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芙蓉乱  026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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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前。客运站。
    楚贺听到停止的射击声就知道今天自己的命可能要交代在这儿了。
    他手中的复合枪还有弹药,但没有了机枪的火力封锁,根本无法阻挡变异体近身。
    王淮尚能就近隐蔽在休息室等待救援,但他们所处的二楼却没有那么好的条件。商铺的门也就能挡住几下撞击。
    程关河出刀很快。
    是特种兵杀人的刀法。不讲究华丽和技巧,只重视一招毙命。
    四只变异体缠着程关河,其余的好不容易挤过了台阶,猛然如水泄地一般散开。
    楚贺冷静地开枪,冷静地计数。
    一枪一个。
    变异体跑得很快,也快不过子弹。
    程关河的身影冲破变异体的大潮,狠狠地撞到楚贺身上。
    撞击带来的短暂昏沉还没有过去,就发觉周围景物在飞快地上升。
    那几秒有一辈子那么漫长。
    程关河抱着楚贺从夹层跳下。
    跃过栏杆的那一刹那,世界都黑暗了,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自己的心跳,缓慢而有力。
    它说,懦弱。
    “三天。”程关河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却没有回答第二个。
    楚贺看着他右腿上的伤口,问道:“多久能走出封锁范围?”
    程关河按了按伤口附近的肌肉,愈合的速度在缺乏药物的情况下并不理想:“三小时。”
    楚贺低声笑了,沙哑的嗓子像石块摩擦:“还不走?”
    明明只要三个小时就能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何必在这里等上三天。还有军方,已经封锁了客运站,为何又迟迟不做最后的清理?该不会是王淮搬动了他家老爷子,拍桌子让人先进来搜救吧。确实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程关河顿了顿:“今天晚了,部队最早也要明天早上才会开始清理。”
    楚贺一张口却是轻咳了两声。
    程关河拿起桌上的水杯,走到床边。
    楚贺仰天躺着,腹部的伤口让起身这个动作变得十分困难。
    程关河一手扶着他坐起,一手拿着杯子递到他嘴边。普通的马克杯,印着女生喜欢的蠢萌宠物脸。水有股异味,和净水器处理过的并不相同。
    大概是直接烧开的。楚贺喝了一小口,感到肠胃稍稍适应,又陆续灌下半杯开水。温度适中的水沿着食道一路下滑,仿佛沙漠上淌过的暗河,滋润着生命力慢慢恢复。
    如果不是腹部的伤口始终隐隐作痛,提示着他是个病患的事实,他都要忘了自己刚从三天的昏迷中醒过来。
    即使处于昏迷状态,也不可能不进食不饮水。
    这里既然只有两个人,那么一直在照顾他的无非是程关河。
    楚贺撩眼瞥程关河。男子递完水之后依旧坐在床边,视线落在被子上,避免了直接注视他人会造成的侵略感,显然是在等他喝完水,再拿走杯子。
    “谢谢。”
    这话没有几分真挚,也说不上敷衍。如果真要下一个定义,也就是与陌生人相处时该有的礼貌,适度,节制,方便进退。
    程关河收了杯子,提起桌下的水瓶又灌满,动作熟练。腾腾热气团在杯口,绕着他的指尖,不肯消散。
    楚贺看得饶有兴致。
    “程队,你先走吧。联系上部队再来带我。”
    程关河放好水瓶后又把它往里挪了一挪,避免不小心碰倒。
    “我这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也走不了。你虽然腿上有伤,找个东西搀着,走到封锁区也就半天的事。”
    方才程关河换好绷带起身的时候他就留意到了,虽然走路时拖着右腿,但常年受训的特种军人即使主要靠一条腿受力,行走速度也还能保持在不令人发指的水平。
    程关河掀开摆在桌上的饭盒,拿了双碗筷。
    “吃饭。明天我带你走。”
    饭是程关河做的,一直用保温盒装着,还冒着热气。
    原来的屋主也许早就成了变异体的腹中餐,所幸这间屋子没有被摧毁,该有的东西都有。
    部队里的考核不包括做饭,吃惯了大锅饭的程队长做的伙食只能说差强人意。楚贺的肠胃一时也适应不了饭菜,夹了几口又放下了。
    程关河看着搁在碗沿上的筷子,误会了什么:“带上你慢不了多少。”
    在楚贺明显不信任的目光下,程关河斩钉截铁道:“是任务。”
    勉强多吃了几口,楚贺因为失血精神不振,又沉沉睡过去。程关河默默收拾了碗筷,带上M-7和军刀出了门。
    暮色四合。
    弯月和孤星遥遥对着,树影婆娑。
    四周悄无人声。
    M-7的枪口戳在地上,笃笃作响。
    醒来的时候天光微亮。
    楚贺撑着床起身,腹部依旧痛,火烧火燎的感觉却减轻了不少。
    床比单人的要大些,加上房内的布置,不难猜出这原是两个人租的房。楚贺躺在靠墙的一侧,另一侧正空着。
    一时兴起眯眼探查,发觉另一个枕头上落的都是些长发,显然是原主人的。而程关河,看来根本没有在这张床上躺过。
    房间就这么大,藏不了人。
    他出门了。
    楚贺其实有很多疑问。比如程关河是什么时候出的门?出门是为了什么?还会不会回来?
    但是他挣了挣,发觉伤口不影响站立时,便把这些都抛开了。
    复合枪还靠在墙角,装着弹药的背包也在。房内没什么存粮,水倒是还有一壶。
    将军用水壶灌满水,吃了一袋包里备用的压缩饼干,楚贺背起背包和枪,推开房门。
    房门老旧,门轴转动时嘎吱嘎吱叫个不停。
    门外是荒芜的工地。
    建材横七竖八地对着,盖到了一半的楼房缺胳膊短腿似的杵着。方才爬起来的朝阳还穿不透清晨的封锁,阳光中的热度还没有传导到这颗行星的地表。几株顽强的野草从土里冒了头,顶着露水伸展着小身板。
    向前延展的地平线。
    发白的天际。
    逆着光看不清面庞,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背负了所有的阳光,留给旁人一片阴影。
    宽大的军衣松松散散披在肩头,冲锋枪被当做了拐杖支撑着半边身子。
    明明只是站着,却有了渊渟岳峙的气势。
    楚贺按捺住摸枪的冲动,低头笑了,含糊不清地吐出三个字。
    程关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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