只見趙光義已笑到摀著肚子,手指著太傅和教頭說著:「哈哈哈…小…小倆口…」
太傅一臉漲紅,揮袖離去。
褚教頭拍拍趙光義的肩膀說:「我會努力的!謝小王爺!    」
這話一說,倒是讓趙光義和元虤互相看了一眼,同聲道:「分桃!  」說完兩人便齊聲大笑。
褚應則趕緊追了出去,什麼分桃、小倆口都行,王太傅不避著他就行了!
趙光義對離去的褚應則喊了聲:「教頭!我看好你!  」
其實他早有感覺,那褚教頭三天兩頭跑書房,名義上要爭人,那貓膩的眼神卻直盯著太傅看。
原本他還看不清那種眼神,直到有一天,趙光義才發現,自己也是如此看著元虤的。
趙光義看著低頭思考的元虤,眼瞼上的長睫毛一眨一眨地,一雙有著亮黑的雙瞳,雙頰粉嫩,這些年雖有習武,大部分地時間還是跟著李大夫習醫,長時間下來,元虤的皮膚變回原本的白皙,褚慶喜說這是遺傳元虤娘親,長得就是水靈,討人疼,元虤還抗議地說:「就沒一點像爹嗎?」皺眉的模樣道有幾分撒嬌,弄得褚慶喜哈哈大笑。
反倒是趙光義,十七歲的年紀,個子越長越高,已經比皇上還高出了半個頭,皮膚因為習武的關係,變得黝黑,臂膀也因為長時間拉弓變得結實,一雙鳳眼搭上英挺的鼻子,走在路上隨便一個動作都能吸引姑娘家的目光。
「好!就這兒!  」元虤下了一子棋。
「啊!不算!不算!  」趙光義任性地說著。
「又不算!  」元虤雙手叉腰,來氣道:「炅!連著上次輸的,已經不算八盤了!  」嘟著嘴碎念著。
糟了!生氣了!
「好啦…你輕一點!  」趙光義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
「會的…哥哥…」笑的可愛。
元虤心情很好地拉開趙光義的袖子,露出趙光義精實的手臂,元虤看了看他的手臂,比劃了一下自己的手臂,順手拍了拍:「你的手臂怎麼越來越結實。」是肯定句。
元虤知道趙光義每日寅時便到校場拉弓千次,兩年多下來,背膀自然精實。
便是如此,元虤勤學針灸之術,為趙光義舒經絡脈,之前被趙光義逃了八次,這次終於能大顯身手。
「虎兒…」聲音有些顫抖。
「嗯…怎麼?」元虤依舊是好心情,
「還記得上次你扎錯地方嗎?」趙光義閉上眼睛。
元虤手頓了一下,便不知聲地扎了一針:「記得。」
「這次…輕點。」視死如歸!
「好了!  」元虤已經在他手臂上扎了八針。
「好了?」趙光義不敢相信,完全沒感覺。
看了手上的八針,他鬆了口氣,又開始恢復他流氓樣。
「還是我們虎兒厲害,學什麼像什麼。」
元虤嘴角掛著微笑,這針法,他可是下了一番功夫,每日花了兩個時辰研究,就擔心像上次一樣,扎痛了趙光義。
用另一手隨意翻著書:「你說褚教頭能和王太傅一起嗎?」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元虤。
「看王太傅的樣子,像極了我爹送我娘花時候的模樣,倒是不排拒褚教頭。」元虤走向趙光義的另一邊,順手的拉起他的袖子。
「什麼模樣?」看著元虤,有幾分探測。
「耳根子都紅了的模樣。」手指又點了點趙光義的手臂,又扎了一針。
想著事情的趙光義並沒有理會元虤的動作,反正只要是虎兒,怎麼對他都行。
「可你不覺得男人和男人一起…」深吸口氣後又再提問。
「咦…是不行的嗎?」元虤單純地看向趙光義,又說:「如果不行在一起為何又有分桃、斷袖之詞?」
看了他的反應,趙光義才發覺元虤的單純,一時無語。
對元虤來說,他的世界可以很大,世上所有離經叛道之事,他都可接受,相對的他的世界也很小,自爹娘離去之後,就只接觸褚莊的人和趙光義。
愛與不愛分明,沒有模糊地帶。
「我爹一生只愛我娘,我娘一生也只愛我爹一人。如果可以我一生也只愛一個人。」眼神很坦然。
窗外吹著陣陣南風,撩得趙光義心中陣陣漣漪,他看著元虤,沉默。
面對元虤的坦然,趙光義心中泛酸,臉上的顯得有些疲憊。
「不舒服?」為趙光義診脈。
看著如此關心他的元虤,趙光義拉下他的手,有些難過的看著他。
「怎麼了?」元虤看不懂他的眼神,慌張地檢查自己扎的針,又趕緊將針細細地拔出。
「嚇著你了吧!  哈哈哈哈哈…」假以亂真,已經埋在心裡的情愫,若虎兒還不懂,便埋藏起來。
元虤鬆了口氣,眼眶有些紅,他是真心地擔心著,他可不想又扎疼趙光義。
見他如此,趙光義心中一窒,一把攬過元虤:「對不起。」
元虤沒有反抗,靜靜地聽著趙光義的心跳聲。
「下次敢再嚇我,就真扎疼你!  」嘴上說得狠,卻是溫柔地再起身為趙光義按摩手臂。
「是是是。」趙光義投降。
真的投降。
他知道他需要元虤。
暖暖南風徐徐吹進書房,桌上的書卷被風吹得一頁一頁翻著,趙光義看著元虤的眼神也似南風,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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