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初生  第一章:初遇 beginning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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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车再次穿过一个山洞的时候,面前原本清晰和光亮的一切开始被黑暗侵蚀,我那些随着时光淡去的记忆居然开始在这黑暗之中慢慢滋长。
    那是我初次遇到张起灵时,还只有十八岁。
    在一辆通往丽江的火车上。他坐我对面的位置,身材瘦削却是极为有力,低垂着头黑色过长的额前碎发遮住双眼,透出来的面颊轮廓硬朗刚毅。虽是七月流火的天气,却着了一身过于厚重的深蓝色连帽衫。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短袖,深刻的觉得和此人不是一个季节的形容。
    虽看不太清楚他的长相,却依稀可以推测出,是个很帅的男人。
    手机没电,随身又没有带电脑,冗长无趣的旅行时间让我开始四下观察身边的人,最先看到的就是坐在我对面的他。
    他是在我下一站的时候上车的,那时我低着头玩儿手机,一双黑色的靴子却横在了面前,我咕哝着谁大夏天的穿这么奇葩的衣服,却在抬头时敏锐的捕捉到了他在看到我的瞬间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
    “你认识我?”试探性的询问过去,直觉告诉我应该和他搭话,然而他脸上的异色消失的极快,就仿佛方才是我无聊的错觉一般,他未说话便坐在我对面的位置开始眯着眼睛休息。
    全程未动过。
    兴许是那时太无聊,我给他起了个外号。
    闷油瓶。总体气质来说,还是比较合拍的。
    突然想笑,声音从喉咙之中被挤压出,像我一触碰便可以从缝隙中一线天开的悲伤,那么细细密密的透出来。
    笑的小腹都是痛的,莫名其妙的,我又开始哭。幸好是很嘈杂的环境,我又哭又笑的神经质未被人发现便越发不受控制。
    我叫吴邪。十八岁的高考落榜生,在莘莘学子准备为奔赴未来的考场上,和我前十八年的人生一般,输得体无完肤。我不满于家庭的安排,固然我去参加高考。谁知峰回路转父母转念让我安心在国内读书,我却在考官面前撕毁了自己的准考证,是我自己画地为牢,作茧自缚,怨不得别人。
    我常常会想,如果未来是那么光明,那么现在的我就似趴在玻璃之上的苍蝇,看得到彼岸花红柳绿却始终没有出路。
    光明一片又怎样,热闹从来都不属于我不是吗?
    哭累了停下,我被泪水模糊的眼眸依稀看到对面的闷油瓶动了动,紧接着伸过来一只拿着白色纸巾的手,白皙,有力,关节清晰。
    然而这眼前赫然出现的东西还是让我吓了一跳,尚未来得及反应怎么去接,纸巾已经被他轻轻塞进在了手中。
    我抬眼看他,一句谢谢就那么卡在喉咙里。
    那双几乎可以称为死水一潭的双眸却让我清醒下来。
    我们对望了一会儿,他又低头重新睡觉,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察觉到他的姿势似乎不太舒服,我踌躇了半晌还是咬咬牙换了位置。
    现代交通发达,像我这样做火车出行的已经少之又少,因而这四周都没什么人,闷油瓶一个人坐过于宽大的座位睡觉,左摇右晃的睡得踏实才是天方夜谭。
    我蹭到他身边,略微保持了不远的距离,想想还是靠的近了些用背对着他撑死他摇晃的身子。
    也不知是我背部感受器太敏感还是其他原因,我能清楚的感觉到闷油瓶体温极低。呼吸绵密的吹向我裸露的脖颈,明明是两个大老爷们的触碰,却生生让我心里升起微薄的害羞。后来我一直在想,如果能穿越回过去,我一定要回到这个时刻,将背对着他的身体转过来,给他一个拥抱。
    可现下我也不过是强压住了那份莫名的悸动,脑海中猛然想起被冻的泛起冰渣的闷油瓶子,我闷闷笑了笑。多了分愉悦,少了三分郁闷。
    想来我吴邪也颇有些自娱自乐的功能,不然也无法对着这样一个面瘫脸还能靠脑补剧场笑出来。撑着他身体的背有些微酸,我伸手又够不到可以支撑的东西,只好一脸无奈任他靠着。
    间或过了些时候,朦胧之中感觉背后的重量松了松,也许是错觉,总觉得有什么环住了我,紧接着陷入一个略微有些清冷的怀抱。
    我咂咂嘴,听到从自己嘴中流逸出的轻笑。
    火车颠簸着前进,我却难得睡的安稳。自打我东窗事发,就没在家中过过好日子,并不是惧怕他们的打骂只是无法无视他们眼中因我而碎满的伤痛,我说到底是个从未反抗过家里的孩子,这次的代价却着实大了些。
    我被闷油瓶晃醒时已经到了饭点,老实说我根本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让我躺在他的腿上睡觉。
    也许是我眼里的疑惑太过明显,他淡淡的开口,语气里没有丝毫起伏。
    “礼尚往来。”
    这四个字,硬生生把我的道谢扼杀在摇篮里。
    我承认我脸皮很厚,可是现今我真的感到一阵羞愧,无法面对此人的面无表情,我翻了个白眼起身准备解决伙食问题。
    屋漏偏逢连夜雨。站的急了些,我险些要摔。
    接住我的是一双有力的臂弯,我抬头对上他清冷的眸光心里的火气更盛,伸手推了他一把,兴许是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下子,闷油瓶被我稍稍推开,我眼疾手快又伸手去抓他,扶他站稳。
    丢给他一个酷酷的礼尚往来,然后颠着向餐车走去。
    我承认,我爽到了。
    那时我尚不明白,我这样可以称为小孩子气的举动,对一个多年冷寂的人意味着什么。
    没错,我不明白。我从未明白过。他就像一个隐藏在时光缝隙之中的谜题,我尚且抓他不住,又何谈去解密。
    吃饱了肚子气也消的差不多了,毕竟是萍水相逢的路人,我的不爽只是停留自己热脸贴上冷臀部的尴尬程度,毕竟没什么深仇大恨。
    思量了须臾,我接过售货员小妹递过来的牛奶,低低道了声谢谢。
    看着手里略显花哨的奶瓶包装,我开始头痛。
    也不知这闷油瓶子喝不喝。
    握紧温热的奶瓶,不知为何有些紧张。踌躇了一会儿,发现餐车距离我们的座位不远,我却走了很久。
    闷油瓶的长相果然不出所料,俊秀的过分。在配上那生人勿近的气场兴许招过不少桃花,打眼一望在人群中显眼的很。
    想了想还是迈步站定,他抬着头望天,故而我的存在并不影响他的视线。
    “小哥……你还没吃饭吧?这个给你。”我有些犹豫的递过去,并且聪明的已经做好不被搭理的准备。
    闷油瓶恩赐般将视线投向我手中的奶瓶子,死死盯着的神态引得我的嘴角莫名抽搐,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他就像在打地洞般专注。
    我手举着实在酸痛不堪,便低下身子仰视他。再次对上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眸,不知为何我心中突然一紧。细细密密的疼。
    手中的动作轻柔了很多,我帮他插上管子重新递回他手中。也懒得管他到底喝不喝,随手拿过我的背包抽出本子坐在他身边记日记。
    我打小就有这个喜好,兴许是天性使然。听闻爷爷在我周岁时举办过抓周。
    抓周据说是很久以前传下来的规矩,可以窥探一个孩子日后的人生走向。
    一块印花蓝布铺上,四方镇着青铜香炉。放满各色物品,金银古董,酒壶,纸笔。据奶奶说,我第一个拿的是一锭金子,差点没把我爸和我爷爷气死,吹胡子瞪眼说我日后是个小财迷,三叔却双眼放光说我孺子可教。右手总算拿了些正常的东西,是一套纸笔。家里亲属们都松了口气,谁知最诡异的事情发生在快要皆大欢喜时,我放下了左手的金子勾住了一个净瓶抱在怀里,神情很是欢喜。奶奶说日后大些见到漂亮姑娘都没有那样的神情,我心说婴儿哪有什么表情。后来听说我又再次摸回了金子。但也不愿意放开那瓶子。我的这一举动着实让已经定下心的家长们捏了一把汗。吴家家大业大,难免迷信。
    二叔说也许我会继承吴家的古董事业,三叔摇头说我以后可能是个开花店的,语气无限凄凉。
    不知为何,当我看到面前的闷油瓶时,这苏醒的部分记忆让我突然有种也许我摸瓶子是因为他的缘故。
    我记的认真,笔下便多了几个闷油瓶。
    “字不错。”淡然并无丝毫起伏的赞赏飘进我的耳朵。我意识到这夸赞来自闷油瓶差点没惊掉下巴。
    我瞬间变身小结巴,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一句。
    我的字是打小练起来的瘦金体,从小也因为这手好字受到过不少夸赞。可没想到也算是轻车熟路的应对,到了这闷油瓶面前就被彻底被颠覆。
    我一直不会应对他,从来都是。从来都没变过。
    之后便没了话,我心里焦躁笔下再写不出什么。便打算和他聊聊。
    “我叫吴邪。“
    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尽量摆出生平最灿烂的笑容。这闷油瓶子也确实没有伸手,可已然用一双无形的手打了我一巴掌。我忍住想要仰天长啸的冲动站起来对上他的双眼。
    漆黑的眸子甚至没有瞥向我,焦距放在了我身后的天花板上。想我一正值大好年华青春正盛的小帅哥居然遭此冷遇,我剜了闷油瓶一眼。
    这一剜却让面前神游太虚的闷油瓶有了反应,幽幽的瞳孔瞬间有了焦距。
    我们这样一坐一站的对望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这种过分贴近的姿势有什么暧昧。
    就当我打算放弃和他聊天的决定时,那双薄唇缓缓启开。
    声音磁性低缓,说不出的好听。
    “吴邪。“
    他叫我吴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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