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意想不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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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支书记瞪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恐怕国际会议里没有撩裤管的人吧,你是不是喝多了。”
村民代表吓得赶紧把裤管放下,赔笑道:“我酒量不行,酒量不行。”
校长说道:“真羡慕你们这些在大城市生活过的年轻人呐,见过世面,知道形势。不像我们这些一辈子都没踏出过云南的人,就连昆明,大理这些地方也很少去,孤陋寡闻,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了。”说着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可见那遗憾就像杯中的酒,只有把它咽到肚子里去它才不再遗憾。然后继续问道:“现在外面什么形势?”
“乱。”林伟举起杯子跟校长碰了一下说道。林伟在我们几个当中是年纪最大的,显得老成深练,又加上这两天的长途跋涉,嘴边不意冒出两撇稀疏的八字胡,看上去饱经沧桑,这些条件加起来足可证明他在社会浸淫得最深。从他的角度看,这些条件同时也代表他最具备谈论社会的发言权。他继续说道:“其实也不能说乱,有钱人永远都是有钱人,穷人就很难翻身了,这规矩就像天定的。你看像我们这些打工的,很难混,整天忙早忙晚的就只能赚口饭吃,真的是只能够吃饭,如果贪几口酒,多买两件衣服,那这个月算是白干了。而且竞争力太大了,没个关系什么的就只能一直混底层,你说底层能有什么出头的希望呀。就算你想做点小生意吧,这铺租你又负担不起,大城市的地儿就贵得跟黄金似的,不,比黄金还贵,问题是这些地儿就是他们有钱人的,你说气不气人?好,咱租不起铺子,咱就去摆地摊啊,可是城管又赶得紧,一不留神给逮着了,全部家当就这么没了,弄不好挨了几拳,这医药费可就让人头疼了。”说到这里林伟显得一脸无奈,喝了口酒后摇摇头,直接用表情把“苦不堪言”这个现有成语表达得天衣无缝,足可跟刘雪华竞夺影后了,虽然他是个男的,张国荣不也当过“影后”嘛。但“苦不堪言”有个死对头叫“不吐不快”,话一经说开头,特别是牢骚话,绝对没有憋回去的理由,那样会苦闷交加,伤害立刻加倍。林伟避重就轻,吐了口气道:“个个都想去大城市碰运气,我以前就是揣着这想法去广州的,以为说不定就怎么样怎么样的,结果混得把底气都混没了。后来我总算看透,哪有那么多运气可以碰啊,霉气倒是碰得不少。没错,大城市机会是多,但抢的人更多,总之是乱,乱得一塌糊涂。来,各位领导,喝。”说着连喝了几杯,脸红得跟充血似的。
校长一脸怀疑,表示不信。笑道:“这就夸大其辞了吧。我看报纸说广州正发展得大红大紫,生活质量普遍提高,吃饱喝足还有剩余,个个都欢欣鼓舞,一片和谐啊。没你说得那么遭,你说的那些是个别案例吧。”
我笑道:“他说的虽不能算是普遍现象,但至少一半一半吧。生活质量确实普遍提高了,这多亏了国家的政策。只不过国家每次颁发政策总要借据“相对论”来执行,每个政策后面总跟着一个附件,工资一涨,物价肯定紧跟其后也涨了,以前五块钱吃一顿饭,现在变成十块钱,表面上看生活质量确实是提高了不少,都翻了一倍了。但实际上现在十块钱只能吃到过去五块钱能吃到的东西,质跟量都保持着雷打不动的五块钱标准。政策只能营造表面的气氛,让人产生听觉上的震撼,因为它改变的仅仅只是数字而已。而且所谓的大城市只不过是顶着个华丽的躯壳,围在里面的大部分都是底层民众,生活质量跟农村没多大区别。”
“嗯!”张豪用鼻音肯定了我的说法,深有同感说道:“是啊,我也这么觉得,涨工资听着确实让人高兴,可事实上还是不经花。以前两千块钱的时候是这么花的,现在三千块钱也还是这么花的,根本就没感觉工资涨上去。要我说啊,那个政策提高的不是生活质量,而是物价。三千当两千使,这钱可越来越不值钱了。”
校长听得极其认真,仿佛在恭听圣人讲教,不住地点头,沉默之余脸上的表情更是丰富得像是能够跟我们感同身受似的,极具变化。而我们同来的其余五位却一脸漠然,自顾自的该吃吃该发呆的发呆,丝毫没半点同感,就好像我们生活的不是同一个社会。大Z首先道破心声:“我倒没这种感觉,差不多都一样,只是我觉得广州的人真的是越来越多的,真的是太多了。我们家放租的房子都租满了,还整天有人打电话来问有没有房。以前,大概十多年前吧,自称是本地人多少还有点优越感,可是现在,人太多了,就跟蜂窝里的蜂一样,看到的净是密密麻麻的一堆,数目比本地人多好几倍呢。现在跟人家说是本地人,别人也当你跟外来工一样。现在的广州啊,就像是一个公共都市,太乱了,简直跟世界联盟一样。”
曾芳补充道:“可不是,坐公车搭地铁都是用挤的,跟赶着去投胎似的,好像慢一步就不能轮回一样。听说上海北京这些大城市也是这样的。”说着摇摇头,显得心有余悸,像是刚从地铁里挤出来一样,大有死里逃生的感慨。
欧阳新兴和高晓怡表示惊讶,像是看着鬼片,忽然一只鬼从屏幕跳出来,让人难以相信。新兴说道:“如果像你们这么说那也太恐怖了,我之前还打算去上海打拼呢。现在可省了。”
村民代表啪的一声将桌面上的碗筷拍得纷纷起来抗议,此举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对社会的鄙夷激起他的义愤,大家冷不防都被吓了一跳,纷纷盯着他看看他要发表什么高见。但他似乎有意故作姿态,慢慢地喝了一杯酒后才铿锵说道:“我没读过书,不知道你们讲的什么形势不形势的,反正我只知道村里的人越来越少了,年轻人都往外跑,一出村子就不回来了。以前吧,人多的时候,村外的地都不够种植了,平均分下来一个人才几分地,人家说农民是最忙的,可那时候我们当农民的都差点闲出毛病来了,种子一播完就没事干了,整天就跑地里看着它一天天发芽长叶,外村的人都笑我们是研究农作物的科学家,天天搞观察。可现在倒好,人少了,地却变多了,弄得我们忙都忙不过来,一人整了好几亩地还不够,还有很多荒着没人搭理,这不太浪费了嘛。要我说啊,外面也没什么好的,不就新鲜东西多嘛,还不如安心在村里弄几亩地,保管温饱没问题,而且还可以自由安排时间,不受管制。做人嘛,不就为温饱嘛。”说完后冷冷一笑,脸上现出非常新鲜罕见的高傲之情,仿佛意味着对自己的言论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恨现场没人拍手称好,只能内心自我安慰,再将情绪具体到表情上去,一副孤芳自赏的模样。
会计反驳道:“话不是这样说,你一辈子种田就一辈子没出息,我们都种了一辈子的田了,多艰苦我们自己知道,为的不就是让下一代不用当农民嘛。我觉得年轻人得出去走走,见见世面,就算打工也好过种田。就像山那头的老杨头的儿子,一个人跑到北京,现在混出来了,洋房汽车什么都有,现在一回村整条村子都当他是神仙一样讨好着,多体面啊。”
村民代表正处于自我陶醉当中,任何的反驳对他来说都是带有攻击性的,他气得站起来,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双手叉腰,一副死不服气的劲头,他抗议道:“你说的只是个别人而已,大多数人都没有发财命,你看他们村出去的不少吧,有几个发财回来的?就一个吧。你看像他们村头的杨打铁,他儿子去了苏州。我跟他聊过,问他儿子在苏州干什么,他说是“环卫工人”,我差点给唬住了,“环卫”听着就跟部队似的,像什么巡警之类的,我以为是环城守卫,觉得是挺有出息的。后来一问,妈的,原来是清洁工人,你说你千里迢迢跑去当清洁工为的是什么啊?啊?为的是什么啊?”
会计居低仰高,气势矮了一截,顿时就被唬住了,找不出什么话驳回,只能愤愤说道:“你说就说,激动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