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芙蓉乱  067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8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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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才睡的结果,就是起床的时候正好赶上中饭。
    六点到十二点,也才六个小时的睡眠,不知道为什么总被嘲讽睡得太多。
    楚贺踢着拖鞋揉着眼打开房门。
    走廊上应该没人,士兵们不是在训练就是在进餐。
    快要入夏的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楚贺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萎靡颓废如同大四学生的状态有什么不对。军装早就发到他手中了,但他觉得料子闷,更愿意穿自己五件同款异色的T恤。
    今天走廊上罕见的有两个人。
    一把高背椅子,一壶热水,一个脸盆。
    军区虽然保持了朴素的作风,没有安装全套的家居系统,但是循环热水供应装置还是有的。没想到有人还是采用了这种方式洗头。
    “小贺子。”周池笑着打招呼,半边眉毛都飞了起来,生怕别人看不出他身上的喜气。
    见这人转也不转的眼珠子,就知道了他的心思,楚贺问:“怎么到外面来洗了?”
    周池果然等着这个问题,缓了缓口气,又是忧虑又是欣喜:“宿舍里的洗手池太矮了,边角也利,不安全。”
    对军区的糙汉子来说没什么,但是对于丁红这种孕妇而言,确实有些危险。
    楚贺点头默认了他的做法。
    周池炫耀了自己的细心和体贴之后,立刻过河拆桥,把楚贺丢到了一边,转头询问了两句,开始往盆里倒水。
    楚贺看到他探手试了好几次水温,丁红只是扶着肚子站在一边,就道了声别走了。
    走到走廊拐角,又忍不住回头看。
    丁红已经松了头发,弯下了腰。
    长发垂到水中。
    老二一手小心护着丁红,一手拿了毛巾,慢慢地沾了水擦着细软的长发。
    长发绕在指尖,应该缠绵又温柔。
    “你要训练?”当楚贺穿着T恤休闲裤走在操场,对程关河提出额外训练请求的时候,程关河皱着眉看向他的人字拖。
    楚贺拿着前一天用过的步枪,站在靶场中央:“说了教我。”
    “你的枪法很准。”
    楚贺试射了两发,正中红心。
    “你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吗?”程关河按住他的枪,阻止了这样毫无意义的练习。
    楚贺用鞋尖碾了碾脚下的沙土,拖鞋的带子啪嗒一声断了。
    刚刚磨得合脚的鞋,可惜了。
    “狙击。”
    “好。先去把鞋换了。”
    狙击手的训练超乎想象的繁琐。
    仅射击姿势就包括卧姿、跪姿、立姿、坐姿、侧卧姿、跪姿背托式、跪姿手托式、立/跪姿依托墙壁、门窗、树木、车船边沿射击等十数种。
    楚贺维持着卧姿已经一个多小时。
    最难熬的不止是膝盖的磨损和肌肉的酸痛,还有因天气转热,在低矮丘陵区肆虐的蚊虫。
    不能涂驱虫药水,因为任何多余的味道,对于一个狙击手来说都是危险的。
    被要求集中注意力,感受着每一块肌肉的酸痛,帮助在定型标准射击姿势的同时,训练意志力。
    狙击的过程往往的漫长而枯燥的。
    潜伏在暗处数日,仅仅因为遭遇时风向不利于精确射击就放弃任务,进行下一个历时数日的潜伏,是常有的事。
    在潜伏过程中,既要保持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又要注意体力的可持续消耗。有了高精度校准镜之后,一个狙击手最重要的素质已经不再是射击能力,而是心理和体能。
    “可以了。”程关河看了眼计时器,示意楚贺可以换一个姿势。
    楚贺动了动手,有些麻,再努力扯扯,终于感觉到又酸又胀。抓紧时间揉了两下,换了个侧卧的姿势,重新趴好。
    操场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日常训练在傍晚六点结束,这是楚贺自己要求的加练。程关河没有拒绝。
    这样的训练是无趣的,没有半点激情,只剩下烦闷,郁结,疲惫,诸如此类种种负面情绪。
    楚贺微微调整了右手托枪的姿势,弹了弹手指:“程关河,为什么做突击手?”
    在训练的示范中,他更清楚地看到了这个人的实力。即使和强大的近战相比,程关河的狙击能力也同样惊艳。
    程关河低头看着手中的通讯器,一张浮空的军事战略地图散发着柔和的光。
    数日的训练都是这样,楚贺静静趴着,程关河静静看着地图。
    握着手中的电子笔被放好,收回通讯器侧槽。楚贺发现,程关河拿着笔就单单只是拿着,不会用来敲打桌面,不会在指间无意识转动,看起来甚至有些笨拙。
    “远程死亡率低。”
    这是自然。狙击手一般远离核心战场,一旦遇到危险也可以提前做出反应,及时撤离,比起近战人员,死亡率要低很多。
    楚贺笑笑,当初评价他是个高大全的人物,没想到没有说错。
    “你不怕死?”语气有些近于轻佻了,问完连自己也皱了皱眉。
    程关河倒是认真思考了几秒,答道:“怕。”
    郊区的空气污染不如城里严重。
    海拔相对高一些也有利于提高可见度。
    楚贺觉得来到这里以后,每一个无风的夜晚,星星都特别亮。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冰瓷一般的触感。
    身下的沙土不算粗糙,白日里吸收的温度在夜间持续发散。透过一层衣料,碰到了紧贴着地面的心肺。
    有些想要咳嗽。
    又好像四肢百骸,无一处不舒服。
    积了累月经年的灰尘,都在一呼一吸之间,散落在了满天星辉中。
    很久以后回忆起来,只记得蚊虫在耳边不停嗡嗡轰鸣。
    对方说的话,还有表情,好像和沉下来的天色一起,都渐渐隐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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