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自己有位狐妖师妹，妖不是没见过，但是就如一样米养百样人的道理一样，个体不能用来推断另一个个体，所以，玄雅弥也不太能明白这位墨羽公子的脑袋里除了装着小姬的原版脑子以外，还装了些什么。
    接下来的两天，就如一开始一样，他端着一张和小姬完全不一样的无害面容，每天三次，按时的到蝉鱼那里，施展他那古怪又旖旎的术法，玄雅弥安静的坐在一边看，看着蝉鱼的气色一次次的好起来……还有他的神情一次次的更加复杂而黯淡。
    特别是，他一次比一次剧烈的，仿佛犯病一样的痛苦。
    屋里的光晕在缓缓散去，玄雅弥条件反射的上前。不出所料，墨羽的手像逃离一样迅速的从蝉鱼额头移开，转而捂住胸口。他原想起身，却踉跄了几步，被玄雅弥搀住，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比起痛苦更多的是悲伤。
    “你到底怎么了……”玄雅弥把他架到桌边，他身上微弱的气味滑过鼻尖，很熟悉，但却不是小姬的药草味。而且，刚才他瘫倒的一刹那，自己仿佛看见他的面容模糊了一下，这是错觉么？
    “你是想问，这会不会弄坏你朋友的身体吧。”他趴在桌上，声音是虚弱的嘶哑。
    “……差不多吧。”
    “放心……不会的……”他撑着桌面勉强站起，回望了一眼仍然昏睡在床榻之上的蝉鱼。“你放心，也许很快……很快我就会走了。”
    玄雅弥在心里小声的叹气，听着墨羽公子有点虚脱的脚步声慢慢远去。
    第二天一早，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到了，玄雅弥啃着包子踱向蝉鱼的住所，刚走到门口，嘴边的包子便被迎面撞飞，包子馅离心运动以后和包子皮双双落入草丛，还噗的一声……
    而肇事者大口的喘着气，拖着一头乱糟糟的灰白色长发慌慌张张的跑出内院，如果不是早上的阳光太过温柔，玄雅弥甚至想用恐慌二字来形容那一位离开的气势。
    什么事会是这个反应……玄雅弥转了个圈走进房间，发现蝉鱼正靠在床边揉脑袋。
    “小鱼！”玄雅弥开心的冲过去，二话没说就把蝉鱼搂进怀里。“哈哈你果然醒了~”
    “放开……师兄我快给你闷死啦……”蝉鱼的脸被对方埋在怀里，憋得只得小声呜咽……
    “哈哈~”玄雅弥松开蝉鱼，一手搭上她的额头，“好点了么？”
    “嗯，头有点晕……对了，雅弥呢？为什么我一睁开眼他就跑了？”
    “可能是睡多了所以才头晕吧，至于小姬么……”玄雅弥思索了一下，一脸暧昧的笑容，“……他嘛，可能是害羞吧~”
    “哎？……”
    “不过说来……小鱼，你什么时候开始管小姬叫雅弥了？”
    “大，大概是在愁不渡的时候吧……”蝉鱼低下头，安静的脸红。
    玄雅弥欣慰的一阵窃笑，“你还是再休息一会吧，我去找找……‘小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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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在看到那女孩睁开眼睛的一霎那，心脏突然抽搐起来，就仿佛是要跳出自己的掌控。灵魂在这个身体上嵌合的越来越松脱，再这么下去，自己就会像一阵烟雾一样，风一吹，就散了，消失……而那阵风，已经找到了。
    风让烟如同花蕊一瞬灿烂的绽放，但是这一瞬以后，还来不及喜怒哀乐，来不及缠绵缱绻，便凋零破落，魂飞魄散……烟与风，一如蛾与火，飞蛾扑火，终究都是难逃一死的下场……
    墨羽在莲花池边瘫倒在地，大口的喘着气，眉心绞成一团。
    “你说，我该怎么办……”他微闭着双眼，喃喃道。
    “我早就说了，”罗盘坐在池边的青石上，双脚浸入池水，映着折射的粼粼线光。“你应该走，带着这个身体远远的离开这里，就算是回去你原来的地方，也比呆在这里找死得好。可你这个傻瓜……”
    “……没错，我的确是傻了，但是……”
    “没什么但是！”罗盘舀起一捧水就往墨羽脸上砸去，她额头的花纹泛起了微微的红光。
    墨羽楞了一下，苦涩的一笑。“罗盘小姐，我原以为你这样的人是不会生气的。”
    “我和你一样都不是人，你可以生气我也可以生气！”罗盘绷着一张脸，紧闭的眼睛严肃的叫人不敢直视。
    “原来神器罗盘也会斗嘴啊……”墨羽干脆也闭上眼睛，任脸上的水流进脖子钻入地面，身体染上一股青草的酸味。“我原本以为你们和我们这些地下的小官不一样……原来，管他是仙是神是人是妖是兽还是草木，区别不过真的只是一个躯壳罢了……”
    “这个你本来就应该最清楚。”
    “但是，仅因为这一个躯壳，就仍旧是隔了千山万水，不是么……”
    “……你可以不要想这么多，小心再次脱壳，最近你脱壳的次数太多了，在这样下去……”
    “我自己很清楚，”他打断了罗盘的话，“我的时间已经没多少了……”
    “你这个固执狂！”罗盘又打了他一脸水，“墨羽公子！难道你要为了一个不清不楚的理由玩忽职守么？你要放开你的职责么？你难道……”
    “算了吧，”他再次打断罗盘的质问，“那种事，总有别人可以替代，但是有时候，有些东西是替代不了的……”
    他绽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别忘了我们是为了什么被囚禁六十余年……只有自己才清楚，是不是真的逃的掉，或者是自己是不是真的无可取代，是么？罗盘小姐……”
    罗盘沉着脸不说话，墨羽躺在地上，安静的昏睡过去，身上飘散着淡淡的奇异香气，和莲塘中的气息相融，渐渐的模糊，不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