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政殿里，长孙皇后正为长乐公主伤心呢，外面就穿来了“皇上驾到”四个尖锐的太监音。
    长孙皇后立刻拿帕子轻轻拭了拭脸上的泪水，眼泪在她的眼睛里打转就是不肯流下来，发红的眼圈暗示了她故作坚强的后面多少的隐忍和脆弱。
    “臣妾见过二哥。”待李世民进入立政殿，她马上起身相迎，低眉颔首道。
    李世民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刻让她起身，而是静静地看着她，时隔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着他的皇后，他发现他的皇后虽然已过不惑之年，但岁月似乎还是很眷顾她的，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依旧是墨发如瀑，和那些新晋的妃子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反而增添了一股成熟女人的韵味。许是身染气疾的缘故，长孙皇后虽然已经生养了七个孩子，但她的身形依旧还似年轻时那般纤细。
    “朕与皇后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到如今，朕依然是龙钟老态，而皇后却依旧宛若东家之子。”他感慨似的说道。
    听罢此话，长孙皇后身形一震，他们一龙一风，相携多年，皇上除了登基那天高兴地喊她皇后，剩下的日子便一直称她为“观音婢”了，而今天，他对她竟然再次这般称呼了她，只是与那日的激动欣喜不同，他今日的语气竟是如此的疏离，恍若陌路。
    偷偷地看了李世民一眼，长孙皇后便迅速地低下了头，皇上没叫她平身，她便不敢起身，依旧柔声道：“二哥说笑了，若是二哥登临皇城，不知有多少百姓称赞二哥精神抖擞龙马精神呢，便是臣妾也比不得二哥的。”
    “哈哈……”李世民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道：“皇后对朕总是抱着一颗慈爱之心。”
    看着李世民龙颜大悦，长孙皇后也站起了身子，道：“二哥这话说的，二哥既然是臣妾的夫，也就是臣妾的天，臣妾的心当然是向着皇上的。”
    “好一个向着朕的，”李世民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道：“皇后，你可别忘了，朕是你的夫，更是你的君，皇子公主认你作嫡母，天下百姓更是认你作母仪天下的皇后！你的宽容慈爱不应该只用在朕一人身上，更应该用在天下万民身上！”
    听着李世民的指责，长孙皇后不敢相信地后退了一步，便立刻跪下道：“二哥，皇上，臣妾做事一向循规蹈矩不敢有一分逾越，不知臣妾究竟犯了哪条宫规竟惹怒了龙颜，臣妾惶恐，请皇上责罚，只是，皇上指责臣妾不足以母仪天下，臣妾实在是吃罪不起，若是皇上以为臣妾当真罪无可恕，就是把臣妾打入冷宫，臣妾也绝无怨言。”
    看着长孙皇后的哀戚面容，李世民不禁有些动容，毕竟是多年的夫妻，他也不忍多做责难，便道：“观音婢，不是朕不给你情面，只是，朕记得几时前朕就与你说过，长乐的死与高阳并无太大干系，你也是看着高阳那丫头长大的，她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长乐真的身体康泰，就是高阳说再多的气话，她也不会这样离你而去，只是她本来就病入膏肓，就是高阳不说话，她也不会撑过七天的，你又何苦为难高阳，更何况高阳那丫头好不容易从虎口逃脱出来，你此时更应该做的难道不是宽慰吗？这样落井下石，岂是名门闺秀所为？与那些见识短浅的泼妇妒妇又有何异？”
    听罢李世民的训话，长孙皇后不禁感到一阵眩晕，确实，她的理智确实告诉她一定要对高阳那丫头千般忍让，可是她的情感却总是不断刷新着她对高阳的憎恨值，让她一看到高阳就眼底冒火，她永远不能忘长乐临走的时候看着她的绝望眼神。
    “是，臣妾一定会对高阳那个孩子视如己出的，更何况她长得那般像皇姐，不为别的，就为皇姐对我们的这份情谊，臣妾也会对高阳好的。”她忍着心头的一口恶气，低眉道，温柔的语气好像一个慈爱的母亲在宽容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慈母之情溢于言表。
    “观音婢，朕就知道，你定是一个宽宏大量之人，真不愧是我大唐的皇后！”李世民眉开眼笑道，就把长孙皇后给扶起来了。
    “皇上谬赞，手心手背都是肉，长乐是臣妾亲生的不错，但高阳也是臣妾一手带大的，臣妾岂有不疼之理？臣妾只是觉得孩子犯了错，臣妾自当责罚一般，就像最初臣妾责罚承乾那样，如今细细想来，如此苛责像高阳这般娇滴滴的闺女，臣妾的做法确实有些过了，养儿子与养女儿终究是不同的，还请皇上恕罪。”长孙皇后依偎在李世民的颈窝处道，彼此都触摸不到对方的目光。
    李世民一边安抚着长孙皇后的后背一边道：“也怪朕一直以来都太宠爱高阳了，这才造就了她如此无法无天的性格，回去朕一定狠狠罚她，替你出这口气。”
    听罢李世民的话，长孙皇后只觉一阵好笑，别说是他这个九五之尊，就算任何一个普通人又怎忍心去责罚自己的心头肉，人的心向来就是偏的，有失公允再正常不过，只怪她的长乐不及高阳那般蒙得圣宠，才落得个日次凄凉下场，不知若是高阳遇到这样的情况，他李世民又是这样的做法。
    “刚才皇上还怪臣妾不该过多苛责儿女呢，怎么这个时候自己又苛责上了？当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臣妾可不服！”长孙皇后佯作生气地轻捶了一下李世民的胸膛，嗔笑道，“要臣妾看，皇上还是别罚了，让高阳那丫头常来我立政殿坐坐才是正经，臣妾已经失去一个女儿了，可不想再失去另外一个女儿，皇上说呢？”
    李世民一把揽过长孙皇后的肩膀，道：“真不愧是朕的好皇后，好，一切都依你，打明天开始，我就让高阳每天都到立政殿给你请安来。”
    “那臣妾就谢皇上恩典了！”长孙皇后也笑道。
    “嗯，时辰也不早了，朕也该去高阳殿坐坐了，观音婢也早些休息吧。”李世民道。
    “是，臣妾恭送皇上。”长孙皇后躬身道。
    “皇上起驾高阳殿！”李世民身边的大太监王德道。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走进了高阳殿。
    ……
    “父皇。”高阳公主听闻皇上驾到立即出门迎接。
    “高阳，免礼吧！”李世民笑道，带着许多细纹的脸上像开了一朵花一样。
    “高阳，你也别怪你母后，你的长乐皇姐新丧，你母后伤心也是情有可原的，你这做女儿的也该体谅一二才是，如果以后有时间的话，就尽量去立政殿坐坐，你母后还是很疼你的。”李世民拉着高阳公主的手亲切道，还疼爱地抹了摸她的手背，一双龙目满是慈爱。
    “父皇说的是，说回来，五皇姐的死和女儿也不能说毫无关系，都怪女儿少不更事，眼看五皇姐都已经重病卧床了，我居然还去拿话给她添堵，细细想来，我可真不是人。”说道动情处，高阳公主也落了几滴金豆子。
    “唉，是你五皇姐福薄，也怨不得你。”李世民感慨道，想到自己的女儿都这样命苦，不禁又一阵心痛。
    “父皇莫要再伤心了，想必五皇姐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父皇这般伤心，高阳一定要带着五皇姐的孝心一起，以后一定尽力服侍父皇和母后，承欢膝下，做一个孝顺的女儿了。”高阳公主轻轻地拉着李世民的衣袖道。
    “哈哈哈……”李世民大笑道，“这可不行，女大不中留啊，父皇还要给你找个如意郎君啊。”
    说到此处，高阳公主不禁红了脸颊，背对着李世民缠捏着自己手中的帕子。
    “长孙家的二小子看起来不错，可惜啊，就是我们家高阳对他没意思，不然也是天造地设珠联璧合的一对。”李世民调笑道。
    “谁说的！”高阳公主立刻转身嗔道，看到李世民脸上的笑才知道原来是自己中计了，便捶了李世民，道：“父皇净会欺负人。”
    “回来朕把长孙家的二小子在皇宫里面多住几天，也好让你们增增感情，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欺负那小子，这回可要让让人家，可别把人家吓跑了。”
    “父皇在说什么啊？儿臣哪有欺负那小子，明明是他欺负儿臣才是。”高阳佯作埋怨道。
    “好好，是那小子欺负你，好了，天也晚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朕也该回甘露殿了。”李世民道。
    “儿臣恭送父皇。”高阳公主立即施礼道。
    “嗯。”李世民应了一声便转身走了，终于调和了妻子和女儿之间的矛盾，这一时刻他真的感到有些累了。
    李世民走后，高阳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公主，您真的要嫁给长孙公子？”碧灵上前问道。
    “呵，”高阳公主无奈地苦笑道，“本宫还有别的选择吗？若非如此，本宫又怎能扳倒长孙无忌那老匹夫？”
    看着高阳公主阴沉下来的脸，碧灵道：“以长孙无忌的奸诈，他必定知道自己的二儿子是什么材料，所以绝对不会把长孙家的所以机密都告诉他。”
    “哦？”高阳转身看向碧灵，道：“你可有什么妙计吗？”
    “公主殿下可策反长孙涣，这谋反罪可是诛九族的，任凭他长孙无忌位极人臣，也终究是在九五之尊之下，皇上就算再宠他，也不会任由他挑衅自己作为一个皇帝的权威。”碧灵看着高阳公主的眼睛，道。
    “却是好计，可是有长孙皇后在那顶着，何况她最近的身体也不太好，弄不好长孙无忌下狱之际就是她的重病卧榻之时，到时候她再露出个楚楚可怜的模样，弄不好我那心慈手软的父皇就留了长孙无忌一条命。”高阳公主道。
    “高阳公主可在长孙家出事之前就弄死那位皇后娘娘。”碧灵道，低眉颔首，竟是一副慈悲样。
    “长孙皇后在父皇心里的地位和我那五皇姐可不是同日而语的。”高阳公主道。
    “此事还得从皇上下手，若是皇上杀死皇后，那就另当别论了。”碧灵道。
    “父皇……”高阳公主皱眉喃喃而道。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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