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一）活色生香巧成拙
    周蓦然附和：“罗绣娘是那些酸秀才捧出来的烟柳美人，今日这场面她要出来却是无趣得很，不如让佟阿母找几个风姿绰约的美人出来陪酒划拳，那才尽兴呢！”
    卢佳也觉着罗巧娘确实跟这些水手不太搭配。
    佟瑶当然感激地看了一眼沈大公子和周蓦然，点头示意后院有请，这正合沈紫薰之意，忙偷偷叮嘱卢佳好好作陪，她和周蓦然趁机闪身。
    灼华楼后楼长长的桃花林浮雕彩绘花梨木长廊上，周蓦然低头把玩手上一件幻彩星辉的圆环状物件，并不抬头说话，那嫣紫色碧玺圆环中不时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声响，却是吸引了沈紫薰的注意，忍不住伸手去触摸。
    “喂，别碰，我正研究这玩意呢！”周蓦然却藏到一边，吊吊少东家的胃口。
    “什么劳什子玩意，还不让人看，真是—————”紫薰脾气上来，看佟瑶在前面拐角，一下不顾人前失仪，照旧跟自己的师爷抢东西。
    周蓦然当然是跟心上人闹着玩，故意引诱她跟他亲密接触了一阵，便把东西给了少东家。
    沈紫薰却不在意这日常的吃豆腐模式，心里恢宏冷笑，就让你这登徒浪子占点便宜，自己也不会少块肉。
    不过沈大少左看右看，却没看出这是什么稀罕玩意，正研究着，周蓦然猴上来问：“你日前不是训斥了卢佳唐突，怎么今日又带他出来，还让他跟胥家堡的人鬼混？”
    那碧玺圆铃一响，紫薰转头，看了看周蓦然精致的眉眼，指了指他眉头，发牢骚道：你还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看青鸾妹妹哭得可怜，想帮帮他们，不行吗？
    他从她手里抓回东西，浅笑道，你不是这么不顾大局的人？
    “哦，此话怎讲？难道让青鸾嫁给李季长或者石家二公子就是顾全大局，就一定能帮沈家独善其身吗？”她当然口齿伶俐，绝不会轻易说出深藏的那点萌动的小心思。
    “朝中那么多贵戚公子，东园公难道就不想攀龙附凤？别人不说，雪柳君，符少帅，或者我们周家—————不都是很好的选择？”周蓦然继续试探，他就想看看沈紫薰那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吃醋反应，他见了却跟喝了蜜一般。
    沈紫薰停步，转头看了周蓦然半天，终于明白这家伙想问什么，不过以他这种变态的自尊心，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吃醋了，而是—————
    慢慢的，习惯性的，凑近这俏郎君鼻子跟前，漆黑瞳孔里放大着他的甜蜜情意，然后，她低头侧脸在他耳朵上狠狠咬了一口，抢过那碧玺铃便快步运气冲了出去。
    “哇，疼，不用这样吧，打是亲骂是爱，要不你再骂我两句？”
    “两位公子关系真是亲密无间，呵呵呵，难怪梨园里有人都吃醋了………”周蓦然正沉浸在正常的男女化学反应里，却被后面一个吴侬软语的娇滴滴声音惊吓到，回头一看，却是佟瑶的老姐妹许兰笙，又一个靠女孩子吃饭发家的风月徐娘。
    周蓦然当然明白她说的是谁，故作孟浪道：“兰姨说笑，小柳儿可还不敢跟我这位少东家吃干醋吧，哈哈哈。”
    许兰笙将身后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交给旁边一个老嬷嬷，上来携手盐帮俏公子，笑道：“呵呵呵，周总堂主别当真，柳老板哪里敢吃沈大公子的醋，不过江南四大公子之首向来冷面冰语，看来却只与周公子交情匪浅，在您面前可一点都没有那慑人气魄。”
    “兰姨这张嘴，一会子可当心，呵呵，我们少东家那人可不爱听您这酸话。”
    许兰笙答应着，心里却有一丝异样，她在这灯红酒绿烟花楼混了几十年，不是没见过沈阑勋这样的冷面公子，不过沈家这位少当家一向少来这种地方，今日却跑来与江南第一少侠在后廊厮混的，倒是少见。
    周蓦然解释了一句，说少东家近来烦心，今日难得为胥家堡的人践行，晚宴后便索性出来逛逛，散散心。
    “这江南街市上却有传言，说南洋石家与总督大人都看上了少当家的妹子，正闹得不可开交呢？”
    这真是谣言传到最后都完全变了样，周蓦然不禁大笑，摇头说：兰姨也去信那些说书人的八卦，那有那么严重，不过是两家都上门提亲，大少爷正头疼呢？
    两人边说边走进后廊尽头的房间，没想到却看到不堪入目的一幕———佟瑶这间临水奢华水晶帘幕轩阁纱帘后的一张床榻上，正在上演青楼里最常见的戏码，却不是客人与姑娘，而是两个女子，这种活色生香的秘戏确是叫人大开眼界。
    这可让周蓦然吃了一惊，直愣愣地看了一眼沈紫薰，扫视到房间里已经摆好了茶宴，又不好找借口走，这可怎么办？
    佟瑶明显就是想引诱沈大公子在灼华楼里多扔点钞票，用这清水佳人来引诱两个年轻公子，这要是正常男人谁受得了，可沈紫薰，那白眼都快翻到眉毛上，还要故作感兴趣状，这可真是要人命？
    更要命的是周蓦然感觉手心发烫，可在心上人面前，他却万万不敢做出任何解决生理需求的事，气血翻腾上来他真想给那自作聪明的老保子一剑。
    “我说佟阿姨，你这么做不是要我现在就脱你的衣服嘛？”周蓦然心里真是火大，一会儿控制不住他真就想拿这两个半老徐娘去火了。
    佟瑶似乎还很得意，上前来招呼魅惑道：“哎哟，周公子，我这不是因为巧娘的事儿跟两位公子赔罪嘛，水晶帘外这两个姑娘一个是我这里的头牌，一个还是清水丫头，两位公子看着谁好，马上就可以—————”
    周蓦然听到这话是真有点上火，不过却听到沈紫薰手里砰的一声，碧玺铃碎了一地，糟糕了，这下是真坏事儿了？
    “佟阿母，既然你这么有心，把我和周师爷惹出一肚子火，那好办，今日我谁都不要，就要你的头牌花魁罗巧娘，你若不依，嘿嘿，你应该听说过沈泽镇春家院的事，你信不信我有办法让你这灼华楼一夜消失？”
    这可真是弄巧成拙，佟瑶没想到本来是一番美意却招惹得沈阑勋发了大火，许兰笙晓得自己这个姐妹有点俗气贪愚，忙上来劝解———沈大公子息怒，我这个姐姐是好心办了坏事，今日原本就是招待胥家老爷们玩，小瑶却以为两位公子也需要放松一下，所以………
    周蓦然晓得沈紫薰要真的生气，可不是一句笑脸好语便能了事的，他心里也挺窝火，本来心情不错，心上人吃醋了，说明她动心了，突然被人这么摆一道，这，换了谁都生气？
    沈大少脸上乌云密布，阴霾得如同狂风暴雨将至，佟瑶也被吓住了，春家院的事她听说过，加上沈家和周家可是江南商界江湖最大的两方大财神，这要得罪了，今后灼华楼还做不做生意？
    可是，罗巧娘今日是真的被新科解元房星如邀到梅坞赏画去了，难得巧娘对房星如的才学钦赏有加，解元公家世才学也还算江南一等一的青年才俊，前途无量，说不得今后罗巧娘与他有缘，能多招来一些达官显贵光顾灼华楼的生意，却也是不能得罪。
    可现在沈阑勋点名要罗巧娘，这————
    像姑苏花魁这样的名妓虽然不如秦淮旧院，可也是官妓，加上房星如等文人骚客品评来往，自然身份再不是随意陪客的普通妓女，就算今晚前来陪酒，也得依例下帖拜请，不是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
    再说近日看情形，罗巧娘却对房星如有了孺慕之思，轻易不见外客，今日之约是罗巧娘主动上门求画，怎么好中途去接人？
    灼华楼不是下三等的茶室，官妓们虽然奉承迎候，却也眼高于顶，来往恩客非富即贵，非市井狂鄙之徒，对于蛮横无理的客人，亦多有拒绝相见的。
    沈阑勋这火气上来狠话一出，却是叫佟瑶当真为难。
    许兰笙拉了拉周蓦然衣服，示意这师爷劝劝少东家，还是不要太为难佟瑶。
    谁知周蓦然心里更窝火，不过却不露声色，只嬉笑着坐下，自斟自饮了一杯女儿红，夹了一块鹅掌鸭信入口，回头对少东家邪笑道：“既然都来了，那就索性好好玩玩，这活春宫看都看了，佟阿母，你不会让我们白看吧？不过这两个普通货色入不了我和少东家的眼，不过既然挑起了兴致，那就非巧娘和梅娘不可了，佟阿母，你别告诉我你这楼里姑娘比秦淮河旧院里的姑娘还金贵，还是怕我们大少爷付不起钱？”
    沈紫薰当然明白周蓦然只会更窝火，他可是真男人，又天性风流，看着活色生香却不能上手，呵呵，是个男人都会生气吧？
    许兰笙是看出来沈家大少不是真想要女人，不过是觉得佟瑶的低级趣味折了他的面子，周蓦然却是已经忍不住，不过是当着少东家不好孟浪。没办法，这蠢女人，什么不好玩，玩勾引，现在只能自己吃亏了。
    她拉了姐妹到一边，低声道：“我的好姐姐，你真是，我怎么说你，自作聪明，今日这事儿要收场，你还是赶紧找个借口去接了巧娘回来吧？解元公那边可千万不能露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