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美一兮 六十一、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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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三个人都略显狼狈的回来,沈佩佩惊呼一声赶紧吩咐下人烧水,也顾不得问他们这些日子去了哪里,余婵临近临盆期,脸色也是极难看,忙迎上去帮安瀛更衣洗脸。
听说安瀛回来的消息,大臣们都一涌而上纷纷聚到瀛王府的门口,手中拿着折子几乎要踏破瀛王府的大门。
几个老臣在门口大声嚷嚷着要安瀛交出玉骨,不杀之难以泄民愤。
安瀛知道这次大臣们是动了真格,不,好久之前不就动了真格么,如果这次真的不交出玉骨,恐怕真的要失掉民心,闹的国家大乱了。
“爱妃……”安瀛轻轻唤了余婵过来。
余婵见到安瀛沧桑的脸庞,顿觉心如刀割,她挺着大肚子跪倒在地,忍不住失声痛哭:“王爷,算臣妾求您了,您好歹顾虑一下自己的身份,顾虑一下这瀛王府上上下下,您难道真的要为了一个妖精放弃我们全府么?王爷,臣妾求您了!”
安瀛看着余婵满脸泪水,轻轻叹口气,他伸出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摸了摸余婵的脸:“余婵,本王记得,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把臣妾逼成这样的,不就是王爷您么!”余婵愣了一愣,突然声嘶力竭地喊道。
安瀛沉默了,他怔怔地看着昔日聪明伶俐的余婵变成了今日这般庸俗不讲理。
没错,害了你的是我。
可是,害了我的是这权势朝政。
半晌,安瀛缓缓点了点头:“本王知道了。”
玉骨站在别院门口看着那株愈长愈盛的青紫木,椭圆形的叶间开满了簇紫的花朵,却连蝴蝶都不敢靠近。
清薇正站在院子里替花草浇水,看她有意无意地踢了一脚这青紫木,玉骨顿时明白了什么。
“公子!”看到玉骨站在身后,清薇忙丢了手中的水壶向玉骨跑去。
看着玉骨愈发瘦削的脸颊,清薇心疼地红了眼眶:“公子,您和王爷这些日子去哪儿了,可担心死清薇了。”
玉骨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进屋吧,我有些累了。”
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来过沈渊的房间了,看着熟悉的雕花木门,想到曾经也是有过那么一段时间,是天天陪在沈渊的身边的。
安瀛顿了顿,伸手推开了沈渊房间的门。
沈渊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拿着一把红木梳子。
“王爷。”清伶地声音。
安瀛的心在一瞬间跌入谷底。
对不起,哪怕说无数次对不起,我知道,你对我的情谊我也没办法再报答了。
像往常一样,沈渊束着长长的青丝,一袭白衣飘袂如仙子。
没有过多的询问,沈渊自己也明白,王爷终究不会说,自己只不过是自讨没趣,从他踏进瀛王府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成了玉骨的替代品。
无论怎么努力。
这样也好,如果这样能让我在你的心里占据小小的一席之地,也是好的。
沈渊起身拉过安瀛坐在床上。
安瀛抬手轻抚了下沈渊白皙的脸庞:“你好像瘦了一点。”
沈渊攥住安瀛的手,久违了的味道。
沈渊浅笑着,唇边绽开了小小的酒窝,像往常一样明媚的笑容。
安瀛心里一颤,紧紧拥住沈渊,抚摸着他瘦削的背脊,那句“委屈你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安瀛将沈渊轻轻推倒,细密的吻紧促地落下。
像那一次一样,也是最后一次。
沈渊抬手用力勾住安瀛的脖子,抓住他身后的长发,两条细腿不安分地挣扎着。
欲拒还迎地挑逗,两具火热的躯体在香炉弥漫的烟熏中紧紧纠缠着,淫靡的叫声回荡在整间屋子里。
我虽然对玉骨恨之入骨,但很多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他。
为什么你最先遇到的不是我呢。
而我,却要比玉骨早一步离开你。
明天醒来的时候,我希望我不要哭,可我真的舍不得。
我也一直在盼望能有一个人出现,将我从无尽的深渊中拉出来,带着我逃离这个是非难辨,腐朽不堪的地方,我满心以为我能等到那一天,能等到那个人。
到头来,终究不过是一场梦。
翌日,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沈渊轻轻坐起来,看着身边熟睡的安瀛,起身下床走到梳妆台前,望着镜中自己姣好的面容,突然无比痛恨自己的这张脸。
他拿起桌子上的红色线笔,在自己眉间轻轻描着彼岸花的图腾。
“王爷!您的意思是……”余婵止住了眼泪,抬起头瞪大双眼看着安瀛。
安瀛站起身:“我没法交出玉骨,但我又不能不交出玉骨。”
“那……”
安瀛抬起头看着窗外澄澈的蓝天,浮云缓缓浮动着,像无数个晴朗的下午一样。
“这件事,还麻烦你和沈渊说了。”
我做了玉骨的替死鬼。
王爷,你真狠心呐。
沈渊穿好衣服,头发高高束起,他走到床边,对着安瀛的唇角印下轻轻一吻。
沈渊推门走出去的那一刻,安瀛睁开了眼睛,他呆呆地望着房顶,像往常一样,一切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我仿佛还能听到你的呼吸声。
往事一幕一幕如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回旋着,你的一颦一簇,洋洋得意的轻笑,像鸟儿一般投入我怀中的样子,比任何时候都清晰的让我回想起来,我甚至开始不明白,当初将你从凤娆楼救回来,是对还是错了。
突然想到玉骨的那句话:“救出来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难逃一死,倒不如一刀了结落得个痛快。”
真讽刺啊。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李展站在雨中看着一袭白衣缓缓向他走来的沈渊,轻轻叹了口气。
“走吧。”沈渊轻轻说了一句。
李展点点头:“沈公子,你不要埋怨王爷,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知道,不得已的苦衷,只不过是太喜欢玉骨了,喜欢到可以让任何人为他牺牲。
李展见沈渊不说话,又道:“起码我知道,王爷曾经是喜欢你的。”
那又有什么用呢,又能改变什么呢,这种话对于临死之人来说只不过是增添对这个世间的留恋,变得更加惧怕死亡而已。
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雨水顺着沈渊的脸颊滑下,流进衣襟里,胸前濡湿的衣襟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安瀛站在长廊的尽头,身上的亵衣已经湿透,身体瑟瑟发抖。
沈渊走了几步,忽然笑了。
行刑的时候,刑官遣散了所有人,只留下刽子手。
“下辈子投胎,做个普通人就好了,别妄想着王爷真的能够保你舍江山。”刑官在沈渊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手还伸进沈渊的衣服里搓弄了一番:“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只可惜活在了乱世。”
沈渊抬起眼帘,看着面前潮湿阴暗的地牢,想着,在玉骨别院前种下的青紫木,应该长的很旺盛了吧。
三日后,沈渊的人头高高挂在了城墙上,底下聚了一堆人对着那颗依然清秀美丽的人头指指点点。
“这就是那个叫玉骨的小倌?”
“他可真死了?真是可惜啊。”
韩秀坐在不远处的矮墙上,手里拿着那只已经快要磨穿一个洞的酒葫芦,猛灌一口酒,酒水顺着脖子淌进衣裳里,他扬起嘴角笑笑: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韩秀跳下矮墙,背起那把剑扭头走开了。
瀛王府吃斋三日缅怀沈渊。
安瀛常常站在当日沈渊跳下的那个屋顶下,仰起头看着屋顶后方照射过来的一丝阳光,一站就是一天。
“李展,你说本王做错了么?”这个时候,李展一定会陪在安瀛的身边,陪他一起站一天,奈旁人怎么劝都不听,两人就像中了邪一样,好像一直站在这屋顶下,沈渊就可以回来一样。
“王爷没错,王爷为了保护自己喜欢的人只好出此下策,这也并非王爷本意,不是么?”
安瀛瞅着沈渊在房檐下搭起的鸟窝,里面有几只雏鸟张着小嘴叽叽喳喳地叫唤着。
“喜欢的人啊……”安瀛喃喃道。
“王爷,如果今天死的人真的是玉骨公子,您也会这样么?”李展突然没头没脑地这样问了一句。
安瀛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李展赶紧改口:“王爷!属下的意思是……”
“本王会和他一起死。”安瀛轻轻打断了李展的话。
“什么?!”李展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你刚才说……”
“是,这江山,这天下,我都不要了,都不要了。”
李展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一番,低声道:“王爷,您这是说着玩的吧。”
安瀛回过头,阳光下湿润了眼眸:“真的不要了。”
近几日,安瀛怕玉骨知道了这个消息又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直接禁了他的足,不许他踏出房门半步,除了清薇谁也不许接触,就连用膳都是在房间里,玉骨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他白天没事干就坐在窗前呆呆地看着那株越长越高的青紫木,刚伸手要摘就被清薇制止住。
“公子!这花可摘不得,这青紫木啊,是有毒的花。”
玉骨回过头,杏眼一瞪:“既然有毒还种了它作甚,也不漂亮。”
清薇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当然不敢说这是沈渊种的,而如今沈渊又枉死做了玉骨的替死鬼,这花,可就更是拔不得了,死去的人生前留下的东西,终归也只是个念想。
见清薇不说话,玉骨也不再逼问她,只得躺了床上抱起自己的小猫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不一会儿也睡着了。