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鸢之战 第四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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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世山庄厚重大门紧闭,仆人们一个个抄着家伙,胆小的缩在后边神情惊恐,胆大的正透过门缝往外窥探,好似外边有什么吃人怪物!
“方才是谁在鸣锣?”香逸雪赶到前门,见众人这幅模样,宛如马贼杀来,狐疑道:“门外有什么吗?”
仆人们表情怪异,你看我我看你,虽然没人回答他,但却自动分开两边,像是让他自己去看!
香逸雪皱了下眉,走去拉开大门,就见雪中一条熟悉背影,竟是洛阳镖局的总镖头傅离!
这事有些蹊跷,仆人就算再没见过世面,也不至于让总镖头站在雪里,更不会莫名其妙惧怕于他。
再观对方身形姿态,竟有说不出的怪异,既无随从也无马匹,似一步一步走过来,脖后袍襟结着血冰,从不离手的双刀不见了!
仆人们纷纷缩到门后,伸长鹅脖子观看着。香逸雪迈前一步,寒暄道:“总镖头途中折返,究竟出了何事?”
傅离好似听到他的问话,肩膀微微动了一下,在众人的抽气声中,异常缓慢转过身来,露出血肉模糊的脸,嵌着白森森的眼珠,宛如地狱来的恶鬼!
香逸雪惊得说不出话,眼前场景太过诡异,傅离的脸皮被人剥下,人却还残留着一口气,从遇害地一步一步走来,似是冤屈意志支撑着他!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白森森的眼珠转动,傅离缓缓抬起手臂,宛如地狱索命厉鬼,想要卡住香逸雪的脖子。
此刻,叶影掠到跟前,抢先一步扣住对方脉门。
叶影知道事有蹊跷,又见傅离受到重创,出手自然不敢用力,只是轻轻扣住对方,避免此人伤害少主!
孰料,一股道力袭来,傅离在意识迷离间,凝聚周身保命真气,竟然想跟与对方同归于尽。
洛阳镖局的总镖头并非浪得虚名,更何况是玉石俱焚的一招,危急间叶影急催内力抗衡,就听得傅离大叫一声殒命当场!
门前雅雀无声,傅离倒在地上,香逸雪喊了两声,又蹲下探他脉门,便冲着叶影摇头,这一回可真死透了!
背后传来喜悦呼声,仆人们看见‘怪物’倒下,顿时兴高采烈起来!
廉州城县衙,仵作检尸房。
炎捕头匆匆走出来,对等在门口的香逸雪道:“从傅镖头的伤口来看,应是子时被人割下脸皮,暴雪帮他冻住脸上伤口,这才让他多撑几个时辰!”
香逸雪担忧道:“总镖头一行八人,不知其余人情况如何!”
驿站距此少说两百里,风雪肆虐信鸽难飞,只能靠人骑马前去。县太爷又回乡祭祖,县衙留了几人当值,人手不足尚在其次,关键是血教主谁敢招惹啊?!就凭县衙几个三脚猫的捕快,简直是送到老虎嘴边的肉!
炎捕头敷衍道:“这么大的风雪,骑马都不好走,还是等雪停再说吧!”
香逸雪递来百两银票,揣进炎捕头的袖子,恳求道:“人命关天,有劳了!”
炎捕头叹了口气,将银票掏出来,默默塞还给他,无可奈何道:“香庄主,您平时对兄弟不错,我跟您说实话了,连傅镖头都遇害了,谁还敢去送死啊?!”
“……”
炎捕头道:“兄弟也在县衙混口饭,真有那本领,就上天地楼接您的花红了!”
就在此刻,忽闻门房来报,城中又出一起令人发指的凶案,对方乃是香家族长,下午在书房被凶手割掉脸皮,被仆人发现时一息尚存,但什么话都说不了。
等他们赶到时,香族长竟和傅离一样,眼珠子瞪着香逸雪,又僵直伸出手臂,喉咙发出咕咕声,随后便一命呜呼。
炎捕头把头凑过去,也没听到他说什么,最后也只能作罢了!
血教主为何要杀已经离开的傅离?又为何要残留他一口气?难道是为营造恐慌和恫吓示威吗?
那他又为何要杀香家族长?杀个不懂武功的老头子,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傅离死在夜里子时,地点应是百里外的驿站,就算是手脚利索的轻功高手,来回一趟至少一个时辰,更何况是在风雪交加的夜晚,傅离身边还有一个武功不错的徒弟,血教主想要对付他尚需花费一番气力。
香家族长遇害是在下午申时之后,仆人申时去书房给暖龛添炭,那时候香族长还在桌边写信。
对付不懂武功的老人,行凶之后再回山庄,只需一盏茶的功夫。
换句话说,子时和申时,行踪成迷的庄人都有可疑。
回到香世山庄,天色已经昏黑,除夕之宴已经备好,只等着他来开席。秦玉珏已经醒了,此刻一身素色锦袍,静坐宛如书香门第的公子。
南宫郁和叶影都站在蝶夫人身后,虽然山庄宣布秦公子为二爷,但仆人通过他们就可看出,怀有身孕的蝶夫人地位牢固,目前仍是掌管山庄钱财的女主人。
山庄出了这样的事,美味佳肴自是无味,众人吃得静默无声,只听得屋顶风雪呼啸,不知何时才能停歇。
晚饭过后,香逸雪让叶影护送秦玉珏回素心苑,自己则去馨雅阁和凛如等人商量大事。
在馨雅阁内,血教主寻仇乃是小事,万剑之城咬着桃夭残余势力不放,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桃夭余党,这才是攸关生死的大事。
香逸雪给落雁坪去了一封信,没时间再给聆君疗伤,请他去舟山找到玉繁烟,再次打出旧盟盟主旗号,分散万剑之城的战力,声东击西救援桃夭。
回素心苑时,香逸雪问过老仆,秦玉珏差不多在申时醒来,听说西国玫瑰露送来了,便迫不及待用其沐浴,期间一直有人在旁伺候。
秦公子很懂享受,一边泡澡一边午膳,足足用了大半时辰。
等秦玉珏沐浴完了,修脚匠和评弹娘子早到山庄,随后就在暖阁修脚听评弹,对庄前的命案充耳不闻,直到香逸雪回到山庄,才施施然换过锦袍出门。
从素心苑过去有一段路,秦玉珏懒得雪里行走,早早就叫人备好竹轿,让俩个强壮家丁抬着。
这在山庄成了奇闻,从老庄主到庄主,就算有孕的蝶夫人,都没玩过这花头精。
仆人们都私下议论,京城来的二爷真会玩,沐浴用西国玫瑰露,一边沐浴一边用膳,修脚还要听着评弹,连山庄这截路都要坐竹轿!
香逸雪也知道秦玉珏生活奢侈,想等他安全转移之后,再劝他适当节俭一些,特别是西国玫瑰露不可再用。
西国玫瑰露在中原并不常见,无非就在洛阳、京城、西域三地,对方只要守株待兔,便能顺着玫瑰露找到他。
香逸雪前脚进门,就听门房来报,雪天有客求宿,并且递来两张名刺,一张写着仇大商队,另一张不过是条红布。
香逸雪告诉门房,将送红布条的留下,商队里都是男人,庄内有女眷不方便留宿,请他们去客栈投宿。
红布条乃是猎手风虎的标记,此人标价甚高为钱卖命,不接三百金之下的花红,此番出面对付血教主,定是受那五百金的诱惑。
至于那队商人,不知是何来头,正值多事之秋,不宜收留他们。
片刻之后门房再报,商队首领非要见香逸雪,不通传就出手伤人,护院叶影与他们打了起来。
香逸雪赶到门口,就见叶影正和一人缠斗,对方武功没叶影高,但叶影出手有所保留,只是与对方纠缠,等香逸雪来做定夺。
“住手!”商队首领看到香逸雪来了,当即喝止自己的手下,指着对方的鼻子道:“你就是香庄主?”
香逸雪道:“阁下是?”
“老子叫仇大,江湖人称九环刀,混一口江湖饭!”商队首领端坐马上,居高临下瞅着对方,蛮横无理道:“老子跟一帮兄弟从百岗过来,路过这儿赶上大雪,人没热汤马没草料,城里人都说你热情好客,大雪天收留路边乞丐,老子就带兄弟过来捧场!”
香逸雪扫视那些汉子,一个个凶神恶煞,哪里像是商队,倒像绿林人马,狐疑道:“但你们并非乞丐,硬跟乞丐挤一屋,岂不是委屈你们?!”
仇大眯眼道:“庄主这是赶人?”
香逸雪道:“非也,往东不过一条街,有城中最好的客栈,仇老板何不带兄弟们去那儿落脚?!”
仇大道:“老子没银子!”
香逸雪道:“可以报我的名号,一切花销都算我的,你看可好?!”
“好个屁!说来说去,就是不让我进庄子。敢情老子在你眼里,还不如那些臭乞丐?!”仇大斜眼看着香逸雪,拔出背后九环大刀,蛮不讲理道:“为啥那些乞丐留得,老子和兄弟们就留不得?”
香逸雪叹道:“这两日庄内有人寻仇,我是不愿连累仇当家,所以才请仇当家带兄弟们去客栈落脚!”
仇大抖着九环刀,满不在乎道:“你请老子进去,老子就是你的朋友,你的仇人想动你,那也得看九环刀乐不乐意,但你要是不请老子进去,老子现在就是你的仇人!”
说罢,眯着一双豹眼,邪气森森看着香逸雪。
“如此……”香逸雪莞尔一笑,云淡风轻道:“叶影,让人收拾客房,款待百岗来的客人!”
这一夜倒是过得安稳,香逸雪回素心苑,先听秦玉珏抚琴,又取出棋盘对弈,直到半夜叶影报说巡逻未见异常,客房那边也没什么动静,仇大那帮人吃饱喝足就睡了。
山庄看似平静,香逸雪心下稍松,便与秦玉珏上床休息,睡到第二日晌午炎捕头登门,昨夜城里又有一名被剥脸皮的受害者——香家钱庄的大掌柜柳贵生!
大年初一钱庄掌柜罹难,幸亏大雪未停户户闭门,廉州宛若空城消息闭塞,才没造成人人恐慌,挤兑香家钱庄之事。
香逸雪刚刚送走炎捕头,又接到凛如捎来的口信,说昨夜派去驿站查探的人未归,恐怕已经发生意外,他要亲自走一趟驿站查看。
驿站情况必须探明,香逸雪派花杀前去协助凛如,煜中留下帮叶影守护山庄,自己冒雪去了一趟乌潭院。
今早又来几个江湖客,以投宿为由进了山庄,南宫郁认出当中一人是三重楼的副堂主江观正,三重楼和血教主有抹不去的仇,他们来此应是想找血教主算账。
血教主消息已经散布,来山庄的人越来越多,但万剑之城迟迟没有露面,香逸雪估猜他们要么潜伏暗处,要么已经混进山庄,得尽早把秦玉珏送出庄外,免得夜长梦多横生枝节。
香逸雪亲自去乌潭院,香家族长惨遭不测,现在能出面主持大局,只有这位声望颇高的七爷。
无奈,七爷闭门不见,并将他送的礼品摆放门口,小厮传话说老爷无功不受禄,这些贵重东西还请他收回。
香逸雪只得大门退出,翻过围墙不请自入,跟这位昔日进士、而今辞官的七爷软磨硬泡,最终以助他当香家族长为条件,诱得七爷同意出席初五的庄宴。
这一夜又是无事,平静得让人诧异。
异域商队、江湖猎手、仇大一帮和三重楼都毫无动作,客楼静得有些诡异,宛如山雨欲来的前兆。
馨雅阁内却不太平,凛如、花杀一夜未归,就如上次派去驿站的人马,一去不返音讯全无。
第二日清晨,香逸雪便带煜中,亲自前往驿站查探。
风雪仍未停歇,地上积雪两尺深,城内已是车马难行,城外更是人踪绝迹,香逸雪和煜中冒雪施展轻功,终在午后赶到驿站。
推门而入时俩人愣住了,没有扑鼻而来的血腥,没有满目骇然的尸体,驿站内人声鼎沸,丝弦笛子马琴达卜,觥筹交错酒肉飘香,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香逸雪跟侍者打听,才知道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让来往商队都没法前进,一起挤在驿站之内。
今天也不知是谁起的头,大家拿出各自的特产,让厨房做顿丰盛酒宴,聚在一起欢庆新年。
侍者告诉香逸雪,三天前确有镖队来此落脚,第二日天不亮就冒雪离开,也没听说镖队有谁不见了,这几日驿站也没异常状况,更没见山庄之人来此询问。
香逸雪心往下沉,这只有一种可能,之前派出的人马尚未到达驿站半路就遭遇伏击。月执事也曾经说过,血教主善于利用地形设置陷阱,凛如他们恐怕凶多吉少!
“驿站这么多人,谁知道血教主是否藏身其中?”煜中一边扫视驿站人群,一边在香逸雪耳边低声道:“邪门,总镖头遇害,镖队就这样走了,情理上说不通!”
香逸雪也在扫视人群,侧着头回他的话道:“除非他们不知道总镖头遇害,否则一定会去山庄问个究竟,毕竟总镖头是在山庄门口倒下!”
此刻,余光扫到一条人影,竟是那日赠酒的异域商人齐画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