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一百九十二)一场风波争闲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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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二)一场风波争闲趣
“这怎么行?房星如虽然比不上这两位财神爷,可巧娘已经看上了他,这会子就算我接了人回来,她也断然不会接客的———”
佟瑶晓得自己闯祸了,听说过沈阑勋这人的脾性,轻易是不会动真气,可一旦动了真气,那可是沈家太爷来了都拦不住。看周蓦然的样子也有些关火,这位就更不能得罪,这江南六省绿林码头上盐帮可是能只手遮天的。
“我的姐姐,你不会编点理由吗?我看这沈大公子也不是真想找女人,不过是被你安排的这一出弄得上火,没处发作而已,你就把巧娘接回来,好好陪陪这两位,周大公子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两人都是有身份的人,不会为难巧娘的。”
许兰笙毕竟调教出多名秦淮名妓,品味高雅才情也比佟瑶高出不少,偷偷在她耳边出主意。
佟瑶一咬牙,只好这么办了,先解决燃眉之急,维护好沈家与周家这两尊财神再说。说着挥手喝退了水晶帘后的两人,上前给两个公子道了万福,赔笑道:“沈大公子周大公子海涵,是奴家招待不周,自作聪明,这就派人去接巧娘回来,这会子不如先叫梅娘来陪酒弹曲,二位先喝着,我去去就回。”
“不必了,兰姨陪着就好,你叫梅娘就在对面水榭里吹一套玉箫便是,我与周师爷想清静清静,等着巧娘姑娘。”沈阑勋见佟瑶服软,俯身入席坐下,就着马踏飞燕玛瑙夜光杯倒了半杯葡萄酒,冷若寒蝉地命令道。
佟瑶应声去了,不过是抓着罗巧娘家里有事的借口去梅坞接人,许兰笙看着这脑残女人摇头,执手捧了螺钿乌银百蝶壶,为两位公子斟酒,笑道:两位别跟我这个姐姐一般见识,她眼睛里就只有银钱,做生意不懂变通,又不懂雅趣,所以一直也只能呆在这姑苏,勉强维持灼华楼生计而已,比不得两位都是见过世面的贵公子,看兰姨面下,担待一二吧。
周蓦然却将水晶玻璃茶杯推给沈大少,夺过她手里的酒杯,对许兰笙笑道:“兰姨客气,你的面子我们当然要给,不过今日这赤裸裸的勾引太露骨了,把我们少东家看成什么人了?逼她去接人,不过是给她个教训,不要妄自揣摩客人喜好,否则却容易招人忌恨不是?”
“周大公子说得对,不过,有个事儿,两位或许还不知,巧娘这女子,近日常去梅坞求取画样,或许对新科解元公………”
周蓦然起身,拍拍许兰笙肩膀,与沈紫薰心有灵犀地垂眼道:“兰姨把我们看得太轻薄了,呵呵,灼华楼虽然比不上旧院,行院里规矩我们还是懂的,我去找梅娘聊聊音律,我们少东家有事与您商议。”
许兰笙微微一惊,恍然,转头看向沈大公子,半晌说不出话。
水晶帘外金波下,玉箫莲青窃私语,跟了她这么久,如果连她突然要来灼华楼的目的都不知,如何当她的师爷。
既然猜到她是怕沈东园的后手,那就能猜到李季长的求亲与石家二公子的求亲不能用同样方式回绝。
对付李季长这样的人,沈紫薰的手腕一向很简单,掐其要害,投其所好。
李季长为何要娶沈青鸾,不过是老牛吃嫩草———好色,顺便贪图沈家的财富,不过与财富比起来,李季长更注重的是官声门面,那就好办了,除了要让李季长知难而退外,还要给他点甜头,那么,今日顺便来见许兰笙,也就不意外了。
周蓦然大概猜到沈紫薰要跟许兰笙商量什么,他没兴趣管,反正过后自然见分晓,二则刚才佟瑶那蠢女人导演的这一出,让他真的难受得紧,如果不找盆冷水浇一下,也得找个女人安慰安慰,梅娘跟他本来就是老相好,没办法,只好出了轩阁,找梅娘聊聊音律吧。
另外,让卢佳去招呼胥家堡的人,沈紫薰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可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沈青鸾这丫头看来在这位假当家少爷心里分量不轻,有很大部分原因真是同是天涯可怜人吗?
可以肯定前日与石康见面时,听到石康是为二公子求亲,沈紫薰还是有些意动,觉得石家二公子对沈青鸾来说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可怎么突然就态度大变,照她的性子,除了有吃醋的因素,另外,难道—————如果是这样,可不像她的秉性?
周蓦然心里打着问号,假装出去找姑娘,实则是为沈大少望风,另外就是想着沈紫薰到底为什么要费那么多周折去成全沈青鸾和卢佳?
她这个人,就是天生的奸商性格,无利不起早,成全一个庶女和管家儿子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到底是为什么?
这问题答案实际上是隔了多年后,岁月沧桑人事全非之后,周蓦然才明白,表面上看起来复杂,其实很简单。
只有处境相同的人,才会明白对方的苦。
在这一点上,沈紫薰与沈青鸾几乎完全相同,两个人品贵重性情要强的出色女子都与父母有着无法调和的隔阂,最亲的家人无法理解自己,如果连知心爱人都无法寻觅相守,这样的人生岂不是太可悲。
因为这种可悲,沈紫薰对沈青鸾从来就是另眼相待,除了维护沈家的利益,她处心积虑的就是想用各种手腕帮青鸾得到她想得到的一切,不过结果却是—————
卢佳与胥老头的沟通计划很顺利,沈紫薰与许兰笙的交易也进行得很顺利,唯独佟瑶在梅坞房星如那里碰了钉子。
原来房星如此时把婉柔娟秀的罗巧娘当妹妹一样,不放心她急急忙忙回来看家人,却乘了轿子跟在灼华楼车后。
见马车没有往城外巧娘老娘家去,而是回到了灼华楼,一众江湖莽汉出来看热闹,心下意识到这是老保子找借口叫姑娘回来见客,还见的是如此粗俗的客人,当即火冒三丈,上来拉着巧娘便要走,佟瑶当然不肯承认骗了巧娘,也叫人来拉了巧娘进去,对房星如说改日到解元公府上致歉。
房星如也是孤倔脾气,拉着巧娘不放手,双方在门口撕扯起来,惊动了胥家老少爷们,也惊动了里面商议事情的沈少东家和许兰笙,周蓦然更是衣衫不整地跑出来,惹得房星如更加疑心大作。
“佟阿母说的巧娘母亲病重原来是这样,你们这些老保子也太作贱人太贪心了,我邀约巧娘过门品画可是付够了银子的,你怎么能这样?”
那罗氏绣娘被双方抢夺,早哭得梨花带雨,蹙眉含露,两靥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巧娘本就生得柔桡嬛嬛,妩媚姌袅,这一烟柳悲咽,更显得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看得周围众人眼睛发直,胥家堡水手爷们哪里见过这么美若烟柳的女人,都喝得醉醺醺地口出秽语调笑,连胥沧海也忍不住掏出大把宝钞,说要这姑娘陪酒。
看这些人实在不堪,房星如干脆急眼叫道:“佟妈妈,怎么说我也是新科解元,你做生意还讲不讲规矩,今日你若逼人太甚,明日我便托官乐坊里的朋友除了你的乐籍,赶了你出姑苏城—————”
“解元公好大的口气,你既然有功名在身,朝廷有明令,更不可流连烟花之地,你尚未进士及第便眠花卧柳,若是被学台大人知道,不知解元公还想不想参加即将开场的春闱?”沈紫薰今日是铁了心要佟瑶难堪,见房星如说话桀骜不羁,口里也绝不甘示弱。
佟瑶是两边都不能得罪,罗巧娘知道老保子骗了她,也哭哭啼啼羞得满脸通红,绝然不肯见客,要回城外家去。
房星如也不依不饶,要佟瑶给个说法,突然看见周蓦然衣衫不整出来劝架,顿时满面通红,更觉得受了羞辱,面上实在过不去,顾不得读书人的体统,站在灼华楼门口对佟瑶说一些不是脏话的脏话。
罗巧娘气得要撞墙,许兰笙忙拉住劝慰,说老姐姐不是有意骗你,不过是今日有贵客想见见你,想着也不能驳了解元公的脸,这才编了个理由,姑娘还是念在佟阿母养育一场,叫解元公回去吧。
房星如这样的清高儒士听到这样话更是光火,一定要带走罗巧娘,佟瑶当然是不能放人,沈大少和周师爷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反正就是故意跟目中无尘的解元公较劲,事情越闹越大。
说来也是巧合,正好新调任的江苏学政温延儒来姑苏公干,打阊门外横街过路,深更半夜听到这里巷喧闹,不由得下轿察看,一眼便看到灼华楼门口叫骂的房星如,这下可好,这位老学究最讨厌卖弄才学的桀骜文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命人绑了新科解元和一干人等到姑苏衙门。
周蓦然身份贵重,沈大少是衣食父母,姑苏府尊自然不敢为难,这里面也没有胥家什么事儿,遭殃的还是房星如和两个老保子。
鬼使神差的是许兰笙和佟瑶被关,刚才在灼华楼沈紫薰与许兰笙商议之事,还没开始实施,事情就开始朝那方向发展,董氏姐妹听说阿母被抓,着急上门找门路说情,最后找上了李季长————
房星如则不知撞了什么霉运,这么一件阴差阳错的小事,就被温延儒以流连烟花为罪名革去举人功名,不能参加春闱。
从此一蹶不振,不愿再涉及科考,隐居梅坞吟诗卖画为生,后来却是娶了罗巧娘,也算一段佳话。
不过江南第一书画才子却与沈周二位结下了无法解开的死结,终身都不肯原谅沈周二人。
沈周二人此刻当然浑然不知,周蓦然拉着沈紫薰从姑苏衙门出来,却笑得花枝乱颤,东家师爷互相玩闹着,说佟瑶就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